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ovice
by
daw the minstrel
10. Orcish Figh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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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戰半獸人
埃里安與席力恩和莫爾鐸聚坐一處,三人正忙於研擬日間演習的細節。氣象又再度以雨勢來威壓,遂將白晝覆以霾雲,籠為陰鬱晦暗的世界。今天進行到最後,他們絕對有幸得以見到晴陽的,埃里安如此想道。他裹覆在弔帶裡的那隻傷臂,被緊緊地縛綁在自己的脅邊。早先的時候,席力恩可好生仔細地,將它牢牢靠靠地從肩膀一直綑到了手肘,因此埃里安對於這動彈不得的絕對效果,真是不自在極了。然而,受到他目前狀況的限制,在軍訓演習的期間,他也絕對興不起把這隻傷臂也順便參與演出的念頭了。
莫爾鐸對這次操練的計劃,是要師傅們在這群實習兵裡指定一個人選,作為這個團隊的隊長。此刻他們必須決定出這個隊長是由誰擔任。
「唐杜義可不行。」席力恩毫不猶豫開腔,「他沒有能耐足堪勝任,硬指名叫他去做,絕對只有殘忍二字足以稱之。」
莫爾鐸把這段主張在心中考慮良久。「嘉列拉斯莽進所導致的問題,他倒是挺迅速地就指出了這個癥結所在。」他若有所思說道,「他了解團隊合作的重要性。此外,他對於直述胸臆侃侃而言這方面,是愈來愈放得開了。但是,」他也只得讓步,「我想你說的沒錯,隊長不該由唐杜義擔任。還是由萊格拉斯或是嘉列拉斯擇一,絕對會是個有意思的抉擇。」
「今日清晨我們擔任警戒的時候,我和萊格拉斯談過了,」埃里安很快地插入,「而本人正在期待著他與嘉列拉斯著手達成一個停戰協定呢。依敝人的淺見,我們不該拿任命他們其中一人做今天的隊長這件事,來讓停戰協議橫生變數,而變得愈發難以執行。」
縱萬不情願,莫爾鐸也只得同意,「如此一來,我們手上所有的,要不是安納兒,就是以森荻爾了。」如此說道。他停了停,才緩緩續說下去,「我認為,以森荻爾絕對會是最光輝耀眼的勝選。」
埃里安將莫爾鐸的建議放在心中細加斟酌。假如他們選了安納兒,則這群實習兵絕對有可能又自行分裂成相同的兩股勢力,分裂成那個由來已久的楚河漢界冰火之勢。縱使今晨萊格拉斯都已經去和嘉列拉斯進行過一場唇焦舌敝的勸說,但嘉列拉斯因此便立地成佛、頓生同意萊格拉斯最要好的朋友擔任小隊領導人的雅量,這一點,埃里安存疑。去服膺於他自己的好友以森荻爾的麾下,對好勝的嘉列拉斯來說,絕對是夠難熬的了,但他可能也還能夠應付得來,而,假如他應付過了,他就會在這過程裡脫胎而出。另一方面,對這個隊長人選該做出何等回應,安納兒和唐杜義極可能會取決於跟隨萊格拉斯的領導。照這情勢,嘉列拉斯和萊格拉斯兩人,則勢必得做出,促成這個小組團結一致、或者分崩離析的關鍵決定。
埃里安緩緩點頭,同時能夠看見席力恩,也同樣的,正在做出贊同的表示。以森荻爾這個人選,會是燦爛奪目的一個妙算,那絕對不假。做成決策的他們三人,端身站起,一逕往五個實習兵聚坐之處走去。見到師傅們朝向他們過來,五人全都起身立定,靜佇等待聆聽這一日的操練會是何等的章程。
