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ovice
by
daw the minstrel
7. Novices and Mas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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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師與生
兩天之後的早晨,這群初階實習兵集合在訓練場附近,每人皆背負著這預計為期五天的訓練任務所需的一應補給。萊格拉斯躺在安納兒旁邊,枕著他的背包、緊閉雙眼,任幽愁黯恨滿腦子徘徊縈繞,那是他最近以來經發作的症候。
自從那時與玫儷雯不歡而散之後,他可花了可觀的時間盡在愁雲慘霧裡沉緬,唯有他原本就最為熱衷的馬背射擊訓練,才能拯救他於陷溺之中。而讓景況愈發不堪的是,昨晚上,瑟蘭迪爾神情肅穆口吻凝重地,把有關於他誑語興詐、以及謊稱回房實則出宮去與玫儷雯私會的這兩件罪行,與他隆重進行過訓話。父親原意並不在於懲罰他,而是對他明言闡述嚴正聲明,這些罪行可不容再犯。「為父的,對你有更深一層的寄望。」他當時如此言重如山。以萊格拉斯的體認來說,似乎近來每一個人,包括萊格拉斯自己,全都有志一同地對他存有,比他原本所立的鴻鵠之志,還賦予更深一層的寄望。
雖如此,他卻很期待這次的旅程。任憑是,他與莫爾鐸的暗中鬥法、以及嘉列拉斯挑明的激憤戰火,然而藝高人膽大,他對於去迎戰此刻充盈在他的生活裡的諸多疑難雜症有著迎刃而解的那份自視,絕不亞於對自己耍刀弄箭信手拈來即遊刃有餘的能耐,有著相同的傲然自信。去面對一個攜刀帶劍的較量對手,相較於去面對他糾纏混亂的感情生活,可要簡單多了。
安納兒捅捅他,於是他睜眼四下張望,便見到莫爾鐸、席力恩、與埃里安正從教官營房現出身影。席力恩一邊忙著把套在他斗篷外的箭筒束帶加以調整,一邊又扭頭與埃里安在說著什麼。這兩人同聲大笑起來,而就在這一瞬,萊格拉斯突然被震懾住了,被從這個角度望去的埃里安之樣貌何其不同而驚撼不已,彷彿他是屬於實習兵師傅的世界,而不屬於萊格拉斯親人的私家領域似的。也許,這種感受只不過是肇於他是在莫爾鐸與席力恩相伴之下從教官營房走出來所生的效果,但是,埃里安卻就像是已經脫胎換骨成了一個比較嚴峻、而又比較疏離冷漠的人了。
當這三名戰士來到他們的面前、停下腳步的時候,這群實習兵忙不迭爬將起來,將背包上肩,並把弓啊、劍的,匆匆拾掇停當。莫爾鐸踏前一步,發動利眼對他們進行掃視,這同時,另兩位師傅則在他身後稍許的當地,靜靜佇立而望。顯見是因眼下所檢視的況狀感覺到滿意,莫爾鐸開始發話,「這個任務將要以全副武裝和赤手空拳,來進行一系列的演習。我們會以模擬戰鬥實況來評鑑你們兵器操作的能力,而假如一切都按照計劃順利進行,則至少你們其中的某些人,必定會在這些模擬戰中被繳除武器,而不得不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徒手保衛你自己。」說到此,他停頓一下,於是學員們全都帶點兒心神不安地動了動。「然而,」他說下去,「這趟行程的目的,只在於在某種程度上改進你們對武器的運用。我們主要是在戰略規劃、聽命行事、以及團隊作戰這些方面進行實務操作。缺乏了這幾項能力,則個人的精湛武藝差不多等於是白費功夫。我們非常榮幸地,有埃里安與我們同行,把他作為一個統帥行軍號令的豐富實戰經驗提供給我們共襄盛舉。」
