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從這裡跑出去,應該就安全了吧?
依瑢氣喘吁吁的在密道裡跑著,身上華美的奇珍異飾在奔跑中紛紛散落在地或是隨著動作而走了位,盤好的雙蛇髻變了型,髮絲一綹綹的垂落、散亂。
怎麼了,不是幾個時辰前都還好好的麼?為何只是晃眼般的時間,一切都不一樣了呢?
不久前她正與皇上在御花園有說有笑的賞著花呢,待自己與宮女回到了玉林園,就發現整個園子裡的氣氛都不同了。
夜色低垂,本應是華燈初上的時刻,為何一園的安靜?
本應待在崗位上的衛兵及宮女們,也個個不見人影。
日暮時分,玉林園背著落陽,斜影延之而出,無燈無光,只略見模模糊糊的門影,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從裡蔓延了開來。
刺客嗎?
還是……?
不及細想,一聲驚呼,一旁的侍女被不知何來的劍,一劍穿心。
什麼時候?
執劍的手,扭曲變形的糾結,火燙似的疤痕烙在其上。
目光移到那人的面目上,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只見那人一個反手,抽出侍女胸口的穿心利劍,侍女倒了下,身體還微微的在抽搐。
劍身淌著未凝結的熱血,緩緩的,那人舉起劍,對準了自己……
「噹--!」的一聲,刺過來的劍並沒有刺穿自己,那被劍刺穿的護衛,擋在自己身前,身體無力的滑落。
她也趕緊趁此機會逃跑,她現在還不能死、還不可以死,她有身孕了,懷有龍子,就代表有飛黃騰達的保證,多年來的夢想就要實現了,怎麼可以現在就……?
她逃往的地方是鮮少人知的宮中密道,那是皇上曾經跟她提到過的,刺客一定不會知道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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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可以改變很多事物。
白紙,經過了七年後,即使保存的在好,也不如當初地潔白無暇。
而人,經過了七年,在遭遇重大的變故後,心性上難免會轉變。
曾經她認為世界是她所想像的美好,但自從七年前的變故後,她就發現,原來這世界,不如她所想的。
早年時她曾開心的認為,自己所出生的宮庭,並沒有過往宮中的殘酷鬥爭,取而代之的是父慈母愛、兄友弟恭,對她這個么妹更是呵護有加,她何其有幸的出生在這個家庭裡。
但自從七年前父皇八十大壽御幸宴後不久,二皇兄澎勇誠返回自己的屬地,便隨即起兵造亂,經過七年的時間,整個章朝終於落入他的手上。
是她錯看了嗎?親情終究敵不過權力的慾望,不僅止剝奪了她和樂的家園,也讓她家破人亡。
裝小瓶,章朝的長公主,生來便有如花般的美貌、芙蓉般的嬌嫩,那雙玉手更是極適合撥弄琴弦,每當開口歌唱時,那聲音宛若黃鶯出谷般,清新、動人。
但在一次意外之後,雖然她得到了極強大的力量,卻也讓她失去了自負的美貌。
那雪白的肌膚呢?現在是一片片佈滿可怕燒傷疤痕的醜陋疙瘩。
那曾經號稱第一嬌嫩的冰肌玉手呢?現在是歪扭如老人手般的萎縮。
那曾經宛如天賴之聲的嗓子,現在卻變的如指甲刮過木板時所發出的刺耳之聲。
為追求力量而付出的代價。
醜陋,卻也強大。
這日,小瓶雙手環胸,站在處於逆風處的大石上,目光平淡遠眺著不名的遠方,一頭乾澀的黑髮隨風飄揚。
連最後一絲的希望也破滅了,皇兄最後沒能逃出來。不過,就算他逃出來,能忍受「遺棄國家」之罪名麼?
說到底,罪魁禍首是那叛賊。雖然二皇兄對自己也挺好,但一想到他做出了這樣子的事,她就不能原諒他。
出宮前皇兄的那句話,是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思緒,又回到了那一天。
時間慢慢的往後推延。
那二年多前的夜晚,她隨著皇兄親自安排的侍衛,趁著叛軍未深入時連夜出宮。
私心的想,如果叛亂鎮壓的下,他還有機會把她接回,反之,他希望她逃的越遠越好。至少,她能遠離已經變得人事已非的家。
但她是宮中長大的花蕊啊,他又如何忍心送她去外頭吃苦?但這一切都是為了她、保護她,勇誠的叛軍不知何時會攻打過來,說不定就是這個月、下個月,此時不送 她走,將來要逃就沒機會了。
「妳要知道,皇兄這麼做是為妳好,將來,得要靠自己。」冥灰看著小瓶。皇家的庇護,有好有壞,在這種時候,皇宮是危險的地方,不如就讓她在外頭避難。
「小瓶,皇兄配在妳身邊的是非人營的侍衛們,妳離宮時後的日子,就靠他們在你身旁保護妳了。」莊明灰語重心長地道。站在一旁的非人、非鬼、是人、是鬼,面 無表情的看著小瓶,不知心底想著些什麼。
「皇兄……」小瓶低下頭扯著絲絹,隱隱啜泣。淚眼濛濛,誰也不忍心看如此美人傷心哭泣。
見小瓶如此難過,明灰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也是於心不忍啊!
