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講故事?因為聽了太多大道理所以听不進也不再聽得慣大道理了;為什么要講故事?因為道理講多了讓人心煩。还不止如此,道理背后往往隱藏權力与控制欲,道理背后也有冠冕堂皇的欺騙。当你給别人講道理时,恰好也忽視或低估了别人的道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于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于是我想到講故事,于是我想擁有一个講故事的花园,像魯迅童年时那个充滿幻想的百草园。為什么要講故事?其实也是為了完成親子教育專家屈開老师布置的一个作業,大約是一年前与屈老师探討亲子沟通时,屈老师讓我每天給孩子講一个故事,因為整日忙于讀書、教学和写作,也就把这时撂下了。直到我開始研究美国已故催眠大师艾瑞克森的隱喻故事治療才熱衷于童話精神分析,熱衷于写故事跟講讲故事。
最早接觸的是認知行爲療法,屈老師課程也一再將改變認知,改變行爲,同時帶來結果的改變。可我總覺得,道理上說通了,可是有時候一些情緒還是沒能有效地得到處理。想起在幼兒時,大約六、七歲光景吧,我把貓抛到空中想摔死它,有人給我講虐待貓有罪可並沒能阻止得了我的行爲,大人總講不大人不罵人,可我會沒來由地踢小朋友一腳,而我是公認的膽小怕事的孩子呀。那時我媽媽脾氣暴戾,我不聽話就打,我特別害怕她獅子般的怒吼,那時候對我而言大人就是道理,我會絕對服從。可也會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因爲被壓抑的情緒沒有得到釋放,所以會殃及無辜。
而且這樣的未竟事件會一直帶在身上,這樣的未經很好處理的情緒能量還會傷害其他人。有一個小男孩,媽媽問他:“你爸爸喜歡你嗎?”男孩搖頭。媽媽問:“爲什麽?”男孩說:“爸爸不跟我說話,我字寫得不好他大聲斥責我,在我小時有一次吃藥,我嫌苦就吐了出來,爸爸卻踢了我一腳,我的小腿都被踢青了。”男孩開始默默流淚了。他內心渴望與爸爸交流以及討厭吃藥的憤怒情緒無從表達,而且被殘酷的爸爸剝奪了呻吟的自由。這個男孩就是我的兒子,我媽媽跟我之間的親子溝通的模式就這樣延續在我跟兒子身上。不過我覺得兒子很幸福,他可以在媽媽面前傾泄苦衷,痛哭流涕。眼淚流淌出的是被鬱結的生命能量,是內心財富的表達,是生命資源的流露。誰能說眼淚不是一種生命的滋養呢?
記得在我十幾歲是的一天,我殺死了四條蛇,原因就是那天早晨我的媽媽被蛇咬了,非常膽小的我至今看見蛇就害怕的我竟真的殺死四條蛇。蛇是無辜的,你不踩它怎會咬你?可我一直不住情緒的衝動,當理性遇到情緒時總是很難再理直氣壯。於是我對認知行爲療法不太喜歡,於是我探究精神分析,又無法忍受它的繁瑣和漫長,當我接觸意象對話後覺得意象在診斷上會有非常大的幫助,然而在治療上似乎還缺少力度,直到我發現臺灣年輕的心理治療師黃士鈞先生的隱喻治療才豁然開朗,覺得這個最早被艾瑞克森用於心理輔導的隱喻技術是適合我發展的治療取向。
之所以把这个故事园地命名為火狐狸,是因爲記起一次与孩子的对话。那是他剛刚上初中,我問儿子“在性格上你是哪种动物?”當時我不太明白他在性格上有哪一點像狐狸,是喜歡狐狸聰明有智慧吧?孩子上高中後有天晚上我接他放学回家路上,我再次問他在性格上像哪那种动物,他竟回答“不知道呀。”不像以前那样爱愛思考了呀!然后我想起童話《小王子》的故事,我問儿子“小王子故事里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小王子的那朵玫瑰。”“为什么呀?”“因為那是一枝与其它玫瑰不同的玫瑰,小王子花費时閒和精力与这枝玫瑰交流彼此的關愛。”儿子的回答是我想不到的,看来他的潜意識流淌着平等而真誠交流的渴望。