萊格拉斯偷眼瞄了瞄他的哥哥,只見埃里安只不過就是一個輕鬆自在的姿勢隨意站著,在他聆聽莫爾鐸發表的當兒,一雙眼睛目不斜視地注視著這位徒手格鬥師傅。
「等你們從這趟行程歸來,羅米拉德會著手專為作戰計劃的擬定與執行、以及個人行動的協調與統籌開設一些正規的課堂講習,」莫爾鐸續續而論,「但我們所要進行的這個操練,是經過專門設計就戰士協同作戰時所會面臨的諸多問題,讓你們親身有所體驗。而那些問題,你們應該也有能力自行找到一些解決的方法。接下來,依據你們這星期的演練結果,羅米拉德會協助你們,將你們的所行所為,鑑別出其何者正確、何者謬誤,以及必須採行哪些行動以防微杜漸防患於未然。」
有關於比個人武藝技巧更上層樓,的這個層面的為軍之道,以透過實戰演習而進行體驗學習的這個概念,萊格拉斯簡直聽得如癡如迷,可謂勝讀十年書啊!不過,他對莫爾鐸同樣抱持唯慎唯戒的態度,而這絕對是個詭譎難明的疆域。
莫爾鐸繼續鼓舌而發,「今天,我們要沿著密林河的方向急行軍,一直推到我們預定作為營地的地點為止。由埃里安和本人領軍前導,席力恩殿後押隊,但要知道虎視眈眈警惕防備的生靈可不該只有我們而已。切切記住,這是軍事訓練,不是草坪的辦桌。行軍的時候,對於一絲一毫的危險訊息,都要保持警覺。留心樹間暗藏的巨蛛,注意觀察地面上的狼印,仔細聆聽那些你無法辨識而向你接近的任何聲響。」他又把這群年輕人嚴目掃視一遍,「將你自己導入受訓戰士的這種角色,則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他並沒有說明,萬一他們將自己導入別種角色時,下場會如何,於是也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想要去探明,那通往的究竟是怎樣的終極下場。
莫爾鐸朝向一條小徑舉步出發,那條路徑會在行走的最初一、二里格內,將他們拉向西北的方向。埃里安排序在莫爾鐸之後,萊格拉斯讓了讓,留給嘉列拉斯去佔據埃里安後面的位置,其後尾隨的是以森荻爾。嘉列拉斯嗜喜做排頭,萊格拉斯太清楚了,而且考慮到自己最近渴望著對他的家人宣告獨立的這一點,不論怎麼說,萊格拉斯都不會想要直接跟在埃里安的屁股後面走。他自己、安納兒、和唐杜義,自然排成了一列,讓席力恩落在了最後面。
在林間踩著落葉行進,這是萊格拉斯數星期以來,首次有機會奉命出宮來與群樹為伍。從上次出遊以來,春的氣息早已經透過千枝萬葉延展四方了,新葉早已鬧滿枝頭宣告綠意,而先時一路推開去年的枯葉吋吋光復失土的藍鈴大軍,如今則以紫藍色縟麗絢爛的流霧之姿,雲蒸霞蔚一般覆滿新綠的草地。這群無聲無息路過的精靈並沒有打攪清晨的靜謐,也沒擾亂樹頂曼唱情歌的雀鳥互表愛意的鳴囀。雖則萊格拉斯費盡力氣要把注意力保留去聽取危險訊號,以遵照莫爾鐸先前的囑咐,但是當他的身體開始與他四周繚遶的合諧節奏自行融合時,他感覺到身心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他們整天裡行軍趕路,只在正午時分短暫停下來用餐、以及稍事休息。在午餐時,唐杜義挨坐在萊格拉斯身邊,「埃里安會是一個怎樣的師傅呢?萊格拉斯?」他小心翼翼地打探,眼睛望向他們休憩的這方小小空地的對面去。三位師傅坐在一塊兒,一邊悄聲說話,一邊享用他們原先自己帶來的麵包和水果。一直到現在,唐杜義都很少見到埃里安,因為雅薾斐苓與伊希爾登成親那時,埃里安大部份的時間都駐防在外遠在南疆。
