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的模糊記憶
跟一般人比起來,我對於童年的記憶似乎算是多的了。
我記得媽媽牽著我的小手走到進入教室前的戶外穿堂(行政大樓和一三五教室之間的L型轉彎處),那裡擺了一排課桌椅,坐了一排大人。家長們牽著小朋友走上前去,遞上了自家的戶口名簿,那年紀雖然我還懞懞懂懂的,但幼小的心裡仍舊十分明白,這個動作將注定了我未來的命運。查對了戶口之後,臉上表情毫無變化的女人在一張白紙寫下了幾個字遞給媽媽,媽媽看了之後便領著我往校舍走去。我急著問媽媽那女人寫了什麼,「一年五班」──原來是我即將就讀的班級。
我到現在還記得六歲的我極為緊張,感覺自己彷彿要被送去集中營管訓一般。沒唸過幼稚園,幾乎只跟自家人玩耍,雖然偶爾也會在家附近晃蕩探險,但要走進這麼高度社會化的環境還是有生以來頭一遭。
媽媽把我帶進教室後,似乎特地叮囑了我一些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八成是擔心我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孩子胡亂闖禍的告誡之詞。等上課鈴一響級任老師進了教室,家長們就紛紛退出,守在走廊上觀看。接下來的事我就不記得了,連身旁坐的是哪位同學也不知道。不過隔天的事,我便記得清清楚楚了,而且想忘也忘不掉。
長大後聽媽媽說,才第二天上學的我,很有膽識的告訴她要自己走路去上學,而且十分堅持不讓她跟。所以小小的我背著日本式後背而且重得要死的紅色書包,獨自一人踏上了上學之路。當然,媽媽還是擔心的偷偷跟在後頭一路到了教室,只是沒讓我發現而已。看到我安全進了教室,她便離開了,殊不知好戲才正要開始。
以上的事我自己是沒有印象,但接下來的可就記得有如身歷聲般的一清二楚。
因為對於上小學這件事我是頗為擔心的,除了「老師」這個絕對權威又神秘的人物令我十分害怕,而且印象中二姐老是受到男同學欺負,時常在校被追到跌破膝蓋,回家還哇哇大哭,於是乎我對於上學這件事就更加排斥了。直到自己不得不上學,只好把自己武裝起來,總之再怎麼樣就是不能被欺負。
第二天上課大概是自己一路上東摸西摸兼認路,時間上有所耽擱,從前門進教室時只見座位上幾乎都坐滿小朋友了。當時還沒有遲到觀念的我一點都不感到害羞,直直地便往第二排第一個位置,也就是我的座位走去。但奇怪的是,為何座位上已經坐了一名小男生?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坐錯位子了」,所以便不假思索地走到他面前說:「這是我的位子,你坐錯了。」但對方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居然毫不猶豫的回答我:「這是我的位子!」而且聲音還比我的大。大家也知道小一生能用的吵架辭彙十分有限,所以我們倆人一個站一個坐,開始一來一往的重複著「這是我的位子!」這句話,外加怒目直瞪,逐漸地愈喊愈大聲,安靜的教室裡反常地沒有孩童的嬉鬧聲,只剩下我們兩個的吵架聲。
當我們喊到火藥味都出來時,我腦海中瞬間浮現媽媽告誡我的話語:「如果有人要欺負你,你就要比他更兇,才不會被欺負!」於是我心想,再怎麼樣也不能在這裡就輸了,而且是在全班同學的安靜注目下,所以我就把手上的水壺有點用力地往他桌上一蹬,彷彿用水壺佔了桌面就等於勝利一般,小男生頓時也被我的氣勢懾住,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他真的不是省油的燈,愣了三秒鐘之後,他也加足馬力開始炮轟我,喊著:「這是我的位子,你不能把水壺放我桌上。」我也不甘示弱回嗆說:「這才是我位子,我要放我的水壺不行嗎?」
我們的爭吵直到打了上課鈴還繼續持續著。終於,溫柔的級任老師也進了教室,我洋洋得意了起來,心中暗想有老師作主看你還能跟我爭到何時。老師站著盯了我們兩個看,或許在她的教職生涯裡也是頭一遭在開學第二日就遇見兩個恰北北小一生吵架的場景,於是一臉好笑的耐心問我們在吵什麼?兩個人爭先恐後告訴老師說在搶座位。老師問了我的座位號碼,然後拿出座位表掃射了一下,便告訴我:「你的座位在第三排最後一個。」
我忘了自己是否有脹紅了臉跟小男生道歉,但在全班和老師的安靜注目下,從第一排走到最後一排坐下,那一路故作鎮靜的複雜心情,我到現在還記得十分清楚。
(小學回憶錄待續中……)
P.S.因為電腦還在急救中,所以沒有圖片可以搭配,等電腦修好再補上
延伸閱讀 小學回憶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