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蘭迪爾一臉凝重沉鬱的表情,靜靜聆聽著他妻子的葛麗蘭姨媽,在為草坪上、現在已經被懸掛起來的燈籠擔憂不已,她煩惱它們是否需要纏上花環,或是可以就讓它們這樣掛著就好。站在葛麗蘭身後,在姨媽見不著的地方,他妻子的表姊葛藍娜朵,明明媚媚地嫣然對他送出一笑,鬧著要破壞他繼續端著那莊重嚴肅的尊容。然而,悠悠數百歲月穩坐天子明堂,瑟蘭迪爾可不是沒學著如何去控制自己的表情、可不僅憑赤手空拳沒有兩把刷子就應付得了那些情緒無端激動起來的請願人的。正常情況之下的葛麗蘭姨媽,他實在相當喜歡她;老人家只不過是對於這個婚禮太興奮了,因此才如此挑剔講究的。
瑟蘭迪爾最後安撫地舉起手來,「葛麗蘭,您對於這些事務的精妙見解,實令在下深深折服,煩請屈駕移往全權指揮眾人依照您認為最好的方式辦理吧。」
這些剔透玲瓏的恭維,讚美得葛麗蘭雙頰一片緋紅,「謝謝您,瑟蘭迪爾。我現在就盯著去辦。」抬腳正待離去,卻又轉身回來,「您有記得準備新娘的禮物吧,沒忘了吧?」開口殷切詢問著,語調十分焦慮。
他茫然望著老人家,皺起眉頭,「新娘的禮物?」一副摸不著頭緒的樣子回道,「什麼新娘的禮物?」語畢,看姨媽臉上那驚駭甚鉅的表情,他便饒了她,哈哈大笑,「沒忘,本人記得新娘的禮物啦!」說道,「別擔心了,全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我的總務大臣規劃這件喜事到現在都已經忙了有一年了,我想,您一定不會失望的。」
就在這時候,葛藍娜朵往前一踏、便將葛麗蘭手肘輕輕一扶,「來,」解危道,「讓我們去瞧瞧草坪上的活兒進行得怎樣了吧!」便把其他衆婦女團體帶離此廳房,臨走卻又回過頭來,對瑟蘭迪爾拋過來一個淘氣的微笑。
耳根終於得以清靜,瑟蘭迪爾紓緩下來,遂以一種心滿意足的心情,把他的大兒子滿腦海縈思起來。數百年了,他早就對對伊希爾登的決斷力、以及他號令幽暗密林軍隊的能力無比敬重,並且深深倚賴。如今他就要與雅薾斐苓結成連理,則令瑟蘭迪爾強烈地感到歡喜。他盼著伊希爾登締結良緣,盼得可久的了,而這個期盼則與為了獲得一個胤嗣好穩固森林王國的統治,是全然無關的。精靈永恆的生命,以及伊希爾登兩個弟弟的存在,意味著他的子民對於王權的穩定是有著相當安心的保證,或者至少在兵燹戰禍之際也盡可能有最基本的保證。不是的,他盼望這段良緣的起因,極小程度是為了他自身對於典章規範的意念,而絕大部分的原因委實是為了他的愛兒之幸福所祈願。瑟蘭迪爾曾經經歷過一個為他帶來幸運的婚姻,這段婚姻讓他成為一個更完善的人,他希望他的每個兒子也都能擁有那樣的經歷。即使是此刻,他都感覺到自己與洛瑞琳之間那股強大的聯繫,而希望她就在此處來親眼見證這一天。
洛瑞琳會喜歡雅薾斐苓的,他如是想道。他本身就很喜歡她。她是一個藝術家,一個其作品被無數幽暗密林家庭爭相收藏懸掛的編織巧匠,連皇室宮廷也不例外。而對他的家庭來說,即使只有文定之約、此女子都尚未嫁入宮闈,卻早就已經為皇室帶來了新氣象了。瑟蘭迪爾與他的諸位王子,並非對於美的體認冥頑遲鈍;沒有一個精靈會那樣愚鈍不靈。但是他們有時候卻太把全副心神貫注在他們對幽暗密林的職責裡了,因再無餘暇去顧及美的事務。雅薾斐苓總是將皇族這些闕匱的時間一肩挑起,因為這些承擔,正是她之所以存在的部分意義。