「我不知道。」萊格拉斯說。此時此刻,埃里安對他來說,是怎麼看就怎麼古怪和陌生。「但是我覺得,他會比較像席力恩而不像莫爾鐸。」他補充一句,心中了解唐杜義對徒手格鬥師傅感覺到極度緊張不安。唐杜義聽了這消息,顯出一副謝天謝地的神色。
行到日暮向晚,他們抵達了,顯然是師傅們早先為他們所選擇的那處營地。這是鄰近密林河高聳危岸的一個空地,有一條步道可以下到水邊,但是營地則傲岸巍然在河面上方堂堂二十呎的高度,甚至因為飽納春雨之故,那高漲的水勢還喧騰不已,洶湧著一曲疾湍奏鳴曲,遠從營地就清晰可聞,與林木瀟瀟的歌唱交和混聲,構成一曲慰藉人心的低鳴詠嘆。
「今夜,由萊格拉斯和以森荻爾收集柴火,」莫爾鐸發令,「安納兒負責炊煮,嘉列拉斯和唐杜義善後清理。」大夥兒開始動手紮營。對萊格拉斯來說,悠遊在群木之間去收集柴火,這可純然是樂事一樁,在執行這項差使時,他與以森荻爾隨意自在地漫天閒聊,因為過去幾個星期來,早已證實了以森荻爾原是個很搞笑的夥伴,當他不要和嘉列拉斯在一起的時候。
「安納兒的廚藝好嗎?」他這會兒正打探著。
萊格拉斯淘氣一笑,「沒特別好啦!」他坦承。
以森荻爾聽了一臉哀愁,「我母親想要放幾個果仁蛋糕到我背包裡的說,」他說,「而我早該讓她那樣做的。」萊格拉斯聞聲大笑,縱使是,這笑中也感覺到一股沒來由的劇痛。這是他很喜歡聽別的年輕精靈敘說的那類百聽不厭的瑣事,因為這些瑣瑣碎碎可以給他一個他偶爾對於自己生活願景的一瞥。而那也令他感覺到一股妒意。宮中的御廚們煞費苦心地想要在萊格拉斯的背包中塞入一些特別喜愛的點心,這是永遠不會發生的事兒。
回到營地,見安納兒一臉困惑的表情正在研究他們那堆五花八門的食材呢,他們在這位廚師的身旁升起營火,「我們全靠你啦!」萊格拉斯輕鬆地玩笑一句。安納兒聞之,翻翻白眼,卻倒甚為賢慧地認真幹起活兒來。
饒是如此,大夥兒倒也把該大廚所烹煮的鮮肉和菜蔬,狼吞虎嚥得是夠開心的了,因為食客們心裡都有數,明白要不了多久,他們就無可享用攜帶來的食材,而得仰仗自己的弓箭所能獵取的野味來自食其力了。在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默契之下,這群師徒們自行分裂成兩個小團體,在營地兩端各據一方,分規對峙相望而嚼。
有著席力恩與莫爾鐸陪坐的埃里安,將視線越過營火,瞄向萊格拉斯去。那群實習兵們似乎因為唐杜義正在說著的有關於他自己還是個小精靈時幹的一些荒謬事蹟,而個個笑得好不開心。「我那時幾乎搆不到門閂,」他滔滔說著,「結果當我試圖把馬兒放回欄舍時,卻沒辦法再拴好門了。我本來以為我父親必定知道我一直都在騎那匹大雄馬,儘管他老早說過那樣太危險。但是,你們相信嗎?他竟然推斷說,那匹馬兒早已學會了自行打開欄門了!」這傳奇故事繼續向下發展,說到最後,以讓其他的四個實習兵全都捧腹笑到前合後仰東倒西歪告終。
萊格拉斯與他的朋友們一起開懷大笑的一幕,落在埃里安眼底,叫他心中備感舒緩。相較於近幾星期以來在宮中遊魂似的那個悲哀愁苦、暴躁易怒的靈體,則眼前這個歡欣的精靈,可和自家那位性情平和、歡喜自在的小弟,要吻合得多了。這趟行程出發的前一日,他原本試圖要問明萊格拉斯有關於是什麼事情惹得他要去向雅薾斐苓和瑟蘭迪爾大發脾氣的,但是萊格拉斯當時已對他試探性的進攻實施過頑強抵抗了,因此他也早就決定放開這件事不予過問。
他逐漸意識到席力恩與莫爾鐸也同樣安靜地在聆聽唐杜義的傳奇故事。等他們用完餐,嘉列拉斯和唐杜義便著手收集起髒碗盤要拿到河邊去清洗,唐杜義朝師傅團開步走來。
