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ovice
by
daw the minstrel
8. Battles
~~~~~~~~~~~~~~~~~~~~~~~~~~~~~~~~~~~~~~~~~~~~~~~~~~~~~~~~~~~~~~~~~~~~~
第八章 交戰
五名實習兵提高警覺，輕步穿過樹林，繃緊每一條神經，隨時戒備，不漏掉這個保證會發動的攻擊其任何一個出現的徵象。嘉列拉斯，一如以往，帶頭領軍而行，看得出他非常緊張。「我們有五個人，而他們只有三個，」他提心吊膽如此言道，回頭一瞄萊格拉斯，「而且埃里安只有一隻手可以用。我們應該可以打敗他們的，要不然至少也不會輸得太難看吧。」
語聲未落，他們就聽到來自右方，有什麼東西穿越林間行進得震天價響。眾人轉過身來面對這些噪音，鈍劍紛紛出鞘，而並沒叫他們等太久，三名師傅就從群木之間暴衝出來，毫不遲疑逕襲向他們。嘉列拉斯劈頭便迎向前去痛擊他們，並且幾乎立刻就「掛點」了，因席力恩和莫爾鐸雙雙從他的兩邊呼嘯而過，當他轉身去抵禦莫爾鐸的攻擊時，卻將自己整個毫無防備地盡獻於席力恩的劍吻之下。
其餘四個實習兵則擺出防禦姿勢迎敵，萊格拉斯旋身一轉，去與安納兒貼背而站，撤劍在手已做好了迎戰的準備。這些實習兵在戰略學上尚未受過很多訓練，但是萊格拉斯從前就聽過士兵們談論有關於讓另一個戰士貼在他們的背後來戰鬥是最有益的戰法了，因為這樣的話，兩名戰士都不會遭受背後的暗算。
師傅們現在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了。席力恩早已繳了唐杜義的武器，想必也「殺死」他了，而正在和以森荻爾交戰，這同時，莫爾鐸則逼上安納兒。萊格拉斯驚覺自己正與埃里安迎面對上，此人一柄鈍劍擎舉在半空中，一臉表情出人意料的凶猛殘忍。就這一霎，萊格拉斯卻遲疑了。萬一他不小心擊中哥哥的傷臂可怎麼辦呢？而埃里安，恰恰相反，他稍瞬也不猶豫。他出其不意地突破萊格拉斯的防衛，猝然把劍尖在他弟弟的胸前急急一觸，然後粗暴地一撥他的肩膀推向旁去，也給安納兒的背後點上這麼一下。在這兩人都還愣怔著反應不過來時，這個殺人魔王早已轉身而走，尋找下一場殺戮去了。不過，戰鬥已經結束。所有的實習兵悉數「陣亡」。埃里安放低了手中劍，杵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咻咻喘著氣，而且叫萊格拉斯滿心作噁的是，其臉上竟顯出一副令人忍無可忍的自得其樂的死相。
但埃里安是真心亢奮激昂的啊。被強行拘禁在皇宮裡過安逸日子，他早就因為無聊而慢慢地快要瘋掉了，所以即使是這種象徵性的戰鬥，他都剽悍勇猛地給它殺個淋漓痛快。他環眼把這戰場四處瞄了瞄。致令這群實習兵在裡面立刻全軍覆沒的那種亂成一團的場面，當時可真叫他吃驚。從他早先見過新手戰士蠢笨愚鈍的作戰至今，都已經相隔好長的一段歲月了，他心中如此想著。他對於這些實習兵師傅們的敬意，不自覺油然而生。他們的諄諄教導，正就是他眼前所見的這些毫無經驗的菜鳥、與前來服役於他的帳下為南方偵防隊效命的精熟幹練年輕戰士之間差別的所在。
莫爾鐸面對這群實習兵，滿臉的怒容，「那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到了極點！」他潑口痛罵，「讓我們來分析分析你們哪裡出了差錯。」說到這裡閉住雙唇，他等了一等，然而卻沒等到有任何人提供任何見解。「你們犯了什麼錯誤？」他催問。
