一.窈窕深谷
一直有許多家長好奇著,為什麼創作坊的開課日期,總會晚學校、晚其他補習班兩個星期?我們總是這樣告訴家長:「這兩個星期對老師們而言是備課的黃金時期,老師們不僅要花時間吸收教案、準備課程,還要通過嚴格的期初考試,才能站在講台上授課。」有好多家長都會驚訝地問道:「作文老師還要考試喔?」是的,這就是創作坊一路走來的堅持。
我們是一座藏在都市裡的幽靜深谷,堅持提供給孩子最完整、最豐富、也最多元的作文學習環境。
一直有這樣的自信:即使世界開始崩離、混亂,創作坊會一直是孩子們的最後桃花源。而為了讓這一座深谷持續窈窕存在著,我們得做更多的準備和努力,期初考只是其中一個必要的堅持,也是每一位創作坊老師相當珍惜的「進廠維修」管道。
9月5日這天,2009秋季班期初考正式開跑。
書瑋老師的基礎班第一堂,是秋芳老師特別指定的科目,希望藉由這一堂課的試教,能讓每一位老師更加清楚新流感侵入你我生活的嚴重性,以及學習如何把新流感相關訊息帶進教室裡,使孩子們更懂得保護自己、保護別人。
還記得暑期班,在我們遇到重創南台灣的莫拉克颱風之後,所有老師立刻刪掉教案原訂的課程,全面把課程主軸更改為對莫拉克颱風的關注,這就是創作坊的教學特色,我們要孩子學會和生活做更多的聯結,這才是活著的重點,也是寫作文的起點。
帶著複雜心情走進教室的淑儀老師,試教基礎班第二堂課。
將整堂課緊緊扣住「探險」主軸的淑儀老師,表現精采,算是一大突破,得到了一個「○」,能夠暫時放下紛亂的情緒,心無旁騖地進行試教,並且試著讓笑容變多,真的很不簡單,大家懸著的一顆心,也都暫時輕輕卸下。
秋芳老師進一步以凝重嚴肅的態度,強調創作坊之所以走向團隊教學的深遠願景,她希望創作坊的價值和意義能夠橫越時間之河,永無止盡地傳承下去,為了這樣一個心願,她總是殷殷期盼著每一位創作坊老師,能夠把自己縮得小一點,只有把自己縮得小小的,看待世界的角度才會變得更大,處理事情的態度也才會更加周全。
期初考的第一天早上,我們在秋芳老師語重心長的叮嚀裡,重新上緊「心的發條」。
正因為大部分的我們太容易只專注在自己的渴望和困擾中,而忘卻了能夠置身在最後的桃花源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珍惜與感謝的事,也忽略了守護一座窈窕深谷,從來都不簡單,我們得先成為能量飽滿且敢於性命相搏的桃花源島民才行。
二.夜渚月明
期初考的現場,每一位老師除了緊張著自己接下來的試教課程,一邊反覆以各種「平靜」的姿態在腦中默背試教的綱要外;一邊還要專注凝視台上老師的試教預演,找出優點、缺點,進行分享與檢討。
當然,為了讓台上的老師接更多的「變化球」,台下的老師還必須把心騰出一個空位,化身成該年齡層的孩子,丟出各種出奇不意問題,訓練台上老師的隨機應變能力,不論是試教的那一位,或是台下的那一群,大家都得一人分飾多角,忙得不得了!
這樣的訓練過程,為得就是要培養每一位老師獨當一面的判斷力。
因為走進教室,我們就是唯一的女王,沒有人可以幫忙檢查、處理問題,除了我們自己。
這次期初考,由於大家都把《司空圖詩品選》想得太高深、太艱澀,以致於只要有老師提出自己的解讀角度和想法時,幾乎都一路順利的過關斬將,沒有遇到任何的批評指教,表面上看起來一片和平、順利,小豔姊姊還在視訊會議後的每個晚上,驕傲地打電話向秋芳老師報告:「老師們都好厲害,每天都有新的點子,看起來準備很充分呢!」
這一切,到了期初考全都成為點燃炸彈的引信,當我們一路「衝動」地點頭讚許台上老師的試教主軸和創意,全都忘記了自己還有「理性判斷」的能力,因而做出非常不精準的回應時,秋芳老師總是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們,直說:「這真是太奇怪了,你們真的看不出來哪裡有問題嗎?」
我們真的看不出來問題在哪裡嗎?