為什麼,會弄得如此局面。究竟破壞這一切的人又是誰?叛賊澎勇誠。
「皇妹不用擔心出宮後的生活,非人們會好好的在妳身邊保護妳的。」冥灰微微偏過頭,實在,不想看到她哭泣的傷心模樣。對她,只有歉疚。
這時,小瓶突然抬起頭,有些悽涼地對明灰道:「皇兄可還會認我這個妹妹嗎?」
冥灰捧起小瓶的臉蛋,望著那迷濛的雙眼,道:「傻瓜,妳一直都是我的妹妹,一直都是……」
聽完這句,感動莫名,小瓶迷濛的雙眼,又重新湧出了淚水。伸手,便是緊緊擁抱住冥灰哇哇的大哭起來。
冥灰有些陷入窘境,畢竟一旁還站著非人們。
「皇、皇妹,先別哭,為兄要送幾本東西給妳,希望日後有助於妳在民間的日子。」說著,就從小瓶的懷抱裡輕輕的掙脫出來。
「什、什麼東西?」暫且停止哭泣的她,用絲絹擦了擦眼淚,滿是疑惑的問道,矇矓美目還依稀殘留著餘淚,令人我見猶憐。
明灰從懷裡掏出幾本殘舊書本,放在小瓶手上:「這幾本是西雲國十一年前來使贈送的禮品,本本都是武林絕學,日後、嗚……日後一切都要看妳自己了,為、為兄 的能幫到妳的很少。」
「畢竟出門在外,一直靠著侍衛保護妳也不好,妳需要學會自保的技能。」說到這,明灰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旁的非人們看到出資哉培的冥灰皇子真情流露,也不禁鼻酸。
太子殿下實在是太偉大了。非人們的心聲。忍不住都要為他們拭淚一下。
在場的兄妹兩人,又是擁抱大哭,依依不捨之情,令人動容。誰說皇家的親情不親?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裡,有些還是渴望的。
「小瓶,妳聽我說,我曾經調閱太醫那的資料,查過妹子身上的筋脈,那、那實在是難得中的難得。」明灰漸漸靜了下心,緩緩訴說起多年來對小瓶筋骨脈絡的觀察結果。
簡直是練武奇才,可惜生在了皇家,要是生在民間,說不定被個武學大宗師揀了去當徒弟。將來又是縱橫一方的高手。
一旁的非人們本身也是學武之人,聽了冥灰太子的話,也細細的觀察著小瓶身上特異之處。結果也是令他們大吃一驚。
小瓶愣愣的聽著,她連蟑螂都不敢捏死的人,怎可能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不過看皇兄說的那麼信誓旦旦、煞有奇事之樣,也不敢開口詳細問清楚。
女兒家總是聽從著男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活著。
皇兄的話……應該是不會錯的了。
「記住,皇妹是為兄最疼愛的妹子,皇兄比任何人都希望妳不要受到任何傷害。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的安全。」明灰紅著眼眶,堅定的看著小瓶。溫暖的大手 握著小瓶的小手,一陣暖意流晌心頭。
小瓶用力的點了點頭,嬌俏的小臉,流露著堅定的神情。
「答應皇兄,除非叛亂平息,不然不能回宮。」他的話裡,充滿著不容反抗。
「我答應妳。」小瓶的聲音,輕輕細細。如春風吹徐而過。
馬車已在林子後頭等候著,兄妹兩人並著肩走著,各自不發一語,有種淡淡的感覺慢慢的醞釀著。
小瓶多麼希望通往馬車的路途能夠長些,或者是永遠都走不完。
「到了。」冥灰開口,轉頭對小瓶說:「別離的時刻到了,或許……不會再見面了。」
他笑著。緊握著拳,眼淚凝在框中打轉。
「嗯。」小瓶點點頭,有些黯然。實在是笑不出來,連最後的一絲笑容,也是那麼地難以展露。
原以為別離的時候可以強作鎮定,但沒想到真正要別離時,笑是那麼地難。
皇兄,你為什麼要笑……如果你哭的話,或許我會更心安。
「公主,請了。」非人團團長非人向著小瓶請示,出宮夜,就是今日。
「皇兄!皇兄!」冥灰靜靜佇立在夜中,看著馬車遠去。
莊明灰緊緊握著拳頭,心痛難耐。
別了,皇妹。想皇兄的時候,看著那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風聲中,會有我的低語在輕輕撫慰著妳。
馬車已經越駛越遠了,終於,他再也忍不住滿腹的心傷,崩潰似的跌坐在地,痛哭失聲。
整個夜裡,都是裝冥灰的哭聲。
「到達目地的前,就請公主休息吧。」非人啃著乾糧,一邊對小瓶說著。日後她將會是他們全力指導武功的主子。
從此以後,非人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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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回憶的心神,一股強烈的憤恨油然而生。
小瓶陰狠一笑,心裡充滿著各式各樣的想法。