「嘉列拉斯不應該一個人單挑您們全部，」唐杜義開口發難，他的英勇無畏把每個人都嚇了一跳。「單槍匹馬闖進您們三人的殺陣當中，他是自尋死路。」埃里安注意到，嘉列拉斯現下正用一雙激憤的眼神在狠瞪唐杜義。嘉列拉斯對於虛心接受批評的器量，顯然並沒有做得比他的哥哥堤鈉爾更好。那樣子，會是個麻煩啊，他暗自忖度。他偷眼瞄瞄萊格拉斯，只見這小子一臉木然毫無表情。埃里安心中可真納悶這小子對於他的實習兵夥伴們究竟抱持著何等看法呢。除了安納兒之外，這個人是打從他們還是小精靈的時候，萊格拉斯就已經和他交上朋友了，而其餘的，埃里安實無法確定。
「說得對。」莫爾鐸同意，「一個像那樣的衝鋒，必須和其他人通力合作才行，而且必須以突破敵人的防線作為目的才是。還有呢？」
萊格拉斯嘆了一口氣，揚聲說道，「我攻擊埃里安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他說，「我怕會傷到他的手臂了。」他防衛地，補註一句。
埃里安想起莫爾鐸所聲稱的，假如萊格拉斯原打算成為一個好統帥的話，他必須學著少以個人觀點去思考的這個論點。在這一點上，大概要證明這個徒手格鬥師傅果然有洞見之明了，這想起來就令他覺得有點兒氣惱。
莫爾鐸滿面不悅地注目萊格拉斯，「埃里安絕對有照顧他自己的能力，」說道，「如同他這場明快俐落的展演一樣。而因為你的遲疑猶豫，你不僅讓他將你擊敗，還讓他同時『殺』了安納兒。你應該防護安納兒才對的。」他掃視這群垂頭喪氣的實習兵，「還有呢？」發問。
「我們讓這場戰鬥亂無章法地一路惡化到自亂陣腳的局面，而不是同心協力的團隊行動。」安納兒說。
「沒錯，團結力量大。」莫爾鐸贊同，「當然了，少了一個隊長，是很難協調一場戰鬥的。顯然在我們展開攻擊之前，我們所給予你們的那段空檔，你們並沒有把握時間自行選出一個隊長來。明天，我們必定要改進這個問題。」埃里安能夠瞧見嘉列拉斯仔細地關注著莫爾鐸最後的那段聲明，聽完之後卻以一雙怨毒的目光向萊格拉斯飛快瞥了一眼。見這一幕，他不禁蹙起了眉端。假若他旗下一個部屬拿這種眼神直勾勾去瞪別人，他理所當然就會認定有某種私人怨仇正在滋生，而那樣絕對會傷害真正戰事的進行。而他倒瞧不出這兒有何理由足夠認定沒有該種暗潮在洶湧。
「現在，我們要回營地。」莫爾鐸正說得口沫橫飛，「你們大概有看到萊格拉斯和安納兒貼背而戰的方式。在這類的近身戰裡，那是一個上選的戰法，而那就是這個下午，席力恩要陪你們練習的一種戰鬥技巧。」說完腳跟一提，即朝向他們的營地開步而走，於是其餘眾人皆跟上去。
埃里安趁這機會抓住萊格拉斯的胳膊，按住他定在原地，等別人全都趕到前頭去了。「你和嘉列拉斯之間有什麼過節嗎？」他發語開問。
萊格拉斯將他的手臂霍然從他哥哥的箝制裡拔出，「我還以為你本來不打算扮演一個大哥哥的呢。」他緊皺著眉頭。
「我不是以哥哥的身份問的，而是以你的一個師傅的身份問的！」埃里安用一種頗為嚴厲的口吻，說道，「假如你與他盡致力於同室操戈，則你們真正傷害的會是整個團隊！」
「我想，你會發現莫爾鐸早就已經知道我和嘉列拉斯之間有什麼過節了。」萊格拉斯說，「儘管如此，實際上，我自己卻不真確定那大概是為了什麼緣故。」
對這個令人如墜五里霧的糊塗答案，埃里安不解地眨眨眼，「莫爾鐸做了怎樣的處置？」他問。
「什麼處置也沒有，就目前為止我所看見的。」萊格拉斯回答。