「你對於搞定馬匹,有特殊才能喔,唐杜義,」當他趨近之時,席力恩發語評道,「你沒考慮過去做一個馴馬大師嗎?」
唐杜義驚疑地停下腳步。他很喜歡席力恩,所有的實習兵有誰不喜歡席力恩呢。然而,隱藏在這位劍器師傅這道提問裡的弦外之音,那對於他選擇做一個戰士帶著幾分批判的評論,則令他感到畏懼,這股驚恐非常明顯地在他的表情裡展露無遺。「有的,我考慮過。」他坦然承認,「但是成為一個戰士,似乎高尚多了。」
席力恩對他和顏一笑,「高尚?」說道,「我一直都覺得,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比伴著馬兒一起工作更加高尚了,他們是如此迷人的生物啊!」唐杜義神采為之煥然,宛若很想抓住這話題繼續追逐下去的模樣,但是嘉列拉斯站在通往河岸那條步道的路頭,扯著喉嚨放聲對他喊話了,於是他收拾了最後的一批碗盤,離開去與嘉列拉斯清洗它們。
「所以,你要放棄他了?」莫爾鐸輕聲低語。
席力恩睇眼向他一暼,「不,」說道,「不是放棄,只不過提醒他說,他別有選擇。一個高尚而尊榮的選擇。」他強調。
莫爾鐸卻嗤之以鼻,「他比自己所了解的更有實力,」依然壓低著嗓音,說道,「他可以成為一個強而有力的戰士。」
「一個強而有力的戰士,我絕對相信,」席力恩說,「但我不認為他會是一個樂在其中的戰士。而他卻可以成為比強而有力更勝一籌的馴馬泰斗呢!」莫爾鐸聳聳肩,終結了這個話題。
埃里安在一旁默默諦聽,對實習訓練的這一面感到著迷不已。過去當他自己是一個實習兵時,他敢發誓說,衆師傅們除了在他挽弓射箭時糾正他的壞習慣以促進他的射擊技巧之外,他們可從來都不曾有過超越這種範疇的其他考量。
嘉烈拉斯和唐杜義從河邊回來了,於是莫爾鐸站起身,開始為夜間營務發布指令。全體實習兵們在他們年幼時,早就有過不知凡幾的野營活動了,此外他們先前也都參加過實習訓練營的行前預訓。因此,一如他們這年紀的幽暗密林精靈們相同,他們早就對於一個營地的夜間防衛事宜瞭如指掌了。莫爾鐸設了四班的兩小時警哨,大部分都以一師一徒做為搭配,而安納兒和以森荻爾則站第一班哨,那是最容易保持警覺的一輪。埃里安饒富興味地發現,儘管在唐杜義的議題上,莫爾鐸與席力恩的意見有所歧異,但莫爾鐸卻讓這一對師生配在一組,並給了他們最後一班哨,那是另一輪輕鬆警哨,因為它不需要在夜半甜夢正酣時硬生生醒轉來,接著又要設法再回到夢鄉裡去。埃里安很願意打賭說,那個被中斷的有關於馬兒的話題,絕對會被欣然地提起,以此迎接曙光的來臨。
埃里安要和嘉列拉斯守第二班警戒,而莫爾鐸自己,則是與萊格拉斯輪值第三班。他的弟弟對於這項特別安排是一點兒也不高興,這一點在埃里安的眼裡可真是無所遁形,他希望它可不要在莫爾鐸的眼裡也同樣一目了然才好。
埃里安與其他大夥兒一起,趁能睡的時候,將自己在毛毯裡裹緊了、躺下來趕緊入睡。當安納兒輕觸他的肩膀喚醒他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才剛剛睡著而已。翻身站起來,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心不在焉地伸手搔抓他的左臂,這才意識到那個皮製矯正套隔在他的指甲和患癢之處的中間,所以該癢處自顧著癢,對他是不搭不理。他將這隻手臂往外伸展伸展,頓時電光火石腦海一閃,一個疑惑瞬間劃過心頭,他是否能讓這隻膀子再度一展它的雄風呢?不是「是否能」,他內心堅定地告訴自己,是「何時能」。