然而,每天每天他早起晚归,我們交流的时閒真的几乎是没有,孩子似乎不是我们的了。我們的孩子被学校剥奪了,中国那么多大学,好多学校招生招不够的,孩子升学不成問題的呀,干麻把学校弄得像集中營似的緊張?誰来關愛这些孩子的心灵成長?儿子每天会听到媽媽嘮叨“到学校就看英語!”“放学从大路回来!”“要把書包背回来,到家还要看書!”“考不上好大学将来干啥去呀?”“打車挑旧的,那样便宜!”過多的呵護給與孩子的是緊張和缺少自主成長的空間,于是,重压之下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對他一些事情也往往回答“不知道”,越来越變得没主意。
所以他内心深處渴望平等沟通,怪不得他对小王子故事里的那朵玫瑰印象那么深。
我对儿子說“还有小狐狸呀,他对小王子說了什么?”“我需要你的馴養。”然后我跟儿子討論,馴養就是彼此交往,沟通,經過馴養的小狐狸就与其他狐狸不同了。狐狸眼里的小王子也与其他人不一样了,因為他們有了交流,于是在小王子离開后,狐狸会思念他,狐狸看到麦子就会想起小王子金黄的头髪。因為彼此人們彼此馴養驯,世界才變得更加美好。
我似乎明白孩子在剛上初中时說的“我是小狐狸”反應了他潜意識里企盼“被馴養”的深層需求,其实,这种需求对小时的我来說同样重要。爸爸是沉默寡言的人,我的生活里好像缺少什么;媽媽又是个脾气暴躁近于歇斯底里的人,我愛媽媽,但怕媽媽,就像小白兔害怕獅子的怒吼。兒時缺少家庭“馴養”的我,真的要把功夫下在与儿子沟通上了。
这就是“火狐狸的故事花园”最初的緣起。花園裏面有很多是我用隱喻對自己問題所做的處理,比如《來吧,我們講故事》系列,那時我讀了一位女博士的画,画上是一片綠的旁边有一只恬噪的烏鴉,綠的上部逐漸幻化成蛇形,蛇的嘴下是一片红紅色的区域,在这个区域里一个婦女牽着一个小女孩。女博士應該是功成名就了吧,可是她不快樂,害怕与人亲密接触,她的内在小女孩好怕好怕,好怕烏鴉那恬噪的声音,11歲時爸爸罵她是“賤女人”,这个声音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總以為为自己不够好,如今她是心理治療师,可仍然很難摆脱这个阴影。
讀了女博士的故事,我有似曾相似的感覺,實際上我同样活在幼儿时代的阴影里,那是在上學前媽媽逼着我提前学習小学課程,脾气暴躁的媽媽讓我害怕,那是最亲最愛的人,可也是最讓我感到恐怖的人。而今長大的我仍然有一个没長大的内在小孩,他像小兔子一样随时準備逃避亲密關系,他冷冷的包裹着情緒阻隔的壳。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活在愛的傷害里,于是,我才根据女博士的画寫了第一个隱隐喻故事。
家庭可以塑造人,夫妻之閒,亲子之閒都在相互塑造,正如開心媽媽教育理念中讲的“父母是孩子命運的舵手”,於是我通過“小兔子、蛇和獅子”的隱喻故事講述了家庭成員彼此塑造的現世因果故事,輪回未必得到前世或来生,家庭系統动力在現世就能演繹不折不扣的因果輪回……
通過這樣的隱喻故事做心理治療,其實與改變認知、改變行爲、改變結果的認知行爲療法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更具優勢,它的治療軸綫是未來導向、資源取向和在案主價值原則下取用資源,它是強調創造性和發展性的。隱喻治療主張把人的成長看成是大大小小的故事,是的,“每個人的背後都有好多好多可以和人分享,也希望被人聽懂的故事”把人生化成是一段段故事的感覺真的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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