「那你怎麼因應？」
「什麼因應也沒有。」萊格拉斯憤憤不平的語氣，「我無從因應。」說完即快步走開去，留下埃里安獨自一人，瞇著雙眼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他們下午都待在營地裡，在埃里安和莫爾鐸攻擊實習兵的時候，由席力恩指導他們貼背作戰。席力恩以所有可能的組合來將他們配對，藉著各種身量體型的差異、或作戰風格的不同，這些型型種種的改變會產生何等的需求，實際演練給他們觀看。這堂訓練課程進行到了尾聲時，他們全體都累斃了，不過這群實習兵似乎已經把技巧掌握得不錯了。
埃里安在這些訓練之中，可把他的角色扮演得夠無微不至的了，眈眈繞行著五花八門配對的實習兵，使盡渾身解數試圖將他們互相拆散。不過，他也緊緊盯眼觀察嘉列拉斯與萊格拉斯之間的互動情況，於是到了午後時光走到了盡頭時，他滿意於自己先時的判斷果然沒錯：嘉列拉斯是積極活躍地針對萊格拉斯起釁為敵，而這同時萊格拉斯卻拿嘉列拉斯半點輒也沒有。等這一對冤家被要求搭檔操練時，則效果就特別的不彰，儘管事實上，他們兩個是這個團隊裡劍技最精良的一對劍客。他們似乎沒辦法感應對方的動向來做相對的反應，而且不斷地讓對方的後側暴露無遺毫無防備。
等莫爾鐸終於宣佈訓練終止，打發實習兵去做他們的夜間雜務時，他這才隱退去坐到早晨師傅們會議時所坐的平坦大石上，席力恩和埃里安也加入聚坐一處。埃里安開門見山：「萊格拉斯和嘉列拉斯之間有什麼不對嗎？」他劈口便問。
莫爾鐸沉下臉來，「從我親眼所見、以及無意間所聞的來判斷，」他說，「我會說是，嘉列拉斯忌妒萊格拉斯武藝的天賦，以及他身為國王之子的身份。他有極度的渴望，想要出人頭地，他為了拔得頭籌下足了苦功歷盡千辛萬苦，所以我認為，他怨恨萊格拉斯天生高人一等的出身和資賦。」
埃里安潛心反思了一會兒，把昨夜他與嘉列拉斯的閒談，以及他自己與堤鈉爾相處的經驗，將這兩者在心中掂掇計量；嘉列拉斯那位驕矜傲慢的哥哥堤鈉爾，是一個和萊格拉斯十分相像的，具有優異天賦的戰士。莫爾鐸對嘉列拉斯的分析，只能說它是說得太有道理了，埃里安心中如此告訴自己。「而萊格拉斯呢？」埃里安追問，「在這個事件裡，他扮演什麼角色？」
這一次則由席力恩作答。「萊格拉斯始終對他採取相應不理的態度，但卻無法不被拖下水，落入兩虎相爭的下場。」他說。
「那你們對這爭鬥怎麼處置？」埃里安詰問。
「二人一併懲戒。」莫爾鐸立即接口。
埃里安聞之不悅，「在下可得請您多多包涵，假如我說您這處方似乎不怎麼見效的話。」他出言奚落。
搶在臭臉莫爾鐸作答之前，席力恩率先開口，聲音奕奕響亮，「這一點我們很清楚，埃里安。這趟旅程的種種訓練，除了原定目標之外，還特意設計要敦促這兩人去面對因為他們的不和所造成的諸多問題。」
「我敢說萊格拉斯已經注意到那些問題了，」埃里安說，「但他卻對它們是一籌莫展。」
「他必須停止對這些狀況漠然以應的態度，而勇敢去正視它們。」莫爾鐸堅口主張，「我們為人師表的，可以說盡這世上所有的金玉良言，而學生們，卻逕自無動於衷依然故我。萊格拉斯將來要成為一個統帥，他此刻需要開始去思考如何把嘉列拉斯拉進來與團隊協同一致，如此一來，此人超凡的力量才能夠盡其所用。萊格拉斯個人的感覺不應該介入其間。」
「閣下二位對他要求的未免太多了吧！」埃里安不以為然。
「沒錯，我們要求很多。」席力恩回得簡明扼要。「他會需要協助的。在這裡，你是經驗老練的將領，埃里安。逮到機會時，看看你能不能敦促他去接近嘉列拉斯，而不是對他冷眼相對。」
