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文學＆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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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檔案                                      黃海

每個人心室裡面到底堆放了多少陳年的記憶，在陰暗角落裡，一
層又一層的，又隱藏了幾多久不見光的思緒？大概連自己也不會十分
清楚，童年的回憶在每個人的心靈深處總是甜美的，有許多是印象深
刻而難以磨滅的事物，在日後的人生裡偶爾會浮上腦海，於是，就藉
著不時撩撥的心弦再一次彈唱了它，以至聊天興起，意氣風發，甚且
比手畫腳的口述給親朋好友分享，塵封的檔案再一次開啟擦拭，模糊
的往事紋路再一次被複印清楚了。總有許多是隨著歲月挪移被重重覆
蓋，檔案重重疊放，隱沒不復可尋。就像家裡的冰箱放了什麼東西，
衣櫃裡的衣服，書櫃裡的書，如果沒有常常打開來看、拿來穿或閱讀
，就容易忘了，或想不起有些什麼，雖然它就一直擺放在那兒，有時
還以為缺少了什麼，而重新添置。記憶是永恆的，也是短暫的，只有
在每一次打開心扉時閃亮。

到了知命之年，偶爾再動筆寫寫散文，記述數十寒暑以前的往事
，塵封已久的心室角落的櫃子，再一次打開，清理童年時代的骨董收
藏，竟會發現自己失落已久的片斷故事，竟能夠在模糊中加以串連，
往事在沈思默想中逐漸清明鮮亮了，甚至有身歷其境的感受，有如進
入時光隧道般，驚訝自己遺忘已久的往事再一次搜尋回來，原來已經
斑剝褪色脫落的記憶板架，也再一次整修釘牢。

少年時代看過卡萊葛倫和玉女黛勃拉蔻兒演的「金玉盟」著名的
文藝片，到現在都還記得其中的一幕，和一句深刻雋永的對白，這對
戀人到老祖母住的島上去拜訪，燦亮的陽光下，樹影搖曳中，老祖母
慈祥的笑容裡，說出了人生的哲理：「你可以回憶，但也要創造回憶
。」卡萊葛倫後來在失戀中再訪舊地，希望重拾過去的美好回憶，他
去看望老祖母，她卻已不在人間，他黯然神傷離開了那個曾經留下回
憶的地方。而今電影中的英俊男主角早已作古，多少年前的觀眾之一
，卻在回憶中感受人生的變幻曲折，領略回憶的哲理，有如也經歷了
那一場戀愛，聽到了老祖母說的那句刻骨銘心的話，再過多少年後，
也許有人同樣回憶起閱讀過的這篇文字，也同樣的在追尋回憶的腳步
，屆時作者也已故去，而留下的回憶依然存在。人的情感、思維、理
念就這樣藉著一顆顆的心靈穿越時空傳遞拷貝下去，文明之火得以不
熄。回憶是寶貴的心靈資產，每個人都擁有造物主所賜與的這份珍貴
而無形的瑰寶。
（中國時報，人間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