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詩人們的多愁善感。
當楓葉轉紅,刑場上,也染著紅。
當楓葉飄落,又是誰的人首落地?
謙言溫和的外表下,裏著的是滿肚的黑稠。
他偶爾不經意的言語,往往打擊到跟他一樣優秀的皇弟。
雖然是無心的,但那些話一旦日積堆疊,就變成了毒藥。
害死自己,害死整個皇家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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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場上,一矮身男子,身著龍袍,傲然的負手站立。
有些得意洋洋,又有些憂鬱,他看著刑場上那名待斬的罪人:裝冥灰。
仇恨,使他蒙蔽了雙眼。
就是眼前的他,使他走上與夢想中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真的是他所害的麼?勇誠自問。
明灰啐了一口,怒道:「哼!好個皇帝,算孤看錯了你。」
「事到如今,皇兄,你所能罵的就只剩短短的時間了。」勇誠蹲下身子,戲謔似的看著他的皇兄,伸起手,拍了拍他的臉。
有什麼能比現在過癮?大仇得報的快感,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美好。
「嘖嘖,皇兄可知朕為何要置您於死地麼?」勇誠猖狂的笑了幾聲,「想必您的心裡是清楚的吧。」
對於勇誠的話,明灰憤怒回道:「為的,不就是整個天下!連父皇都讓你給逼死,你這逼父罪人,呸!」
勇誠有些失落的看了明灰一下。起身背對著冥灰,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嘆道:「從來我以為皇兄是最了解朕的,但聽到皇兄的答案,不禁讓我失望了一下。」
自嘲一笑,低頭喃喃一語:「最了解我的人,是那已逝的人……」
冥灰冷哼:「如果你是在為你所做的事情找理由,那又何必問孤呢?」
「還記得七年前父皇八十大壽,御幸宴之上,你所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嗎?」勇誠不理冥灰所說的話繼續講著。語氣裡,含有著無盡的滄桑之感。昨日宛如黃花般,不可追矣。
「你少胡芻!孤說過的話可多了,又哪會特別記得……啊!想起來了,你一定是為了那件事在氣為兄。」
「哼,現在知道已經太遲了,七年來,每日每夜我都為了那句你當年的無心之言而難過著。」
「二弟,你青樓不舉是事實,不可違逆,孤不說出,難道讓你再去為害別的女子嗎!?」
風吹過,黃沙隨風而起,然後,落下。
一片寂靜。殺氣漸漸蔓延。
站在一旁的劊子手,對於兄弟倆的談話,字字不漏的聽進耳裡。
原來勇誠皇帝不舉……劊子手心想道。
勇誠聽罷,不禁氣罷,怒吼回道:「不!不是這事!」
他忘了,他竟然忘了,他竟然忘了自己要殺他的原因,這搞什麼鬼?搞什麼鬼?搞什麼鬼啊───!
這樣的話,復仇的快感就沒了。不行!得想想辦法。
他轉回身,兩眼泛出陣陣寒光,怒視著昔日的兄長:「哼!你這健忘的東西,看來你是真的記不得了,既然你記不得,朕殺你也無用。」
「所以……」勇誠摸著下巴的鬍鬚,哼哼地笑了兩聲,「就讓朕來親口訴說,好讓你死得明白點!」
明灰身子一震,難道二弟的青樓不舉竟不是主因,那到底還有什麼能令他憤恨的?
「那過往的傷痛,深深刺中了我的心,使我的仇恨掩蓋了對兄長的敬意……」勇誠又再度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喃喃訴說著。
當年,廷嘉皇帝八十大壽之宴上。
太子裝明灰與二皇子澎勇誠,把酒甚歡,無所不談。
敘往事,嘆今朝。
酒過三巡,太子微醉,便開口胡言了起來。
「我說啊二弟,外傳二弟身高號稱一米七,真是胡言!孤的二弟可是逍遙矮王爺啊,這種胡話竟也有人敢說。」明灰身子微晃的邊說邊笑著。
無醉意的勇誠一聽臉色一陣青,僵立的站著。痛處被自己的兄長戳中,情何以堪!