埃里安心中斟酌了半晌，「你今夜會將我們派在一起放哨嗎？」他問莫爾鐸。
「今夜不會。」莫爾鐸搖頭，「但明晚則絕對。昨夜排在中間班的那兩個實習兵，今夜要站頭班和尾班，這樣他們可以睡得好一點。」說著猙獰地笑了，「反正，明天的操練，應該會給你的循循善誘提供更多的素材才對。」
埃里安卻笑不出來。他對於身旁這兩個老奸所算計著在早晨裡要給實習兵們施加的苦難，可還真不喜歡。
先時，在這場三巨頭會議進行的期間，嘉列拉斯原就手不停歇地一直在料理著晚餐，這會兒已經可以上桌了。幾個師傅全加入實習兵們圍著營火團團而坐，於是這頓晚餐就以最少量的交談之下，大家埋頭悶吃著，因為大夥兒都累掛了。等全體都用過餐，而萊格拉斯和安納兒也已經洗滌收拾過後，他們便派定了警戒崗哨，大家紛紛展開舖蓋，早早蜷身而眠。萊格拉斯對於他與唐杜義一起值頭班警哨，大感喜出望外；那執勤之後緊接而來不會被打斷的完整睡眠，心中則致以無限感恩；而叫他感激涕零到無可名狀的是，他不必花兩個小時的時間，再去與莫爾鐸一同放哨了！
烏雲壓頂的天象、以及行將落雨的徵兆，讓大夥兒全都甦醒了。一如大多數的木精靈相同，萊格拉斯通常並不把天陰下雨區區小事放在心裡，但是他卻很清楚淅瀝的雨聲會讓即將來臨的攻擊更難察覺，而潮濕的落葉勢必會讓腳下滑不溜丟。當他著手要去為晨炊收集柴薪時，不自覺許起願來，希望這陰沉沉天氣可以拖到他們做完白日的操練後再發飆才好。
等小夥子們已經把早晨的雜務做完了，莫爾鐸召喚他們集合。席力恩和埃里安也一併靠攏過來。「如同我昨天告訴你們的，」莫爾鐸開口，「今天我們要進行的事，是你們要有一個能夠領導你們規劃作戰策略，並且促使這戰略付諸行動的隊長。」他說到這裡暫停不語，只管送出一雙眼神對他們注望。萊格拉斯藉著眼角的餘光，可見嘉列拉斯正在使勁拉拔著他的身高，要讓他自己儘可能地被注意到。顯而易見地，這人希望莫爾鐸會指名他來做這個團隊的領袖。而接下來，叫萊格拉斯洩氣的是，莫爾鐸續說下去，「你們可以有十分鐘來選擇你們自己的隊長。」
他們怔眼看著他出神好半天，這才轉而四顧望眼，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短暫沉默之後，唐杜義暢然發言，「我認為，隊長人選非萊格拉斯莫屬了。」如此表示，以他大無畏的豪邁英勇，在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二次，把大夥兒給嚇了一大跳。
聞此言，萊格拉斯卻是稍稍一怯。他回想起莫爾鐸在前一夜所發的，語焉不詳有關於他領導這個小組之評註。這可會引發更多問題的啊！他無可奈何地發想。
嘉列拉斯對唐杜義的建議嗤之以鼻，「何以非萊格拉斯莫屬？」但問一句，然後飛快地朝向三位師傅瞄一眼，這些師傅們全都面無表情地默默聆聽他們討論。萊格拉斯，同樣也，望向師傅們去。就連埃里安都一臉木然，叫他莫測高深。哥哥僅僅是冷冷地回眸盯他一眼，於是萊格拉斯對於向這方面的求援是死心了。他可不是巴望著埃里安到這趟任務裡來幫他的！他迅速加以更正。
「萊格拉斯的武技高超啊，而且他不會搞丟了腦袋。」唐杜義嘵嘵申辯，一副倔強不屈的表情，但他似乎無法迎視嘉烈拉斯銳眼如刀的瞪視。
「嘉列拉斯在與攻擊者的對抗中，很願意積極展現他的神勇。」以森荻爾插入。
「而昨天的戰鬥裡，他的神勇卻似乎沒幫上他的忙。」安納兒酷酷地說道。