他舉目四處顧盼,鎖定嘉列拉斯,然後向他趨步走去。「我們去把這個區域巡視一遭,以確定它是在安全狀態之下。」他開口,「分頭進行,你巡這一端,而那邊兒歸我。」言畢兩人皆移身步入樹林,環繞著營地盤行巡弋,四隻眼睛都沒有發現任何一絲危險訊息。巡畢回營之後,埃里安靠在一株與眾人棲臥之處稍稍距離的大橡樹安身坐了下來,於是嘉列拉斯也去加入了他。
「那天,我在馬背射擊操練裡看到你了,」埃里安開口,設法開啟一個對話,藉以讓時間容易打發,同時也幫他們兩個保持清醒警覺。他對嘉列拉斯一點兒也不瞭解,過去也從來沒聽過萊格拉斯談起他。「你射得非常優秀哦!」埃里安說。
嘉列拉斯表現出一副,對這段恭維歡喜得翼翼小心的樣子。「在我的受訓團體中,我通常都是首屈一指的弓箭手。」彷彿突然想起了他正在同誰說話似的,他偷眼瞄瞄埃里安,「不過,有時候萊格拉斯射得比我好啦。」百般不情願地承認。
埃里安倒非常樂意打個賭,那可不只「有時候」而已哦!不過他只是報以朗聲大笑,「有時候,萊格拉斯也射得比我好哩!」如此回道。不意卻賺得嘉列拉斯訝然的注視,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樣,顯然是被他如此興高采烈的甘拜下風,而震愕非常。
「那不會讓你不高興啊?」他衝口而問。
埃里安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萊格拉斯操弄起弓箭來,有著一份天賦,」說道,「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勢,也有自己的弱點。」他把對萊格拉斯承諾過的,不要表現得像個多情大哥哥的這份諾言謹記在心,因而大費神思地避免去把他對自家弟弟那非凡的本領掛在嘴邊自賣自誇。
縱便如此,反正嘉列拉斯大概也已經從埃里安的語調裡聽出來了。他往後靠在樹幹上,口吻帶點兒憎恨說道,「我的哥哥可絕對不會高興的,假如他認為我能夠射得超越他的話。」
埃里安覺得,嘉列拉斯所言,其正確的成分很大。他所認識的堤鈉爾,光心裡想著有人箭射得比他還行,就絕對地老大不爽了,遑論還是個乳臭未乾的自家小弟。但是,既然這念頭永遠不會在堤鈉爾胸中成形,則既無啟釁之端,又何來鬩牆之禍呢!埃里安私下裡如此感到好笑。
「我們該再去巡一趟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我倆這次換個邊吧!」兩人遂動身,去把這營地的安全再做一次巡弋。
***
那繞營一圈以確保其安全的巡哨勤務,萊格拉斯已經執行完屬於他那半圈的責任額,再度回到了營地。他把這趟巡視,執行得比他在別的相關場合要慢得多,因為他對於在莫爾鐸作伴之下的苦捱過這班警戒,心中深懷恐懼。他們會談些什麼?又或者,他們就一句話兒也不說。也許莫爾鐸會沉默地悶坐整整兩個小時吧。總的來說,萊格拉斯覺得,他倒比較喜歡那樣。
他發現莫爾鐸已經回到營地裡了,正悠然坐在營火與崖岸之間,大約半途之處的一顆平坦的巨大岩石上。萊格拉斯略略躊躇了一下,然後緩步踱過去加入與他為伍。若不這樣做的話,則絕對是太過無禮了。他在這位師傅的身旁坐下來,這大師的表情幾乎察覺不出半絲笑紋。真的是沒半點笑意啊,萊格拉斯心想。萊格拉斯眼中所能看見的萬事萬物裡,沒有任何一件是逗得了莫爾鐸開心的。
「我並沒檢測到危險訊息。」他做此簡報,而莫爾鐸則點頭以應。師徒兩人安靜無聲地坐了好半天,於是萊格拉斯開始鬆懈下來。他身子朝後一仰,以兩肘支著上身,仰頭觀望天頂密集羅列的星群。他好喜愛夜晚喔,心中如此嘆道。到了深夜,就連群樹的吟哦也都甜美得更加動人心弦呢!