或許我們只是不夠相信自己的判斷能力,沒有意識到自己就是守護桃花源的第一線島民,只把自己簡化為參加考試的考生,等待著被打分數、等待著被指正而已。
一旦視野變小,再簡單的問題,都會難以察覺。
秋芳老師為了轉化大家瞬間變得沈重的心情,立刻在試教現場喊「卡」,把大家領到小圓桌旁,享受氣氛悠閒的下午茶時間。
有了咖啡的濃郁香味,以及秀芝老師提供的美味提拉米蘇蛋糕,老師們的臉部表情漸漸鬆軟,繼續能說能笑,剛剛的肅殺風雨一下全被拋在腦後,這就是創作坊老師們的「特異功能」,調整自我心情的時間總是快、狠、準,絕不拖泥帶水。
於是,我們開始分享、檢查期初考前的視訊會議,到底裝了多少錯誤的理解內容。
依雯老師率先供出那張被大家視為「珍寶」的傳真文件,事實證明,這張珍寶並沒有釐清「沉著」和「典雅」的差異,充其量只是一張「幸好沒有影響招生熱線」的無用白紙而已。
「那怎麼辦?我的進階班『精神』講的是我對壞掉的心愛手機絕對『不離不棄』的事件耶!我乾脆在這裡講一講好了,等一下也不用上台試教了,因為一定也不能用啦!『精神』那麼仙體,我的手機這麼實際……」書瑋老師也跟著豁了出去,與其教錯誤的內容,不如先自首再想辦法修正。
「可是我們昨晚在MSN討論時,真的覺得書瑋好有創意,還跟她預約,我們上課也要用!不過看起來好像真的不太適合……」秀芝老師和依雯老師異口同聲地說著。
而當書瑋老師和大家分享完她的「精神」解讀後,秋芳老師點點頭,露出「龍心大悅」的表情,說著:「你們為什麼覺得這個不能用?仙體的本質就是一種別人無法瞭解的執著與愛,這支修好又壞掉的手機,對一直深愛它的書瑋而言,存在著如此絕對的愛,那就是仙體,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這樣的程度。」
一直覺得自己的材料很「怪ㄎㄚ」的書瑋老師,終於鬆了一口氣的說:「看來我用了四年的心愛手機,真的『死』得好有價值,我知道怎麼上好這一堂課了。」
於是,透過不斷的聊天,我們和《司空圖詩品選》的距離再次拉近,不再是遙看「當時的明月」般,只能被動仰望那朦朧美麗光芒,我們開始擁有裝入自己現實生活點滴的滿滿勇氣,而我們帶給孩子的《詩品》世界,也會因此呈現纎穠的豐富樣貌。
有了下午茶的閒聊和釐清之後,老師們又再度信心滿滿,轉往「戰場」,繼續接下來的試教的課程。
或許是因為心情放鬆了,上課也就變得游刃有餘,兩堂高階班試教都獲得了「○」,為9月5日的這一天,畫下雖然不算完美,卻看見無限金燦曙光的句點。
三.時見美人
9月6日,期初考的第二天也是最後一天,結束了以《司空圖詩品選》為主要教材的基礎班、進階班、高階班試教課程之後,老師們緊接著進入比晚唐更遙遠的倉頡造字時期,展開字音字形基礎班及字音字形寫作班的試教。
雖然,這一整天的五堂課,沒有人得到一個「○」,但對於每一個試教的老師而言,這一整天的收穫,仍然無比豐美,因為它讓我們照見每一位老師在人格特質上的成熟印記。
以往的試教現場,秀芝老師最害怕接調皮學生們所丟的變化球,如果學生們看不懂臉色
還得寸進尺時,她就會兩眼一翻,大喊著:「夠了!」以表示抗議、不予理會,然後,「如入無人之境」地繼續進行課程的下一段內容。
這一次,無論是字音字形基礎班,或是字音字形寫作班,秀芝老師總是溫柔婉約地「擁抱」每一個學生所丟的球,就算再小再小的聲音,她都會聽見,並進一步解決。
當預演字音字形基礎班的秀芝老師一稱讚:「這個回答好棒,小豔最聰明!」書瑋老師則趁機「發功」:「老師,你剛剛說我『很』聰明,現在又說小豔『最』聰明,那到底誰聰明啊?」秀芝老師立刻機靈回應:「哇!老師好高興,當書瑋問這個問題時,就代表她對文字真的多了好多的感覺,只是一個『很』和『最』的差異,她就開始有了不同的想法,好棒呢!」
這下,書瑋小朋友也被成功安撫了,她乖乖收起嘴巴,享受著被秀芝老師疼愛的那一瞬間。
這次公認笑聲最多且延續最久的也是秀芝老師預演的字音字形班第三堂課了!