這群實習兵早已在不知不覺當中，自行分列成兩個陣營，由萊格拉斯、安納兒、和唐杜義連成一邊，而嘉列拉斯與以森荻爾則另據一側。嘉列拉斯此時發怒眼，瞋瞪著敵方陣營的三人，「好極了，」他說，「我看得出這事兒未來的走向了。假如你們這麼執迷不悟著要指名萊格拉斯做隊長，那麼敝人也愛莫能助。」現場錯頓了一下，落入瞬間的沉寂。
「好。」莫爾鐸伶俐發語，同時舉步插身其間以結束這場討論，「那就是萊格拉斯。現在，你們必須規劃出一套戰術來抵禦我們的攻擊，時間很充裕，盡情討論吧。等你們準備好，就來向我們通告，我們會耐心等候的。」語畢，說話的本人、席力恩、加上埃里安，一起退開，到那塊過去一直被他們當作會議處的大平石那兒，棲坐等待去了。
幾個實習兵環顧彼此，面面相覷，靜默片刻無人發語。「閣下可爽快了？」最後嘉列拉斯打破沉寂，朝向萊格拉斯嘶嘶作聲，「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嘉列拉斯，你這樣是半點益處也沒有的。」萊格拉斯口吻裡飽含慍怒，「我們必須規劃出一些作戰計劃才行。」嘉列拉斯抿緊雙唇咬緊牙根，嘴上沒再回敬隻言半語，但那張臉上則明顯地不悅至極。
萊格拉斯深吸一口氣，「我們應該把昨日所學，致以所用，」他姑且如此論道，「貼背而戰，互相防衛對方的罩門。那也許就是我們該以團體行動和衷共濟，致令師傅們無法將我們個個擊破的真諦所在吧。」說完環顧夥伴們，看他的見解是否被其他人認可。嘉列拉斯眼神正在遠處飄忽游移，彷彿連聽都沒聽到萊格拉斯的話似的，不過其餘眾人則看來似乎都願意試試他的計劃。
「由於我們是奇數，一定會有人落單，」萊格拉斯接下去，「而這個人可以負責從某個攻擊者的背後偷襲，或者在任何隊友危急時伸手援助。以森荻爾，你的身手靈活敏捷，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我們把這個角色寄望在你身上吧！」
以森荻爾點頭接受，但嘉列拉斯卻立刻出言反對，「那份差事我要做。」他說。
萊格拉斯搖搖頭，「以森荻爾比較機敏。」如此表示。這有好半晌，他和嘉列拉斯就那樣四目相鎖，以眼神交戰著。
接著，嘉列拉斯不屑地一聲冷笑，「照你的方法幹吧。」恨聲說道，「我們完了沒有？」
萊格拉斯環視組員一遭兒，看來並沒有任何人要添加任何意見。他點點頭，「是的，」說道，「我想，我們行了。」言畢轉身，走向師傅們坐等的地方去，「我相信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他向師傅們稟告。
莫爾鐸點頭，「很好。」他說，「今天，你們的路線位於更南之處。」他伸手一指遠方的一個小山頭，「山頂上有一顆巨大的岩石，就以它作為你們行軍的目標吧。」他如此命令。接下來，不再多做冗言，便偕同其他兩名師傅，端身立起，輕施巧步隱入密林中去了。
片刻之後，實習兵們也動身了，由萊格拉斯領軍，嘉列拉斯殿後。萊格拉斯覺得他們似乎走得比前一天更遠，他因為不肯放過師傅們到來的任何徵象，而把全身感官緊繃到貌似草木皆兵的狀態，於是聽到嘉列拉斯在一路行軍的絕大部分行程裡，一直對以森荻爾不滿地呢喃碎念而甚覺刺耳慍怒已極。到了最後，他終於轉身。
「嘉列拉斯！」他震聲開罵，「不准發牢騷了！請你留心注意攻擊的跡象。」
嘉列拉斯吸足了一口氣正要反唇相譏，說時遲，攻擊的噪音已經從林間傳來，不多久，師傅們就襲向他們來了。