故弄玄虛並不是莫爾鐸的作風。「今日的演習,將要讓你們再一次操練擬定作戰計劃、以及服膺隊長的指令來將這份計劃付諸執行。」他開口道,「與昨日不同的是,今天由我們來為你們選派領導人,」說到此,他停頓不語,因此埃里安可以見到這群年輕人略帶不安地祟動了一下。他們對於團隊裡的派系之分都頗心知肚明,所以對於因隊長的不同選擇所可能導致的紛紛擾擾也就有洞見之明。「你們今天的隊長是以森荻爾。」莫爾鐸完成了指示。
這項決定顯然不在他們的預期之內,因為他們全體頓時落入了一片死寂,渾噩愣怔著石化了好幾秒鐘。然而這群人之中,沒有任何人的驚訝,以及不安,能夠與以森荻爾本人相提並論。他滿眼帶著歉意瞄瞄嘉列拉斯,只見他所瞄眼的對象正在深吸一口長氣呢。
「不錯嘛。」嘉列拉斯發聲。
實習兵餘眾聽聞全投以目光去對他注視,而萊格拉斯正在使勁兒壓住的那抹得意洋洋的笑意卻逃不過埃里安一雙法眼。真有你的,小鬼,他在心中如此一讚。哥哥就知道你是不鳴則已。席力恩緊挨著埃里安右邊站著,所以埃里安認為,他並沒漏聽了這位劍器師傅從鼻腔裡噗哧噴笑的氣息。他將之推測為,席力恩必定是以觀賞他的愛徒們的學有所成來造就自己至喜至樂的無上境界的,因此他心中好感激他的弟弟有這麼許多類似席力恩這樣的恩師,並也有一個(並且埃里安強烈地希望它只有一個)像莫爾鐸這樣的嚴師。
「對,」萊格拉斯說,「不錯啊。」
這一瞬,眾實習兵那些飽受驚嚇的眼神旋而轉向萊格拉斯來,而這一次可輪到嘉列拉斯微笑了。毋寧說是個鬼氣森森的陰笑,埃里安如是斷定,然而好歹也是笑嘛。
以森荻爾露出一副大鬆一口氣的模樣,而安納兒和唐杜義則將彼此兩雙眼神碰了碰,然後同時聳了聳肩膀。
「你們有充裕的時間可以策劃你們的作戰方略。」莫爾鐸開口,「準備好了就報與我們知曉。」其身後尾隨了另兩名師傅,這位大師再度撤回大平石之處。
實習兵們面面相覷俱皆沉默,好一陣子裡,無人能說出一言半語。「誰有什麼意見嗎?」以森荻爾發問。
又過了半天,嘉列拉斯說話了。他大概已經表達過了對於以森荻爾擔任隊長的認可,然而可並沒有失去一分一毫對於他自己胸中宏圖的滿滿自信呢,萊格拉斯如此悶想,外表不動聲色。「我的想法是,我們應該嘗試與我們昨天所策劃的戰略,反其道而行。」此君出言道,「不要困作一團畫地自限,而讓師傅們將我們團團包圍,我們應該在他們逼近的時候,分成兩股作犄角之勢,將他們困在我們的中間。」
當嘉列拉斯甫一出口,便立刻建議要採取與萊格拉斯前一日的計謀反其道而行的方針時,萊格拉斯可以見到出現在安納兒臉上那副憎惡的表情。「師傅們絕不會讓自己那樣被困住的吧,」他盡情流露他的暴躁不耐煩,「他們可不是普通的奸巧精明哦!」
萊格拉斯壓下他對嘉列拉斯的私人怨念,清脆發聲,「但是別忘了,」他說,「他們會比照半獸人的典型來戰鬥,而不是依著他們自己隨心所願,而半獸人是不會奸巧精明的。」安納兒聞言別過臉去,凝眼向他注望。隨而,一抹淺淺的、揶揄的笑意,掠過他的臉龐,於是萊格拉斯心中領會,知道他的朋友不管什麼都願意對他言聽計從,而細節則留待秋後後再來結算。對於好友如此義氣相挺,他不由得感覺到一股摯愛和感激的潮湧,在心頭盪漾不已。
「這策略會奏效的!」以森荻爾一字一字徐徐說道,「我們五人絕對可以由兩邊圍剿他們三人,他們會忙著防衛而方寸大亂的!」
