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箱
一年級每間教室裡靠外掃區的那面牆，都有一個水族箱，不知道是誰養了魚在裡面。
剛入學的我上課時十分緊張，除了不能完全聽懂老師的國語，更怕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因為全班幾乎都上過幼稚園了，所以我的學習進度顯得有點落後，ㄅㄆㄇㄈ比較後面的注音我記得很慢，老師教了兩次我都還無法馬上記住，在別的小朋友眼中，我似乎是比較笨的小孩。或許是為了紓解緊張情緒，每到下課時，我便黏在水族箱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魚看，一直到上課鈴再次打響，有點自閉。
當我開始跟得上同學們的進度，上課情緒也不再那麼緊繃之後，我就放鬆了，但喜歡看魚的習慣還是留了下來。我不是個會特別在意老師情緒的小孩，好聽點是有主見或淘氣、難聽點則是上課不專心或沒規矩。我會以自己的標準來判斷什麼事是合理的，然後在自認為合理的狀態下去做規範以外的事，算是有點令老師頭疼的小孩。
因為很喜歡看魚，所以每當老師叫小朋友們一排排輪流排隊到她桌前批改作業時，等到我的作業一批完，我便會溜到水族箱前靜靜看魚，等輪到最後一排小朋友批作業時，我才依依不捨地溜回自己座位，而老師似乎從未發現，或者是發現了也沒特意到需要出聲指正我。
直到某一次我又重施故技，坐在水族箱旁的女同學終於看不慣我總是擅離座位的行徑──畢竟在小一生的眼中，老師的命令就是天。她不滿地警告著我，我則回她一句：「老師又沒說作業改完一定要坐在位子上，而且我也沒有講話，等一下我看完了就會自己回座位。」於是乎她立即以非常宏亮的音量向老師大聲報告說：「老師，ＸＸＸ不坐在位子上跑去看魚！」想當然爾，我不得不回到座位安分守己。
幼小的我認為，如果老師曾經說過不可以做哪些事，我就會乖乖遵守，但不曾禁止的事為什麼做了要挨罵呢？所以，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都不再接近那個水族箱。
拉門．氣窗．玻璃窗
回想起來，我剛入學時，一三五校舍仍舊保留著日本時代的樣貌。教室有著木製的前、後門拉門，也有可以斜推的上下兩排氣窗，所有木製的部分，全都漆上了淡雅的藍綠色，歷經歲月後顯得斑駁。然而當初的我不怎麼喜歡這種斑駁，只覺得教室舊兮兮的，而且冬天的寒風還會從窗縫裡灌進來，冷得學生們直打哆唆。
小一生剛入學時，會有高年級的學長姐來幫忙我們打掃，忘了過了多久，小一生就得學著自己來了。掃地、拖地、擦黑板、擦玻璃，都得學著用小手使盡力氣把環境打掃乾淨。記得那時候最羨慕分配到擦玻璃的同學，既不會被飛散的塵土弄髒、也不必用手擰髒兮兮的拖把，只要站在玻璃窗前慢慢地把玻璃擦得晶亮就可以了，多好～！只可惜國中以前都是個小矮子的我，始終無緣被分配到這項我認為是「閒差事」的肥缺，所以只好仗著自己身子瘦小，調皮地在氣窗裡外鑽進鑽出，自娛娛人。但這項行為後來又被同學「檢舉」，再度被老師下令禁止。
到我升上了二年級，教室隔著花圃外掃區就正對著側門，而我家就直直位在側門正對的馬路上，走路大約五分鐘距離。當時媽媽每天都幫我們幾個小孩送便當，集合地點便是側門。
我的確是屬於上課不太專心的小孩，腦子裡好像老是有自己的事要想。接近中午時分，我便會開始偷偷注意我家門口的馬路，早一秒鐘都好，就想看見媽媽提著便當走來的身影。某天早自習時，還曾經看見媽媽一路拖著菜藍，走到側門前轉彎要去太平市場買菜。當時我暗自在心裡祈禱媽媽能注意到我正在教室裡對著她揮手，但或許她心裡盤算著要買什麼菜，所以始終沒留意到我。等放學後回家迫不及待告訴媽媽，母女倆笑了一番。
去年回到久違的學校，最懷念的一年級校舍早就改建了。雖然結構還是相同，但厚重的木拉門已改成一般的鋁門，玻璃窗也換成鋁門窗了，雖然堅固耐用不透風，但閃亮亮的鋁門窗看來卻比當年會透風的木框玻璃窗更顯冰涼。
（小學回憶錄待續中……）
延伸閱讀
小學回憶錄之一．楔子
小學回憶錄之二．模糊的入學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