然而,驀地心弦震動,把他嚇了一大跳的,卻是莫爾鐸的話音,「你很幸運,有那麼一群朋友擁護著你,萊格拉斯。」此君說道。
萊格拉斯聞言一凜。他要如何回答那個問題?他挺身坐起,「您是指什麼?」他小心翼翼地探查。
「意指安納兒和唐杜義兩個都對你忠心耿耿,假如可以的話,他們就會推舉你做為這個小隊的領導者。輿論站在你這一邊,因為他們沒有一個是愚庸之輩。」說完,莫爾鐸轉過臉來望著他,神情高深莫測。言者諄諄,然而萊格拉斯卻依然百思不解莫爾鐸其意若何。
「我並不想做這個小隊的領導人。」他說。
「你不想?」莫爾鐸做出一個不表態度的詢問,但是萊格拉斯卻感覺到這個詢問,有些他難明底蘊的涵義隱藏在其中。
他沉吟著暫不發語,搜括起腹笥,斟酌著能夠彰明其意的文句,「我正在學習大家都在學的相同技藝,」終於遣言發論,「我相信自己還沒具備足以去為別人的行動作裁斷的能耐。」這是他所能給的,最如實中肯的回答。
莫爾鐸聞言點點頭,「不錯的回答,」說道,「然則,安納兒和唐杜義依舊會選擇你作為領導。」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我們應該再去巡查一趟了。」如此一說,於是師徒皆起身站立。
萊格拉斯對於莫爾鐸這席話本意究竟試圖要傳達給他什麼,是茫無頭緒。在他動身去執行自己的那半圈巡視任務之際,苦思之餘做成的結論是,暗伏在這密林之中任憑牛鬼蛇神縱便魑魅魍魎,若要與這尊徒手格鬥魔君比較起來,可全都要相形見絀,直是容易應付得太多啦!
***
當唐杜義搖晃他的肩頭,再度將他吵醒那當兒,萊格拉斯覺得,彷彿他放哨回來之後才剛剛重新睡著而已哪。「走了,」他說,「這次該我們兩個打理早餐,而假如我們想要洗澡的話,就得趁現在去。」費盡一番千磨萬蹭,萊格拉斯好不容易才從他那毛毯繭蛹裡面破繭而出。席力恩正在營地裡四處走動著,把其餘的實習兵一一喚醒,同時分派雜務。萊格拉斯甩甩腦袋讓自己更加清醒,在他的背包裡找到了肥皂,便和唐杜義一起朝向河邊走去。
「河面暴漲,水勢甚為湍急,」席力恩在他們經過時,向他們嚷聲,「最好不要下水游泳哦!」兩人點頭,繼續上路。
等他們回到營地,嘉列拉斯早已將營火升好了,於是他們著手料理起麥片粥來,好拿這粥來填飽夜來轆轆的飢腸。大夥兒風捲殘雲一陣迅速了帳,然後安納兒和以森荻爾收了髒盤子到河邊去,這同時其餘的實習兵則把營地清理乾淨了。師傅們全都聚坐在萊格拉斯和莫爾鐸守夜期間坐的那塊岩石上,正在開會研商。終於,莫爾鐸將實習兵們召集起來,發布命令。
「今日,」他開言道,「這專為展現一個穩固的指揮部門、遵令執行、以及團隊戰鬥的重要性而設計的一系列演習,我們就要執行其中的第一段操練。」
在莫爾鐸向實習兵解釋他們今天必須達成何等要求之時,埃里安仔細地一一條列下來。昨天,在教官營房私下的交談之中,他早已聽過莫爾鐸把這些操練的目的說明過一次了,因此,任憑埃里安對這位徒手格鬥師傅儘管是滿心的不信任,卻是對此興味盎然。這些操演的要點,是要提供這些實習兵實際的體驗,讓他們對這些體驗所能做出的反應,藉以自行去發現師傅們所教授的道理何在。與效命於他麾下的百戰士兵們長年相處廝磨的結果,對於提供給那些新分發到南偵隊的新進人員之養成與訓練,埃里安屢屢操作其經驗早就積山壘海不知凡幾了。但是他在被教導之前並不曾有過實際體驗,因為要讓學生自行思考和理解這些功課,可要花上可觀的巨額時間啊。
「你們今天的任務,是在對抗一個模擬半獸人的攻擊之中,去防衛你們自己。」莫爾鐸殷殷對實習兵講述,「由我們師傅來扮演半獸人。」聞此,有一波被壓抑住的歡趣漣漪,在實習兵之間迅速掀騰湧盪。
「弓箭不可離身;在這些森林裡活動而不配帶弓箭,絕對可謂愚不可及。但是,你們大概不會使用上它們,我們全體一致使用練習劍作為唯一的武器。按理,師傅們應該配帶磨鈍的半獸人軍刀,但是你們還沒學過與那些彎刀作戰的最佳技巧,所以,我們會使用精靈劍支。雖然如此,我們會發出夠吵雜的噪音來扮演半獸人,也會以和他們相仿的方式來打鬥。」他利眼仔細地掃過眼前的這組兵團,「雖然藏身樹上通常都是與半獸人作戰的最佳策略,但因為我們不用弓,唯一只使上劍,所以你們必須停留在地面,不准上樹。」