「我認為大可一試,」萊格拉斯表示,而接下來,卻又忍不住加上這句,「就算功敗垂成,我們也必定不會從這個攻略裡空手而返。反正,訓練任務本當如此嘛!」自己這麼嘔心瀝血計算得十拿九穩的方案,竟被這麼輕描淡寫視若無物,嘉列拉斯射向萊格拉斯的那道瞪眼攻擊,可謂含凶帶煞凌厲無比,不過嘴裡倒是沒說什麼。
以森荻爾朝向師傅們走去,「我們準備好了。」他稟告。
莫爾鐸點點頭,「今天再度以那棵高聳的橡木,作為你們的行軍目標。」如此說完,接下來他就與席力恩,以及埃里安,進入茂林內不見了身影。
實習兵們朝向他們被指示的方向開始進發,依照他們之前所學得的教訓那樣,仔細聆聽即將到來的攻擊所發出的噪響。然而今日,師傅們讓他們苦苦等待,隨著時間的點滴流逝,讓他們緊繃的情緒愈演愈烈。這黯淡無光的天色也來助興,將他們的焦躁更添一籌,尤其是在他們走進愈發濃密的樹冠底下時。他們都已經跋涉了大概有一里格之遠後,那群狂狂來襲的攻擊者的吵雜聲,才從他們的左側傳來。乍聽立即轉身迎對那方向,他們臨危不亂立穩腳跟,一直守候到師傅們都已經從茂林中現出身影,並且展開他們的半獸人式衝刺不要命地直指他們逕逼而來,這時他們才矯捷爽利地散開佈陣,由嘉列拉斯和以森荻爾守住一邊,而萊格拉斯、安納兒、以及唐杜義則壓制另一邊。師傅們收勢不及,直直殺入這兩個陣仗的中間這才,分頭轉向不同的方向,開始奮刀戰鬥。
埃里安原本就很難記住他的半獸人身份,並且也很難乖乖認命地落入實習兵的陷阱裡。他本來是恰如其分地,百般費勁兒來愚蠢地幹這角色,但是,他也已經蓄積夠了惱怒,夠令他怏怏忿忿地以他竭力所能揮灑的雄渾之勢豪邁之姿,不管來者是哪個倒楣實習兵,他已準備好了要去對他迎頭痛擊。當他轉身迎向右手邊的那個小陣時,不意卻發現自己首先就和萊格拉斯迎面碰個正著。然而說時遲,他家小弟早已移身往前挪開去了,此刻他以一打二,孤身迎戰安納兒和唐杜義的聯手。
假使他原本一直都以精靈而非半獸人的招術迎敵,則這兩人聯手很可能也鬥不過他,即使他的一隻手被縛住也沒什麼妨礙。畢竟,早在這兩傢伙還沒出生時,他都早已擊劍練武許多歲月了。然而,因為景況就是如此,所以即使是席力恩顯然剛剛「殺死」以森荻爾而轉身來相救時,這援手已經來得太遲了。安納兒狂下殺手突破他的防禦,拿劍尖在他身上輕輕一點。他立即放低手中鈍劍,退到一旁,站在以森荻爾身邊觀看剩餘的戰局。
此時此刻,在他眼前展演的這一幕,相較於他在過去幾場演習之中所見識的雜亂無章菜鳥把式,兩相對照直是鮮明的對比。就在他面前筆直望去,席力恩才剛剛「痛宰」了唐杜義,但是安納兒卻穩陣不亂鏖戰不懈。然而最有看頭的一景則在於,由萊格拉斯與嘉列拉斯雙雙擔綱演出的,將莫爾鐸巧妙圍困在兩人中間,讓他作困獸之鬥。這位徒手格鬥師傅把他手中的鈍劍揮舞得神靈活現,卻活生生在埃里安的親目見證之下,正當這位大師窮於與萊格拉斯纏鬥之際,嘉列拉斯趁機把他的劍端送去觸及莫爾鐸的背後。
而接下來發生了許多事情,卻叫埃里安看得眼花撩亂。莫爾鐸正在放低手中劍,但是萊格拉斯卻還繼續向他步步進逼。或許他那時沒有看到那記「致命之擊」吧?埃里安如此猜測。然而,正當萊格拉斯逼退這位師傅之際,嘉列拉斯卻耍陰地一伸腿去絆住莫爾鐸後退的腳步,因此這位大師就以屁股著地之英姿,盛大隆重地仰面摔落地面了。只在萊格拉斯抽身一退時,這小子的臉上才展開一副渾不知情的無辜表情,看來是滿臉的錯愕。埃里安瞇起眼瞼詳加觀察。他家小弟臉上那副無辜的表情,他早就已經看得太多太多次,沒那麼容易就叫它給騙了的。