她早就把色彩與質感,一點一滴添添增增地帶進他們的生活中。他會在某一天睜眼一望,便發現他坐椅慣用的毛織靠墊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個觸感無限柔軟的新椅墊了,它以粉紫、柔藍、和嫩綠三彩互相烘托,以漸層的方式融入彼此色階來形成一種色彩紛呈迷離閃熠的整體效果。又或者,他會在伸手端取一杯茶時,竟發現不知何許人找到了洛瑞琳老早以前收藏的杯組,而讓寂寞的它們重見了天日。這個家庭中每一份子的精神全都因為她所注入的新元素而受到了鼓舞,即使這些受惠的人先前全都渾然不知他們缺少了這項元素。
為了回報這份細膩的心意,瑟蘭迪爾那轇轕緊密的家人也早就逐步地鬆解開放,為雅薾斐苓騰出了一個安身立命的空間。她不費吹灰之力地、信手便擄獲了萊格拉斯的忠誠。她原本自家就有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弟弟了,所以對於這個年紀有多麼尷尬棘手可謂知之甚詳。萊格拉斯那少年飛揚的歡喜愉悅逗得她好開心,他的玩笑也博取她的開懷大笑。在他惹禍上身時,她也為那些越來越稀奇古怪的理由而慎重地表示著同情。當他逐漸與她廝磨熟慣了之後,似乎發現這位嫂子挺好相處的,可能是因為她從來不會表現得一副愛教訓人數落人的架勢,那種他的父親與哥哥們所代表的那種天賦的威權。
埃里安,她並不常常見到。這位仁兄只有偶爾的時候會在家,其大部分的時間都花費在指揮一支在南方疆域巡弋搜獵的偵防隊上。為了某些瑟蘭迪爾並不知曉的原因,剛剛開始的時候,雅薾斐苓在埃里安周遭活動時,一直表現得謹慎小心的樣子,只對他毫不做作的真誠坦率、以及他和伊希爾登兄友弟恭所明顯展現出來的敬與愛中,才慢慢地對他有所回應。比照之下大相逕庭的是,埃里安卻像是打從一開始就挺喜歡她的,然而不管怎麼說,如果這女郎能讓伊希爾登快樂,則埃里安必定就會愛她的。她早期的那種警惕防備的模樣,當時著實叫瑟蘭迪爾心中頗為詫異,接下來又因之憂慮不已,因為這兩人年紀相當,成長期間必定相互都認識的。不管他們從前有什麼過節,無論如何現在也早已盡釋前嫌了,所以這兩人似乎已經構築了一個君子愷悌的相處模式,建立在他們彼此對伊希爾登的鍾愛之上。
門上傳來一聲謹慎的敲門聲,接著瑟蘭迪爾的總管大臣寧第邇進入房內。「啟稟陛下,」他簡潔地一躬,說道,「我們終於從客房把大床移出來,並在王儲寢宮裡安置妥當了。」
「很好。」瑟蘭迪爾回答,「其他一應物品用項呢?」
「所有用品全都已經重置妥當了,床上鋪設了全新的亞麻床單。新人應該會感到非常舒適的。」
「很好。」瑟蘭迪爾再度如此作答。接下來這君臣二人相顧含笑不語,他們自己的新婚之夜甜美的回憶,閃電一般劃過彼此的心房,會意的笑容逕自留連在兩張嘴角。
就在這一刻,走廊一聲驚天動地的鬼哭神號擊入耳鼓,然後葛麗蘭鬼趕著似地衝刺進來,「天下雨啦!」她失聲大喊,「而且我發誓它看起來彷彿非要下個一整天不可!瑟蘭迪爾,您可千萬要拿點兒法子出來啊!」
***
埃里安向後往樹幹一倒,享受著偶爾穿過頭頂茂密的冠葉層飄飄灑下的美好夏季陣雨的凉爽霧氣。他和伊希爾登早已從婚禮準備事宜裡閃避出來,躲到這棵與殿前草坪相距不遠的樹上來避難。這會兒兄弟倆舒展下來,並且享用著陳麵包、乳酪、以及蘋果汁,這些埃里安先前從忙翻天的宮廷御廚房搜羅來的點心。私下共度的時光對於哥兒倆來說,異常的珍貴,因為它實在太稀有了,而一旦伊希爾登結婚之後,這難能可貴的稀有又很可能要變得更加不可求了。