五人立刻聚成團隊陣仗，由萊格拉斯和唐杜義歸為一組，嘉列拉斯與安納兒合為另一組。萊格拉斯發現自己迎戰的對手是席力恩，此君不採慣常使用的精妙劍術，卻取瘋狂似的半獸人攻擊，把手中鈍劍狂劈亂砍毫無章法可循。然而當以森荻爾巧步躍向席力恩後側，劍鋒指向這位大師的肋間輕輕一點時，他可沒辦法按下心中那股洋洋得意之情！遭襲的席力恩立刻放低劍支，退到一邊去。
雀躍之餘萊格拉斯四下裡一望，觀察觀察其餘隊友們進展得如何了，不望則已，望則心中挫敗甚鉅，但見安納兒顯然已經「死」了，在嘉列拉斯容允自己被莫爾鐸引開時，安納兒就被埃里安趁機給「宰」了。而這位徒手格鬥大師則早早地以粗暴的手段繳了嘉列拉斯的武器，並且用一招半獸人的惡毒把式將他迅速地收拾掉。就在同時，埃里安早已轉過身去進擊以森荻爾的防禦。萊格拉斯見狀趕忙馳援相救，但埃里安的無情劍已經吻上了以森荻爾，就在萊格拉斯感覺到莫爾鐸的劍端敲上他的背脊那一刻。唐杜義孤軍，根本不能匹敵埃里安和莫爾鐸的聯手，於是便痛快慘烈地，以佯裝的陣亡與如實的敗仗之姿，加入他的戰友隊伍中去了。
他們原本戰得好多了的，但是不夠好。萊格拉斯拿他的掌踵揩去眉心汗水，等待必不可少的莫爾鐸講評。它果然旋踵而至。
「嘉列拉斯！」莫爾鐸厲聲罵道，「你把昨天的訓練全當成馬耳東風嗎？你害安納兒的後側完全暴露無遺。某個角度讓我不由得懷疑，那是你作戰計劃的一部分。」
嘉列拉斯把頭一低，嘴裡咕噥了一串隱約不詳的呢喃。
「說什麼？」莫爾鐸暴吼而問。
「我們太過於消極了。」嘉列拉斯抬高了音量。
「這個小隊所採行的陣仗屬於防禦型，」莫爾鐸同意，「也或許並不是最高明的戰法，但當我將每人的行動一一加以詮釋時，可以得悉你們的方略就是大家據守在一起，互相掩護防衛，免得讓整團分崩離析而被個個擊潰。這個戰略不無可行，但唯有靠每一個人全都遵循不悖才能奏效。而你卻違命一意孤行。在訓練演習中，這只不過區區犯個錯罷了。但是身為一名戰士，你絕對會因抗命而被判有罪的！」他怒眼激瞪嘉列拉斯，這小子再度垂下了眼瞼。
這位師傅移目環視其餘眾人，「你們做得好多了。」說道，「你們見識到了群策群力的優勢，以及單兵耍帥的缺失了。」
出自莫爾鐸口中，這已屬高度的褒揚了，因此萊格拉斯確實感受到他的精神稍許提振了些兒。「我們要回營用午餐，」莫爾鐸說，「接下來這個下午，本人打算要為你們引見一些徒手格鬥技巧，好讓你們拿這些技巧來對付一個，剛剛從你們手中擊落了利劍的武裝半獸人。」萊格拉斯聽了，心煩地嘆了一口氣。在徒手格鬥這一項，無論是誰要運氣夠背去對上嘉列拉斯，這暴君可是個難搞的對手啊！當他一邊希冀這種厄運別去降臨在他的友伴們身上時，同時卻也強烈地希望自己不是那個要去對抗暴君的倒楣鬼才好哩。
回營的路程迢迢千里，行至半途，雨便開始下了。最初還抒情寫意地迷濛飄灑，但很快就轉為潑盆大雨了。一行人抵達營地時，周身上下無不盡皆溼透，想要興爨野炊是想都別想，於是他們就以蘭巴斯勉強充飢了事，枝柯裡或棲或坐，在周遭林木所能提供給他們的遮蔽之下，草草啃食乾糧果腹。
正當萊格拉斯在這棵他先前爬上來的山毛櫸上往後一靠、輕鬆閒坐時，莫爾鐸卻從他自己棲止的那條樹枝滑下樹去。挨坐在他身旁的安納兒見狀，忍不住呻吟，「你認為，他當真要我們冒著雨，在雨中操練？」以清淡低微的細聲，對萊格拉斯問道。
而就好像這魔頭聽得見他的問句似的，莫爾鐸別過臉來望著他們，「來吧，」說道，「這會是學習在潮濕狀態之下徒手格鬥的一個好時機。」