「公主,如今皇朝已被叛賊佔據,下一步該如何呢?」非人團長恭敬地站在後頭詢問著。
「我想到了一個方法,但只能是洩恨而已,實質意義並不大,你們……願意與我一起行動嗎?」小瓶冷冷笑著,再補充一句道:「還滿危險的。」
非人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接著說:「我們都支持公主。」
「這是你說的。」小瓶開心的笑了起來。美貌不再的她,笑起來是這麼的駭人。
她要成為新皇的心頭刺,她要他日日夜夜不得好眠,她要在他所統治的地方上,帶來禍害。
不成熟的思緒朝我襲來,吶,皇兄當日予我的秘笈裡,有一本名為焱炎火的武功。
據說五百多年前的股魔黎該嗔用它來……
大亂江湖,擾亂朝廷!
我任由修練的影響,抹黑我的思緒,染黑我的靈魂……
畢竟,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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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瑢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刺客。
不可能,這明明是鮮少人知的宮中密道啊!
「很驚訝嗎?如果妳肯剜開妳腹中的胎兒,或許我還能考慮留妳一命。」那人輕笑著,聲音卻如指甲刮過木板般的刺耳。
怎麼可能?剜了胎兒,那即將飛黃騰達的機會,不就等於落空了嗎?而……也不能再有生育的可能了吧?
「妳定是梅妃派來的殺手吧!我就知道她---」依瑢話未說完,那人邊朝自己丟來一個東西,那東西滾落腳邊,仔細一看,頓時之間讓她啞口無言,--梅妃死不瞑目的頭顱。
「是說她麼?也多虧了她有這份心思,我才得以潛進宮中,依瑢姐姐。」那人輕輕喊出她的名。
依瑢睜大雙開,會喊她依瑢姐姐的便只有---
「妳!妳是小--不、求求你,別---」語音未落,她感覺到胸前一痛,她低頭一瞧,那人手中的劍正好貫穿自己的胸口,依瑢緩緩倒在地上,剛剛那一刺並沒有讓她一劍斃命,卻也讓她痛的失去行動力。
痛的開不了口,痛的不能求饒。
「我剛剛在守衛那下了迷藥,外頭還有我的屬下在牽制著,短時間之內他們是趕不過來的。」小瓶蹲下了,仔細的瞅了她瞧,目光在她微微攏起的小腹游移著。
「時間很充足,依瑢姐姐。」小瓶想對倒在地上的依瑢擠出一個無邪的笑,但在依瑢眼中看來卻是一堆面目糾結的傷疤扭曲著的恐佈面容。
而小瓶的手,伸向她那已散亂的髮髻,從裡摸出一個瑪瑙髮釵,那是前些日子皇上聽到自己懷有龍子時,龍心大悅所贈予的,她剛拿到時,還高興了好一陣子……現在,她要拿那幹麻呢……?她的眼神流露出恐懼。
小瓶拿起鋒利的劍,開始割開依瑢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華美衣飾,露出微微攏起的肚皮。
當那雙歪扭、如枯木般的手撫上她的肚皮時,依瑢終於知道她想幹麻了。
太鋒利的東西割下去一下就玩完了,小瓶心想。
滿意的看著依瑢的眼神,拿起瑪瑙髮釵,用尖端,對準了她的腰側,她要從那裡開始下手---
她要用髮釵,將依瑢的胎兒、澎勇誠的子嗣,剜出來!
看著髮釵刺下來,依瑢閉上了眼,恐懼已蔓延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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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你知道麼,其實我……
在世界被我毀滅前,我希望再聽哥你叫我一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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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我在寫什麼……
如花=如花
芙蓉=芙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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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哈哈哈哈哈 下一篇就是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