此時埃里安覷目觀看著發生在草坪上的一場倉皇的大混亂,在那兒,衆僕役們手忙腳亂地把可能會被雨水淋壞的東西,不得有網漏之嫌地全數遮蓋起來。「一場結婚典禮究竟能繁亂複雜到怎樣的程度,永遠都叫我看得震驚不已!」他發表評論,「我總覺得,似乎那共結連理的兩人,應該簡單得讓他們能夠闔家歡聚、清靜到得以共享天倫才是道理呢。」
「爾獨哀怨深!」伊希爾登語氣頗為不平,「假如旁觀一場婚禮就讓你大興喟嘆之語的話,閣下應該去做一個案主才好。等你大婚之日,就會了解那是怎樣的滋味啦!」
埃里安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好一段時間內,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兒哩!」他說得愉悅飛揚,「當我遠在天涯作為淪落之客的期間,絕不會希望任何人來對在下委以終身的啦!」以及身陷如此危機四伏的險境之內,他並沒有加上這句補註,然而它卻不約而同地浮現在兩人的腦海中。「那樣未免太不公平了。」他說。
伊希爾登緘默不語,陷入了冥思。埃里安說得沒錯啊,毫無疑問。精靈之間所締結的婚約是永不相負的,即使是配偶之中有一人亡故了,都無法釋放倖存的另一位再行婚配。瑟蘭迪爾依然與他們的母親情深義重,即使母親都已經身處曼督斯殿堂超過三十年了。戰士們經常對婚姻裹足不前,因為他們明白自己很可能接連不斷地置身險境之中,吉凶未卜生死難料。除此之外,精靈族傾向於婚後很快就生兒育女,於是為了成功地生育和教養子女,新人雙方父母親的力量與智慧就會被需求與仰賴。
「我沒辦法幫你從南方偵防的指揮職位調至別處。」他徐徐吐字,「我手上並沒有一個那麼讓我信任的人可以取代你,此外,如果眾人之子皆出生入死以身犯險之時,國王之子卻被遣返家園作安逸之居,我想,父親絕不會同意的。」
「我並沒有在要求你幫我調職啊!」埃里安回答得相當激烈,「我從前就告訴過你我喜愛驚險刺激了,在禁衛軍服役大概一個月之後,就會把我逼瘋了的!」
伊希爾登卻是不勝抱憾地搖搖頭,「然而為兄的卻依然,會在心中祈願著你也能擁有我與雅薾斐苓結縭所得到的所有一切啊!」
埃里安聞言咧嘴笑了,「總有那麼一天啦。」開心爽朗說道,「而目前,本人要心安理得風流自在地和我所能發現的所有美麗女郎打情罵俏拈花惹草去也!」
說得伊希爾登微微一笑,卻又遲疑著,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一問,「埃里安,你與雅薾斐苓之間,曾有過什麼嗎?」
「你是指什麼?」埃里安聽起來一副迷茫不解的語調。
伊希爾登再度吞吞吐吐起來,「你與她年齡相仿嘛。我本來是想,也許啦,你們也許曾經是...」他苦苦思索一個適當的辭彙,「好朋友。」淒慘戚戚地終於講完。
埃里安驚訝萬分地瞪大眼睛注視他,「非也!」毫不遲疑地回答,「從來不曾。」
伊希爾登顯出一副放下心來的模樣。「既如此,為何她在最剛開始的時候,對你表現得那麼冷淡呢?我問過她,但她不告訴我,所以我才想,唉,別理我想什麼了。」
埃里安苦笑一下,「你著實娶了一個高尚而正直的女子哦,伊希爾登。我料想,她是不願意對我論長道短的吧!」
「什麼論長道短?」
