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擔心有人看了我的文章後,腦海裡對中國的印象都是負面的,所以我想寫一篇我的中國朋友們,比較正面一點的印象。其實台灣主流媒體已經把中國吹捧的過份美好了,從來不提中國有問題的一面,凡是報導中台二邊的時事,台灣就是比較差的、不如中國的,中國就是比較好、比台灣強,這也是一種偏見。
對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政治轉變,推薦大家看一本書,天下文化出版的,「呼喊 ...當今中國的五種聲音」,是中國的凌志軍和馬立誠二人合著。二人還有一本著作叫「交鋒...當代中國三次思想解放」(天下文化),對於中國抱有美好幻想的人,應該去了解中國共產黨的「本質」是什麼;對於中國抱有太多敵意的人,也應該看看,以了解中國的改革和掙扎;要批評或贊同中國的,應該先多了解中國,這才是比較客觀和中道的作法。
在我的國朋友當中,讓我最佩服的是一位大我十二歲的朋友。他是我以前公司的客戶,當時我是業務經理,他是經銷商。由於中國幅員遼闊,所以有很多區域經銷商發展的機會,製造商透過經銷商所扮演物流和付款保證的角色,來行銷產品。 表面上看來,雙方合作應該是平等的,但製造商有權選擇經銷商和決定給經銷商的價格 (也就是決定了經銷商的利潤) 和區域大小,所以經銷商其實是得看製造商的臉色。
當時我任業務經理,剛開始要銷售產品,準備選擇經銷商,拜訪每個地區的貿易商時,每個貿易商無不將我奉我上賓,吃的都是龍蝦、鮑魚、魚翅;晚上卡啦OK招待,外帶洗桑拿...連「小姐」都準備好,可讓你免費享用,隔天還有現金包在信封裡,掂掂鈔票厚度,七八千人民幣是少不了...不過,我可都不敢收,我怕上了人家的當!據說有人就是這樣被設局仙人跳,以致後來不得不受對方控制和擺布!因此那時認識的經銷商,只要我還在「業務經理」位置上的一天,就不敢肯定這是真正的朋友,因為有雙方有利害的關係,說不準的。
等我換工作後,以前的經銷商還願意繼續和我保持聯絡的,那就是真正的朋友關係了。我那位朋友,應該是典型的「農民企業家」,小學可能都沒畢業,但是對塑料的知識比我寬廣的多了!我以前是銷售的產品是塑料,加上唸的是化工科系,又已在塑料業有幾年的經歷,所以對塑料的專業知識也有一定的程度;也許塑料「專精」的專業知識部份我比朋友強一點,但對全部塑料的廣泛了解,我就遠遠不如他了。
我朋友讓我佩服的不是因為他只有小學程度,,而對塑料專業知識卻很廣泛。而是他的為人處事「很傻很真」、「很講義氣」,一點都不計較的人格特質,讓我打從心底佩服!在我所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一個人像他作人這麼淳樸厚道,尤其在中國一堆講利害關係重功利的商人當中,他卻一點都不像商人,真是非常的獨特, 讓我心服口服!
我的朋友作了多少的「傻事」呢?他離了二次婚,每次都被妻子惡狠狠的分去大半家產,去年50歲了,只好重頭再拼事業。第二次婚姻是前年離婚的,所以第二任老婆我認識,他太太每個月至少要花他一萬元人民幣,而且岳父、小舅都在他的公司上班;二人離婚時他把公司送給老婆,財產一人一半;自己再開一家公司重新來過。我們這些朋友知道後,當然全都挺他了,不會幫他太太!( 主要是代理權、經銷權的問題)
我朋友有一女徒弟,大概聳恿他買地三次,這三次他都賠的很慘,至少損失上百萬元,而他的徒弟佣金恐怕是沒少賺!但他卻從來都沒怨言,也不認為是徒弟騙他。第四次他徒弟又找他買地,因為我當時人在上海工作,他徒弟介紹的土地離我們公司不遠,所以他要我陪他去看地。同行的還有一個是我朋友的朋友,是在銀行工作,因為負責放款給我朋友而認識成為朋友的,此人私下要我勸他,不要再上當了!!他怕光憑他一個人勸不動!
我朋友說,就算他徒弟騙了他三次,總有一次是真的吧?最後我好說歹說才使打消了念頭。他因為經銷我以前公司的塑料,而我以前的公司產品發生問題,以前公司的台灣總經理也欺負他老實,不賠償給他,只願意以後交易時,給予方便,不一定要用現金支付。你知道我朋友賠他的客戶多少錢嗎?60多萬人民幣!! 他一年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賺50~60萬元!等於是整整一年白幹了,他也沒怨言,怕讓我以前的業務員也是他的好友難處理!這個台灣人的總經理實在很可惡...這人的祖籍也是浙江的,浙江商人一般都很厲害的!!
只要有朋友到寧波找他,他一定抽時間全程陪伴並招待食宿。如果你要付錢,他就說改天我去找你,你再請我就好了,非得讓他請客不可。我會認識這個朋友,是透過我的業務員認識的。我業務員買房子時,他「借」十幾萬人民幣給我的業務員。名義上雖說是「借」,但我的業務員怎麼可能還的起?他的月薪才一千多元人民幣!還要養老婆小孩,還要有自己的開銷哩!