他橫眼向站在他身旁的以森荻爾和唐杜義瞄一瞄,這兩人皆瞠目瞪得銅鈴一般、驚呆而大張著嘴巴,顯然他們也看到了與埃里安所見相同的一幕,縱如此,他們想必會認為這是一場意外 – 一場大快人心的意外,卻就是一場意外罷了。席力恩還在和安納兒戰得天昏地暗,因全神貫注而沒看到這場好戲。嘉列拉斯和萊格拉斯這會兒則從席力恩背後包抄他,不出幾秒鐘,這仗就打完了,於是五個實習兵正在那兒快樂地歡呼、互相拍背慶祝呢。
席力恩也與他們相同,在臉上堆滿了笑容,並向他們出言道賀。莫爾鐸則正在慢慢地爬起來,端身站定,驅動步伐走向這隊勝利之師,而歡呼的勇士們則紛紛轉過來面對他。那兩隻銳利的鷹眼緊緊鎖死了嘉列拉斯和萊格拉斯二人,埃里安見到一道警惕的閃光在萊格拉斯眸子裡一閃而逝,迅速地藏進一張漠無表情的冷淡面孔消匿無蹤,那張白痴臉是舉凡木精靈只要他們想要,就能立即裝出來的招牌面孔。他認為,與萊格拉斯廝磨熟慣得不及埃里安的人,是不會去注意到那一瞬間的微妙表情的,但是,當他移目去看莫爾鐸的時候,這位徒手格鬥師傅臉上那副疑心甚重的神情,卻也是昭昭在目。此君或許不像瑟蘭迪爾一家人那樣,從嬰兒時代就憐情呵護地關注著萊格拉斯隨著愛嗔悲喜而變化萬千的臉孔,不過,他訓練實習兵也不是一朝一夕,百餘年的歷練早也已經把這群渾小子那份詭計多端的心眼兒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向你們全體說聲恭喜。」最後終於,莫爾鐸開了口。而他的那雙目光,卻是緊盯著萊格拉斯和嘉列拉斯不放,把這兩傢伙盯得繃緊了神經、屏息以待。「你們見識到當你們團結合作時,能夠達到怎樣的成就。而當你們明白同心協力蘊含了何等力量的此刻,有關這股力量最好應該往何處發揮,則是你們一定要多加考慮的。」說到這裡,語聲暫停,現場落入了懸疑不安的寂靜之中,如此煎熬了半晌之後,抿抿雙唇,莫爾鐸才追補這句,「做得好。」
大夥兒這才把緊繃的心弦給放鬆下來。埃里安看到到嘉列拉斯和萊格拉斯兩人眼神迅速一碰,然後全體開始移師開回營地去,實習兵們互相安心滿足地喋喋說個沒完。埃里安短暫地扯住弟弟的胳臂,附在他的耳邊低語,「我以你為榮,萊格拉斯。」話聲一落便掠開手,見到萊格拉斯臉上粲然煥發的明朗神情,他心中著實也開心不已。他不該去通融那些,蓄意設計作弄一個師傅去害他摔倒的實習兵的,他怎會不明白這一點?但是他就是沒辦法拉下臉來那麼做。他唯一辦得到的,就是在陪著實習兵的這一路上,把臉端住沉著點,別去嘻皮笑臉就不錯了。
當領軍帶隊的莫爾鐸,高高舉一隻手要他們肅靜時,這幫人才剛剛開始踏上回營之路而已。見指令二話不說,實習兵們個個安靜下來。幾乎同一時間,席力恩和埃里安也停下他們的步履,緊接著便睃眼搜索起他們左邊那些茂密的樹林來。但察之下心中一震,席力恩和莫爾鐸連忙從背上取下弓,「實習兵全體,上樹!」莫爾鐸發令。
冗言不必多說,大家了然於心。此時朝向他們進逼的那些喧天噪響,凡是長了耳朵的,都不會錯認。不少半獸人正穿越樹林,迅速地趨近而來。而且他們位於精靈們的下風之處,那就意味著,這幫魔物們大抵必定已知曉,這地方有許多精靈。