「二弟的身高不過一米六,竟還有人…還有人亂說胡話。哈…」
「皇兄,您喝醉了。」勇誠語氣冷硬的說著。最忌諱的事,竟被兄長當成玩笑般說出。
情何以堪。
「不不,孤沒醉……孤還好得很呢。哈哈,一米六、一米六的……」明灰一不穩,隨即滑倒在地。待人扶起之時,已呼呼睡去。
看著下人們扶著皇兄離去的背影,他心中一股怒火竄上。
他握緊了拳頭,怒瞪著漸行遠去的身影。
回到王府後,便是越想越氣。我會讓你為這幾句話付出代價,即便是無心之言也要讓你付出代價!勇誠心想著。
勇誠大笑三聲,神色泰然的望向兄長,語氣平淡地道:「現在你總該知道朕為何殺你的理由了吧?朕要讓天下人知道,禍從口出的下場,就算是朕的兄長也不例 外!」
勇誠揮袖,隨即朝向觀望台上走去,不再回頭。
「在奈何橋上好好回顧吧,朕定會幫你風光大葬,而屍首也會令人幫你修補好的。」勇誠用著沒有人聽的到的聲音說著。
一切都這麼定了案了,當日他的羞辱,今日總算可報一仇。
「哼!殺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明灰氣運丹田,朝著觀望台上大喊,「千年後,你仍是受著大逆不道的指責!」
「逼父殺兄之罪,那些都無所謂了……」勇誠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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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觀望台上,身著龍袍的矮身男子。
閉上了眼,等待著揮下的那一刀。
時辰一到,監斬官一聲令下,劊子手舉起斬刀,手起刀落。
微風吹過,血霧飄散於空中,最終灑落了在地上。
觀望台上的人,身子輕輕一震。
確實,看似勝利的他,卻是個失敗者。永遠。
奈何橋上,他傲然站立,瀏覽過往人生。如跑馬燈一樣,當年事一一浮現。
「皇兄!你看看,近華園那邊的宮女真是他娘親的好看啊!」十歲的二弟,扯著自己的衣角,嚷著自己向近華園那邊看去。
「唉,真羨慕你這個逍遙王爺阿,又被你將了一軍啦。」書房裡,兩兄弟邊下著棋邊訴說著自己的心事。
「曾經盼望的,都在一步步的實現。有什麼比逍遙的好?」二弟謙遜的笑著。下一手,又讓明灰苦惱不以。
「哈哈哈,二弟真是不行。」爽朗的笑聲,自青樓內響起。二弟羞赧的神色,讓這個當皇兄的真是有面子。
「我說啊二弟,外傳二弟身高號稱一米七,真是胡言!孤的二弟可是逍遙矮王爺啊,這種胡話竟也有人敢說。」朦朧中,他看見了二弟有些憤怒的臉。
「朕要讓天下人知道,禍從口出的下場,就算是朕的兄長也不例外。」
「就算是朕的兄長也不例外。」
悵然一笑,他走向孟婆前,一口灌下那孟婆湯。
意識漸漸模糊了……今生,來得快,去得也快。
「皇妹……今後一切,要靠自己……」
往事如煙散去,又是一縷新魂。
觀望台,身著龍袍的男子,眼角溢出了一滴眼淚。
「這是風吹的,是風吹的。朕才不是在哭……」
刑場上,屍首已被抬走,只剩下那一灘未乾的熱血。
望著殘有餘溫的血,有著一滴淚落在觀望台上。
後悔了嗎?大概是了。
但又能挽回什麼呢?
就讓悔恨陪著自己一輩子吧,令自己永生難忘。
這一場,你贏了。
而我,輸了。
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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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好羞恥,改的好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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