遵循莫爾鐸的指示,實習兵們,一如席力恩與莫爾鐸所行相同,紛紛將他們的弓揹在背後。而埃里安,依然還不能張弓射箭,而且在危機降臨時,則必須仰賴別人的箭技為他庇護,自不待言。接下來,大夥兒便在席力恩先已擺開的一堆練習劍裡,進行著挑選。
待全體再度集合時,莫爾鐸給了他們最後的指示。他抬手一指鶴立於這座森林中,昭然可見的一棵極為高聳的橡木,「行軍到那棵參天橡樹之處。」開口對他們吩咐,「對我們保持警覺,你們分明清楚我們就要進行攻擊了。這一點,該能給你們佔點兒便宜。」語畢,向席力恩和埃里安打個信號,於是他們全都消隱進茂林裡,不見了身影。幾個實習兵覷眼相顧無可置語,接下來便往那株參天橡木的方向開拔,行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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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結束
原文位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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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的淺見~~
讀這個故事真是令人大開眼界,艾瑪私下認為,daw真正要說的主題,其實就是「為師之道」。
「莫爾鐸老師」稟承滿腔教學熱忱,有教無類→不管學生屬於哪一類、適不適合,找出各式各樣的方法、用盡所有的手段,將他訓練成戰士,強而有力的戰士。這種老師需要有熱忱,他是「經師」。
而能夠將一個黯淡無光的、在一般人眼裡沒啥希望的孩子,去發現他的可貴獨特之處,指點其迷津,「那個被中斷的有關於馬兒的話題,絕對會被欣然地提起,以此迎接曙光的來臨」,他給的是一個人的光明希望,迎向人生的晨曦,這種老師需要有真灼的洞見、以及超凡的智慧以因材施教,「席力恩老師」就是屬於這種更高層次的「人師」。
默塔諾珥也是。他們是人生的導師。
另外就是「做中學」,「體驗學習」這種教學概念。
我十分贊同這樣的教學法,因為我自己一直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在帶領我家那兩個小鬼。我從小教育他們的方式就沒有課本,我們在生活中學習。這樣的學習最重要的基礎就是,絕對要培養小孩「思考」的能力,沒有標準答案,就算是錯誤的答案也是好答案。這種思維,就算是當今,我都沒親眼見過任何學校裡的教育專業人士這樣做,更何況在十幾年前。
當然,我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這麼篤定,我只是硬著頭皮如此做而已。我其實對於教育一無所知,我們只不過想要好好地過生活。
芬達四歲時,有一天指著一塊路牌告訴我說「青鳥路」的時候(其實是青島路..),只有上天才知道我當時心裡是怎樣地掙扎著不要去糾正她扼殺她,反而要去讚美她鼓勵她,激發她的學習動機..
事後證明,這樣的做法獲得大大的成功,但感到最驚訝的人,其實是我自己,因為「發現」芬達已經會閱讀了的人,是她的阿姨,而不是我。我當時根本還沒想出該怎樣教她讀書識字的方法,但孩子早已經自己學會了。那時她五歲,捧著一本「媽媽寶寶」的雜誌讀給阿姨聽﹝那本雜誌是我妹妹的雜誌,芬達根本沒見過﹞,我妹妹大驚之餘,跑過來問我是怎麼教的。誰知道啊,我還沒開始教呢。
芬達從來不曾上過幼稚園,她的學前教育,完全不假手別人,全由本人一手包辦,我那時是全職媽媽。
當然了,孩子交到學校手中之後,我們學校的教育會全面摧磨掉這種思考能力啦。學校的老師只會用一大堆沒用的東西,塞滿孩子的所有時間,讓他們不要想東想西。我家小孩進入學校之後,就愈來愈笨了。
翻譯這個故事讓我感覺好愉快,因為我彷彿是找到了支持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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