萊格拉斯看著安納兒，「是的，」他說，「在下認為，他是當真的。」於是這一雙摯友攀下樹、落了地，與他們其餘三個夥伴一起，移身前往這個營地的空曠區域去。
這個午後的操練是既長時慢慢又緊湊細密。課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雨就停了，但是地面滿是泥濘、溜滑不堪。嘉列拉斯正如萊格拉斯先前所預測的暴烈乖戾得不得了，但是和這個暴君廝纏格鬥的那個倒楣鬼，卻是唐杜義。當嘉列拉斯把他的對手的臉使勁搾進爛泥裡時，那慘狀真叫萊格拉斯不忍卒睹。此外，挫磨唐杜義似乎並沒讓嘉列拉斯就此緩下情緒來。讓萊格拉斯被推選為這個小隊的隊長，爾後又被莫爾鐸單獨地挑出來責罵，這兩股怒火顯然已經合併，燒得他一股沖天之焰直竄牛斗。
等莫爾鐸對他們的進展感覺到滿意的那當兒，大夥兒全都滿身污穢、疲累不堪了。徒手格鬥師傅睃目審視這群小兵丁，「趁你們準備晚餐之前還有時間，去沖洗一下。」發令畢，便打發他們往河邊去了。
與其他的實習兵們一起，萊格拉斯全身衣裝周整地在河邊的淺水區裡蹲下身體、整個泡進水中，並把他的頭浸入水裡，好把頭髮內的污泥清洗乾淨。這是一石二鳥洗澡兼洗衣服的好方法，他心中如此想道。白日的那場驟雨，早已讓河面漲得比原先甚至還更寬廣、水勢也更加湍急了，去冒險進入這股洪流之中，絕對是行不得也的險事。等他終於洗到滿意了，便蹚水回岸上，拿他先時帶來河邊的那條毛巾，把一頭長髮擦乾。他會回營地裡再換穿乾衣服。這次輪到他執爨了，所以他必須快快回營，去看看他們有些什麼食材。
「我現在要回去囉！」他扯著嗓門向安納兒喊過去，那人還在與其他夥伴們狂潑水花鬧著玩呢。安納兒朝他揮揮手，於是他抬腳踏上通往營地的那條小徑。
他一腳才剛剛踩上小徑最高之處與陡峭河岸的那個接點，冷不妨卻有人從後方攫住他的胳臂，並將他扭了個轉，於是一個餘怒未消的嘉列拉斯憤恨的臉龐便映入眼簾。師傅們正坐在半路中央的大平石上，面向營地的方向，嘉列拉斯朝師傅們聚坐之處遞眼瞄瞄，然後將萊格拉斯往更靠近崖岸處拽過去，這樣他們的聲響比較不會被無意中聽見。此人朝師傅們瞄了最後一眼，這才轉過來面對萊格拉斯。
「你心底明明知曉，我們今日的失敗全都是你的錯，對吧？」他從齒縫裡嘶嘶發聲，「你是如此汲汲於拿到兵權，而接下來你所有的本事就是編排一個讓我們全軍徹底處於一個挨打局面的消極防禦戰略。」
萊格拉斯感覺到他自己的情緒愈來愈激動起來，「我那時並沒有聽到你提出任何方案供我做選擇哦！」他厲聲開罵，「而且你甚至還不遵守大家做成的作戰計劃。你害安納兒大開方便之門去給埃里安施予痛擊！」
嘉列拉斯放開他的箝制，往後退開一步，「啊，是了。」他輕蔑哼了哼，「大哥哥埃里安。我留意到他都沒有攻擊你。」
「他昨天可興致盎然地對我大開殺戒啊！」萊格拉斯出言反擊。語聲未竟，他驟然意識到自己腳下浸足了水分的地面正在移動，就在嘉列拉斯身後，可見到一大片的堤岸崩裂開，並且開始下滑墜落二十呎之下的奔流之中。
「小心啊！」他大喊，同時抓住嘉列拉斯的手腕施力一扯，將他甩回比較安全的區域。然而，當他拉扯比較沉重的嘉列拉斯的手臂時，他自己的腳步卻在溼滑的草地上打滑了。他放開嘉列拉斯，而狂亂地扯住破碎崖岸上顫危危的一株小樹，試圖藉此立穩他的腳步。殊不知其勢難挽，他已陷溺太深了，自身那股動能驅動著他，遂在一聲淒厲的驚呼中，他的身影滑過了崖邊，在眼前消失了。
*******
第八章結束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