所以其實擺明了,我朋友是送他、幫他的!他們二人以前就認識了,那時已有六、七年的交情。後來我調去泰國時,我朋友還招待我的業務員一起參加去泰國的旅行團,特地到泰國來看我。連房子都幫忙買了,請朋友一起去泰國玩,那就更不算什麼了!所以我這位朋友對朋友真的太好了,根本不把錢當錢看!然而他真的很有錢嗎?我估計他去年底總資產不會超過一百萬元人民幣,而他最賺錢的時候,應該也還沒有超過五百萬元的資產。但他花在朋友身上的錢卻是一擲千金, 卻又從不想從朋友身上得到什麼回報!
我不知道你們會如何看待我這位朋友,我只想到論語中的子路的志向:「”願車馬, 衣輕裘與朋友共,蔽之而無憾」。我朋友真是作到了朋友有通財之義!
另一位我佩服的中國朋友,是在泰國認識的。一位瀋陽市的針灸醫師,當時他奉派到與泰國合作的醫院,支援泰國醫院針灸醫療部門一年 (泰國沒有針灸的醫療院所和學校,所以和中國醫院合作)。他本身有碩士學歷,現在是瀋陽市中醫學院的主力針灸師,醫師的級別很高。
這位醫生朋友40好幾歲了,他們以前唸大學的時候,還趕上不用交學費的年代,不像現在中國大學不但像學店,又其貴無比。他說那時候要是有機會解剖兔子當研究時,大家都開心的不得了...因為解剖後兔子的「屍體」,會由學生處置。在物資缺乏,想填飽肚皮還是件難事的年代,晚餐能多一頓兔肉大餐補充營養,是很難得打牙祭的好機會!
他剛碩士畢業的月薪只有二百元人民幣,我沒說錯、記錯,更沒打錯字。他應該是1963年出生的人,當年他開始工作應該是在1989年左右,瀋陽市的小針灸師就是領這樣的薪水而已!每月領的這200元工資中,他卻固定每月捐出一百元,直接去資助貧困學生!因為他過去也是窮學生,更能體諒窮學生的難處和苦處, 所以每月捐出自己薪水的一半去助人!我實在很難想像當年他怎麼靠一百元生活?甚至是找對象?找對象總點花點錢吧?
我朋友現在經濟環境已經很好,有房有車,還有一些醫師的灰色收入 (私下出診, 因為針灸師沒機會拿到藥劑的回扣)。但當年他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針灸師,沒名氣,恐怕也不易有灰色收入!所以當年他應該是降低自己的生活開銷,省吃儉用,才有辦法拿出自己血汗錢的一半去幫助貧困的學生!!而他太太是他的學生,當時他是碩士醫師,他太太則是大學生。也許是這樣,他找對象的開銷就少了很多。
朋友跟我講過一個故事,我在以前的文章裡也曾提過:他說有一次他看央視訪問西北的一個放羊娃 (一個窮鄉僻壤沒機會上學的小孩) 記者問小孩:「長大要做什麼?」小孩說:「長大要討媳婦。」記者再問:「討完媳婦呢?」小孩說:「生小孩!」記者又問:「那生完小孩呢?」小孩說:「生完小孩,小孩再去放羊!」他看了之後感觸很深,認為不從教育著手,中國不會進步!也就是從那時起,他立志幫助貧困學生,開始捐款資助特困生。
目前他仍然持續資助大學生,但現在社會風氣不好,所以他一般都是陪學生去買生活用品,而不再給現金,怕大學生有錢亂花,反而教壞學生。他還記得當年資助一位特困生 (中國用語,指特別貧困的學生),到了過年前,學生家長特地從鄉下坐車到瀋陽,提了二隻雞來感謝他!鄉下人經濟條件不好,沒能拿出什麼特別東西送人,只好拿自家養的雞,特地從鄉下進城來感謝幫助他們小孩唸大學的善心人。
瀋陽的醫生朋友每次和我聊到「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的問題時,我們二人總會激烈的辯論起來,朋友是典型的愛國主義者,但他並不愚昧;他會同意我的看法, 中國要收回台灣唯一和真正的理由,只是出於「國防安全和戰略地位」的考量,而非什麼民族大義或其他藉口。所以「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合不合理並不重要。真正的是非對錯也不打緊,因為最重要的問題是...這樣作才是對中國最有利的!!...也許並不利於台灣!!
他也深知現在中國在政治、經濟、社會方面有很多的問題,但是他對中國有信心。他認為要給中國時間改革和進步。當他看到在外國的機場、在國內的社區、馬路邊上;到處有中國同胞做出一些沒禮貌、沒教養的動作和行為時,他也會感到羞愧和難為情。但是他堅信,這只是中國在改革進步中的一種過程,而不是結果!相較於很多中國人的死不認錯,老是找各種藉口來合理化其不良行為的心態,我的朋友算是很開明又很有見識的!
他也總是告訴我,中國不是已經一直在努力進步嗎?現有的這些不合理、不進步、不文明情況,都會隨著中國社會的進步而逐漸改善。中國不會永遠都是那樣,中國會不斷的進步,而後成為一個真正文明強盛的國家。
我很希望我的朋友是對的,也希望中國強盛,但更祝願中國是在「民主」、「自由」、「公義」、「和平」的環境下,成為一個安定亞洲、帶領亞洲的強國;而不是成為使亞洲或世界擔心的一個軍事獨裁霸權的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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