這令萊格拉斯十分震驚。半獸人極少在白晝裡出現,但也許這陰暗的天氣,再加上密林裡光線更微乎其微,因此激發這些半獸人膽大妄為起來。也或許是因為他們原本就躲在附近歇息,於是早就聽到精靈們的聲音,也聽到戰鬥訓練的聲響。只要半獸人相信正有妙事臨門,要他們拒絕分一杯羹的大好機會,那是會要了他們的命的。不管這些妙事兒原在何方,反正它已經到嘴邊了,因為近水樓臺只消摩手一探,便叫精靈們連倉皇逃命、或者打發這些菜鳥到安全區域去的時間都沒有。
接到莫爾鐸的命令,萊格拉斯幾乎是連大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人已經高踞在一棵大橡樹上了,攫弓在手、上緊弓弦,做好開弓的準備。環目四顧他的夥伴們,卻驚慌地留意到,埃里安還依然留在地面不動,其鋒利的寶劍已撤在手中。他心中很明白,哥哥沒有配帶弓箭,而就算他帶了弓箭也無法使用。「讓我在地面戰鬥!」埃里安對著莫爾鐸大喊,「我在樹上一點用處也沒有。」
略略一頓,莫爾鐸隨即轉向席力恩吩咐了些什麼,於是這位劍器師傅輕身一縱飛落埃里安身旁,站穩地面拔劍出鞘。萊格拉斯素知,席力恩之所以穩坐劍器大師寶座,那可不是浪得虛名。半獸人魔兵絕對會發現,拿閃躲他的飛箭來交換迎戰他的寶劍,這可不是划算的交易。
「準備就緒!」莫爾鐸高喊,「敵軍來襲了。小心瞄準。假如你們誰把箭去射向我方戰士,則你絕對要請求上天保佑半獸人,而非我,別上門跟你討債。好好地掩護躲藏。魔兵從那個方向來犯,但我要嘉列拉斯和安納兒要做好往反方向射擊的準備,假設他們散開的話。」萊格拉斯將他對埃里安的掛慮毅然拔開,扣上羽箭,拉開硬弓,靜下心來等待射擊標靶出現。
半獸人從林子裡蜂擁而出,其情況像極了師傅們不久之前才演示過的那樣,差只差在,他們可比師傅們要多得多了 – 大概有二十這樣的數量。然而,他們幾乎都還沒開始登場,一波箭雨已先發而至,將為首的幾個前鋒先予以翦除了。木精靈是中土世界的弓箭手,就算是區區實習兵,要挽起弓射起箭來,照樣一箭斃命毫不容情。
高踞於樹上的精靈們壓制住絕大多數的半獸人,讓他們無法接近地面的兩個精靈。可是當萊格拉斯抽空往下一瞄,卻驚見背倚著背的埃里安和席力恩,正在苦戰三個敵對生物。他謹記莫爾鐸的威脅,萬分小心地瞄準,發箭射殺了其中一個魔兵,但接下來他不得不移動到冠層中更加隱密的地點去隱匿行蹤。半獸人之中也有某些佩帶了弓箭,因此被他們發現精靈弓箭手的身影時,他們是會還擊的。
萊格拉斯可以看到莫爾鐸這會兒轉過頭來,正忙著在敦促嘉列拉斯和唐杜義往更高處的枝幹移身上去,因為他們目前的位置對來自下方的敵箭來說是太醒目招搖了。卻突然,莫爾鐸虎軀一震,動作生硬地扭身同時猛轉回頭。萊格拉斯看著他從樹上腳步一個趃趄,以一種令人心臟為之停頓的慢動作,翻落地面,他著了一隻半獸人箭矢的道兒了,該箭係趁這位師傅扭頭去向兩個實習兵發派命令時,尋縫趁隙迢迢直指而來。萊格拉斯見狀大驚,卻只略略頓了一下而已,緊接著便匆匆起步,迅速移動到他倒臥之處的樹上,發射壓制火力防止半獸人接近他。席力恩與埃里安瘋狂地要殺出一條路通往倒地的莫爾鐸身邊,而其餘實習兵們也趕到這區域上方加以掩護。