一開始,秀芝老師在白板上寫著「珍惜」的古字源,讓孩子們自由猜測,非常稱職當各個班別孩子的小豔姊姊,立刻指著白板上的古字元「玉」說:「我知道,那是香腸!」
秀芝老師立刻回答:「可是,倉頡造字的那個年代,還沒有出現香腸這種精緻的加工食品耶!再猜猜看。」
一直被認為沒有團體感、不夠配合演出的依雯老師,接續秀芝老師的回答,試圖「很團體感」的丟出一顆球:「那就是玉米囉!」
秀芝老師這時發出了心底的OS:「現在就出現『玉米』,太快了啦!」原來,秀芝老師這一堂課要教的就是倉頡造字的故事背景,以及伏羲氏、神農氏在文字出現的過程裡,所流傳的一些神奇傳說,依雯老師卻在一開始就把關鍵字「玉米」丟了出來,整個打亂了秀芝老師的試教流程。
當「現在就出現『玉米』,太快了啦!」這句心底的OS一說出來之後,等於自我掀開試教的底牌,所有的老師全都笑成一片,只差沒在地上翻滾,面對這完全笑到忘我的現場,秀芝老師並沒有任何一句:「夠了!」,她仍然非常「溫柔婉約」地處理依雯老師丟出來的玉米想像,儘管所有老師都笑到無法握筆抄寫重點,她還是冷靜地把幾乎要被張狂笑聲淹沒的字字句句,一一拼組起來,堅持要把每一個失控的學生都帶回遠古時期的造字現場,真的好厲害!
從2007年的期初考一路走到2009,秀芝老師最大的改變,就是整間教室不再有地雷的存在,她面對期初考的能量變得飽滿,不再容易受傷,也不再輕易地把調皮學生關在門外。
還記得最初那個時常往返西拉星球的秀芝老師嗎?當我們一起談笑著「玉米」事件的此刻,已經沒有人記得了,我們只記得她會在試教空白時,把白板當樂器彈奏並哼著自己即興創作的歌兒,我們也只記得無論玉米笑聲如何轟炸,她仍然溫婉自若,上完一整堂課。
一直有「團體感緊箍咒」的依雯老師,在備課上也小心提醒自己,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堂課有「獨自落單」的時候,必須把每一堂課如珍珠般照著學期韻律串聯起來成為美麗的項鍊,讓它們彼此都有關聯、有整體感,這樣帶給孩子們的課程才會是整塊的,而不是破碎的。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前一天的試教疏失,預演字音字形寫作班第四堂課的依雯老師,臨時將原本早已設計好的開場白全部刪去,重新瀏覽每一堂課的學習重點,再設計出一個讓孩子能夠深刻明白的:我們如何從前三堂課的「感性的自由想像」,一路邁向第四堂課的「理性的認識區辨」,然後真的對字,延伸出好多感覺和想法。
這樣的設計轉彎,果然贏得好評。無論修正的時間有多短暫,一旦發現問題了,創作坊的老師絕對不會視而不見。這些擁有堅強意志力的老師們,只要知道哪裡有缺陷,必然全力以赴地想辦法彌補,也因為這樣,在創作坊,沒有哪一堂課絕對要如何上的標準步驟,只有如何讓課程內容變得完整、豐富的不斷調整與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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