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因為老哥的復健,回老家的次數已超過這數年的累積。
站在庭園間望上看,一樣的藍天飄著從來不一樣的白雲,古人所說的: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當是真理。如果將日子換成倒數,或許當年的我會更勇敢地早一點離家,出國讀書然後生根在他鄉。
無情嗎?當是情感褪去後,現實層面浮上檯面後呈現的狀態。
人人都道父親疼女兒,但箇中其實很心酸。為了顯示大方,他可以轉眼間把自己女兒的腳踏車送走;為了同事情誼,可以炫耀地將自己女兒排隊個把小時換來的新鈔換給他人;為了面子,無償承攬工作單位的翻譯給我;為了省錢,在外念大學的女兒就是每周500元生活費,最後連生活費都沒,但支應後來才就讀大學、吃住在家的老哥一個月6000元。為了人情,他幫剛上大學的我投保一壽險,付完第一期後,其他的就自理,但另幫老哥投保還本險,到了老哥婚前還在繳納。
大二時,一次兄妹吵架,我離家一晚。只因我抗議老哥霸佔家中電腦打遊戲、要打作業的我無法使用,父親作壁上觀,認為我去用學校電腦即可。母親將這事情說給台北的姊妹聽,那年過年我那大姨父不經意地提起,大學生要買什麼自己打工賺錢去,但這句話只說給我聽。
研一時,暫住阿姨家。一個學期後,我那表姊以諷刺、生氣表達生活空間被侵犯,在某個早上我搬到學校宿舍。那年冬天,母親打包的棉被,父親用五天才寄到,寒流都過完了。
結婚前,母親要父親拿出她嫁妝的金飾給我,父親充耳不聞。最後身上的金飾與該給女婿的金項鍊,除了來自先生家、姑姑與叔叔以外,其他是自己準備的。母親一邊罵一邊嘀咕:戴的不夠多會被輕視;阿嬤也前來嘀咕:就一個女兒,也捨不得多準備金子。
人人都道父親疼女兒,於是當我買上房子,親戚皆認為他有贊助,他只是顧左右並未否認,其實至始至終他只幫我找個代書。過些年,我買下祭祀公業的土地時,也因經由父親的名義,親戚皆以為是他買給女兒,他依舊不否認。甚而,他往生之後,有些好事的鄰人總是這樣說著,當下還真是無語問蒼天。
我想他一輩子的古板思緒就是長子繼承,家業不因眾多子孫而分散。這是他根深蒂固的思維,身為長子的他也曾因此受益,然而這樣的身分同時也是阻礙。當有了長子一鍋端的期待,會壓縮對未來的想像與奮鬥動力。念研所之前,與母親一同道柬埔寨旅遊,地陪的一句話迄今依舊深刻,意思大約是這是一塊非常肥沃的土地,隨便灑一把種子都可收成,所以人民吃飽,就夠了。
父親就是提供一雙兒女兩種不同土地,當我開始有意識之後,許多的不舒服慢慢終將自己推離原生家庭,多年的意難平漸漸平緩,直至今年。老哥生病之際向我借款時,我方知父親留下的現金、保險理賠、白包......等等,業已成空。站在老家的庭院,向上望只因為望下或平視是不可入目的庭院,父親一輩子的計算,這包含對太太(我母親)的錯待,泰半付諸流水,剩下的是先祖們累積幾世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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