「繼續射啊!」萊格拉斯發聲大喊,心中很擔心他的夥伴們會因莫爾鐸的傷勢而分心了。精靈羽箭漫天飛竄,如同傾巢而出的憤怒蜂群,半獸人失驚節節後退,顯然是搞不清樹上還有多少精靈。血戰到這時,半獸人剩餘的活口已經劇減到大約是原先兵員的一半了。這偕同一致的箭雨火網似乎讓他們心生震懾,遂氣悶地迭聲咆哮中,敗退而去。
席力恩和埃里安正在匆忙地檢查莫爾鐸的傷勢,萊格拉斯輕輕跳落他們的身旁,其餘的實習兵也不落人後紛紛加入他們。在他們周遭的地面四散著半獸人的死屍、以及奄奄一息的傷員,空氣中瀰漫的惡臭令人窒息。眾實習兵全都嚇得盡無人色而且,萊格拉斯發現,正與他目中所見的其中某幾人一樣,他自己的雙手也正在微微打著顫抖,不過他們至少在外表上還保持著鎮定自若的模樣。
「安納兒、萊格拉斯、還有唐杜義,」席力恩發令,「備妥弓箭,在我們四周佈哨警戒。聽到半獸人回軍殺來,就通知我們。」萊格拉斯遵照吩咐去辦,但他發現自己忍不住頻頻回頭去瞄望受傷的莫爾鐸。
這位徒手格鬥師傅顯然是在摔落時,叫他的後腦杓去重擊到樹枝了,所以才昏迷不醒。半獸人的箭支從他的左大腿突出來,而箭頭的倒鉤則穩穩紮進腿內。「箭頭非取出來不可,」席力恩痛苦悲嘆,「但我們此刻沒辦法弄,半獸人絕對不會離開太久的。」他眼睛望著埃里安,手則指向突出的箭桿上面所呈現的黑色物質,「我只怕,這箭是淬了毒的。」
聞言,萊格拉斯艱難地吞一口口水。箭毒發作得花上一點時間,但不需要很久。莫爾鐸需要一個醫師來救治。
「我們必須將他弄上樹去。」席力恩說道。他把他的一件上衣對摺,裹住自己的一隻手,探向那隻毒箭然後,遽爾一個激烈麻利的出手,箭桿應聲而斷。箭頭依然紮在原處,但是現在大概能夠以最少刺激到傷口的方式來移動莫爾鐸了。席力恩抱起莫爾鐸,抬頭點一點嘉列拉斯,「到樹上去,從我手中把他接過去。」他發布命令,於是嘉列拉斯趕忙遵命行事。席力恩在他們之後更躍上一層,然後幫嘉列拉斯把不醒人事的莫爾鐸搬往枝葉密集的冠層高處。
「全體通通回樹上去,立刻!」席力恩下令,「你也,沒有例外,埃里安。我們已經知道他們的弓箭手人數寥寥可數。假如他們搆不到我們,他們就必須仰賴這伶仃幾人,則我們勢必就佔了上風了。」
萊格拉斯輕身一盪,旋回樹上。不意埃里安突然出現在他的身旁,他已經把莫爾鐸的弓和箭筒搭掛在自己背上了,現正笨手笨腳地胡亂扯弄著將他的左臂緊緊縛綑在身上的那些纏裹物。當初是由席力恩料理這東西的,他將它們結綁在背後,所以埃里安沒辦法觸及那個結。
「幫我把這東西弄下來。」他命令。
萊格拉斯飛快地瞄他一眼,「不。」回道。
「我命令你幫我把這東西弄下來!」埃里安怒吼。
「不!」萊格拉斯再回道。
埃里安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可是我是在命令你!」
「等我們回去後,你可以把你那份有關於我的懲戒報告加進莫爾鐸的報告裡。」萊格拉斯堅口主張,「我不會幫著你去毀掉你的手臂的。我已經把它毀得夠多了。」
埃里安激怒到,連那聲狂怒的暴吼都無法順利地吼出來,便去抽他藏在靴裡的匕首,他與幾乎所有超過三十歲的木精靈一樣,靴子裡都會藏一把匕首。他開始在結綁之物上面氣急敗壞亂七八糟胡砍一通,拿捏不好砍在這紮得牢牢的傷布上面的角度,叫它不也順便砍到自己的胸口。他以一個,萊格拉斯聽得出它是矮人語,滿口粗野凶暴地在自說自罵。萊格拉斯從前早已修習過矮人語的課程,而且還說得相當流暢,但是埃里安所使用的是一個萊格拉斯的家庭教師從前沒教過的字眼兒。
席力恩正忙著在配置樹上的這群實習兵,讓他們分散開來,能夠取得濃密枝葉提供為掩護的優勢,同時也不妨礙往四面八方射擊的靈便。「萊格拉斯,」他喊道,「移到你正上方那根樹枝去,在那邊可以掩蔽得更周嚴。」萊格拉斯依從照辦,然後靜伏著等候攻擊令起。
只聽得凶狠歹毒的一聲惡吼,埃里安兩排牙齒咬著短刃,跟著萊格拉斯上到更高層的樹枝去,穩身棲定,他又開始朝向那些束縛的綁帶狂劈亂砍起來。萊格拉斯竭盡所能將他當做空氣對待,只忙著將自己的弓準備好。
「他們回來了!」席力恩大喊。
半獸人回軍向他們殺來,萊格拉斯操弓拉弦,手中羽箭發送得鎮定而平穩,心下卻因這幫蠢物們有勇無謀到如此地步而暗暗吃驚。由於精靈皆藏身於樹上,致令半獸人劍客全無用武之地,而紛紛成了精靈箭矢的上等標靶。往昔在訓練場中,萊格拉斯對眾實習兵們那又快又準的射擊能耐早就有了透徹的了解,而此刻他親眼見識他們全體許多歲月以來不斷練習的成效,早已將他們琢磨成臨陣便能殺敵、挽弓便能奪命的絕技。論及攻防戰略出謀劃策,他們全都是初學的生手,但若只要求他們堅守崗位只管彎弓射箭就行,則他們輕手捻來全都達到出神入化的功力。
埃里安好不容易,終於斬斷綑綁他傷臂的那些束縛了。他將手臂從弔帶裡抖出,端身站了起來,把莫爾鐸的弓做好射擊的準備。從背後的箭筒裡拔出一隻箭來,搭上弓弦,只略頓了一下,便扯住弓弦,往後拉到右側唇角處、他慣常停駐的那個點。他感受到自己的左臂內發出一記警告意味的刺痛,緊接著便放箭飛去,直直紮進一個半獸人的咽喉,立時叫此物喉封命鎖魂歸西天。一種凶殘的快感馳蕩過他的周身,於是他又再度拉開弓弦。離他先前參與一場真正的戰事至今,早已經太久太久了,他心中如是想著,手裡忙不迭送出一箭打發掉一個半獸人,那是群集在他與萊格拉斯藏身其上的這棵樹底下那幾個魔兵裡的一個。他的手再度刺痛起來。他可不能把弓拉得那麼滿,他在心中對自己如此囑咐一聲,遂扣上另一枝利箭。
然而,當他掃視周遭要為他的利箭尋找一個活靶時,卻發現精靈弓箭手的強大火力,終於讓這為數不多的一小支魔兵團嚇得抱頭鼠竄逃之夭夭去了。埃里安對於朝半獸人背後放冷箭是絕對不抱反對意見的,因此他也樂得來個知行合一。該名箭靶應箭而倒決不拖泥帶水,所以這塊區域就掃蕩得乾乾淨淨別無閒雜人等,現場只剩下一群精靈而已。
他們迅速地從樹上下來,嘉列拉斯和唐杜義兩人小心搬扶著莫爾鐸。「我們必須把箭頭弄出來,」席力恩正在滔滔指示,「趕在更多的毒素滲入他的組織系統之前。全體實習兵負責警戒,埃里安,我需要你的協助。」埃里安跪在他身旁,當他把心思貫注在這位負傷的精靈身上時,那戰鬥的激情就逐漸平息下來了。
席力恩從莫爾鐸的腰帶上扯下一個小袋,將它打開,於是各色各樣一應俱全的急救用品盡展現眼前。他向埃里安掠眼一瞄,「我來動刀將箭頭取出,」開口道,「你做好包紮綑綁的準備。」埃里安點點頭。席力恩抽出他自己的小刀,拿急救包裡的藥劑傾倒一些在利刃上面,「穩住他。」口中一聲令下,便竭力以一個迅若閃電的快刃一掘,麻利地將箭頭挖出莫爾鐸的大腿。這位徒手格鬥師傅身體猛然一搐,口裡呻吟一聲,卻倒是依然停留在幸福的昏厥之境裡不醒人事。他們讓傷口暢快流了好一陣的血來潔淨它,然後埃里安才用上一些藥草將它包紮妥當,再從醫療用品堆裡拿取清潔的繃帶,兩人合力將傷口緊緊地綑綁起來。
埃里安抬眼向四周張望一番,見到這些正在放哨警戒的年輕精靈。自家小弟,與他的夥伴們,全都在已死的半獸人之間佇立,忙著警戒防備有那沒死的半獸人會回來,這一幕叫他看得太不喜歡了。「我們得離開這個區域才行。」他對席力恩如此表示,而席力恩點頭贊成。
接下來席力恩彷彿突然有了什麼大發現似的,臉色無比難看地望著埃里安,「為什麼你的手臂不在弔帶裡?」直言相問。
埃里安將他的胳臂匆匆滑進弔帶內,「假如那時我們無法留下性命來享受呵護的成果,那麼,致力於呵護我的手臂就對我們有害而無益。」他以相當有防衛性的口吻說道。席力恩蔑哼一聲,倒沒說什麼,自顧著把莫爾鐸舉起來,將這傷患甩上他的肩上去掛著。
「速速回營,」席力恩發令,「行進間提高警覺。」語畢即抬腳而走一馬當先,其餘學員全都在他身後緊緊跟隨,每一把硬弓都握緊在手裡。
一直都沒再見到半獸人蹤影,這一行人已回到了營地。席力恩將莫爾鐸輕輕放在地上,略將他瞧了瞧,並沒花很多時間,緊接著他就開始下達指令,「安納兒和萊格拉斯,去找些樹枝以便用來做成一副擔架。其他人,去尋找幾條藤蔓,必須要足夠堅韌到可以拿來綁東西。」實習兵銜命便散開進入了森林。「千萬別走遠了!」席力恩緊急大喊,「我相信半獸人是離開了,但我們並無法確定這一點。」
「魔兵到如此接近皇畿的地方來,意欲何為?」埃里安輕聲向席力恩表示他的憂心,「伊希爾登以及父王必須知道這件事。」席力恩以點頭來表示他無語的贊同。
實習兵們遵從指令認真執行,不一會兒便帶著樹枝和藤蔓回來了。在埃里安的指導之下,他們使用這些材料、加上莫爾鐸的斗篷,編造成了一付擔架。嘉列拉斯和席力恩小心謹慎地將莫爾鐸移置在擔架裡,然後席力恩拿他自己的斗篷把傷患嚴密地遮蓋妥當。
他們從所有的裝備用品之中挑揀了定不可少的必需品,並重新打包,好讓三個人就可以將它們揹著行軍,因為有四個人力必須分配來抬擔架。
席力恩以及嘉列拉斯做好抬擔架一端的準備。「以森荻爾和唐杜義,你們抬另一端。」席力恩下令,「除了埃里安以外,我們大家互相交替換手。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把莫爾鐸送回家。」大夥兒將擔架一抬,便動身上路了。跟在這隊伍後面行走的埃里安,他的臂膀此時不斷抽痛起來,不過,他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所以他絕對很快就會有醫師來醫治他了,他如此告訴著自己。
行不多時,陰翳的天空裂開了一縫,於是威脅了他們一整天的那場雨,便潑盆似地傾注在他們身上。他們除了繼續跋涉前行之外,別無良策。因手中的重擔拖慢了他們的腳步,所以他們整個下午不能停歇,而徹夜通宵也必須行軍趕路,要這樣才有辦法在隔日清晨抵達家園。莫爾鐸急需醫師的照護,這任務分秒必爭,搶救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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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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