「實不相瞞,我對於幼年的雅薾斐苓,並沒存有多少記憶。我與其他每一個人都和樂融融,卻沒立即喜歡上她的這件事情,我明白你會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她在幼年時太過於文靜啦,而本人可不是那種調調哦。」
聽著這段招認,腦海沉緬於回憶之中,伊希爾登不由得微笑起來,同時靜靜等著他的弟弟繼續說下去。
「我想,我對她有明確的記憶,是始於我比萊格拉斯稍大的年紀那時。我向她表示過寥寥幾次試驗性的打探,但是她毅然決然對我拒以千里。她認為我太放浪了吧!一個不謀而合,與父親所見略同的評價,我或可做此註解。」埃里安乾巴巴地結束了他的表白。
伊希爾登驚訝得眨眼頻頻,驚目盯望著他,「她斷然將你拒絕?」詢問的語氣裡無比震愕。
「是呀!」埃里安卻被哥哥這副驚愕神情給逗得好樂,「這種情況偶爾會出現在比較有理智的女子身上。」
伊希爾登向後一倒,靠在樹幹上,「理智。」他將這個字綣繞在唇舌之間細細品味,「是啊,她通常一向理智,不過,她完全失去理智,也不乏有時呢。」一朵心動神馳的迷離笑靨,像花瓣慢慢開綻,盛放在那張英俊的臉上。
這下子,埃里安可真的樂不可支啦,「走了,」他開口道,「我們就要淋濕啦,最好進宮裡去吧。儘管是,」他大笑著,追加一句,「根據閣下的表情來判斷,大概澆澆冷雨降降躁火,才正是你所需要的。只要再堅守一下下就行啦!老兄!」
***
在草坪嘉宴的貴賓席上,伊希爾登與雅薾斐苓靜靜地安坐在他們的父母中間。這個晚上,小倆口甚少交談,那些兩人之間今夜非說不可的話兒,必須留到婚禮之上再去海誓山盟、以及婚禮之後,再去甜言蜜語。而現在這一刻,他們略動了動眼前的精緻佳餚,耐著性子等待著,儘管這個等待可並不是全然心平氣和的靜心和耐性。伊希爾登交替握握雅薾斐苓的纖纖小手、或摟摟伊人香肩,趁機把他的手兒順著玉臂輕柔地稍稍撫下。輪到美人出招,她則,拿纖指輕輕劃著他的掌心,或者在她將頭無力依靠在鐵肩之上時,卻祭出一隻柔荑去擱在他的胸前。每一個碰觸都令兩人禁不住心顫神搖,他們都已經等待了一年,他們的愛意與對彼此的情慾,隨著逝去的每一日而更加增長茁壯。
伊希爾登探手攬住雅薾斐苓,讓她靠在他的懷裡。唉!他多麼愛她啊!他好愛她那份藝術家的對於美的靈性、以及她的溫文爾雅,在他先前已經看盡了世間的鄙邪醜陋時,她這兩種特質安撫了他的心靈。而正當她的醫師母親、與林務員父親教導她去鄙視那些邪魔,鄙視那些加害人們、並危害家園裡彷如親人的林木的那些惡祟時,他心中早也逐漸領悟到,他們無法保護她去遠遠避開邪惡。他好看重沉潛在她仁慈作風底下那股無聲的強大力量,此外他還好愛她那副動人的嬌美軀體。他好愛此刻在他的肩上胸前翻波騰浪的那些鬈曲青絲,好愛她胸脯高聳飽圓的雙峰,還有她腰臀的美好曲線,正好讓他的手可以安穩舒適地在那裡棲止。他好愛她熱情的親吻,好愛她的荑指纖纖,羽毛般輕柔地將他撩撥。依伊希爾登的主張看來,這也已經到了結婚典禮開始進行的良辰了吧!他與雅薾斐苓需要離開眾人,需要到他們的新房獨處不要被人打擾,他在心中如此喊著,而且他們需要快一點,需要趕在他做出叫他後悔的事兒來之前快去辦。
雅薾斐苓偎靠在伊希爾登懷裡,靜靜聆聽他怦然的心跳聲。在她耐心等待婚禮的吉時來到之際,她把這個堅強、高貴、精明幹練的精靈,她就要將自己的終身託付於他的這位郎君,放在心裡細細縈思。她愛極了他對他的家庭與他的子民的那份虔誠的奉獻。她好珍重他那機巧的智慧和靈動的舌鋒,它們總在對她朗誦情詩時,展現他驚人的文采。她尊敬他作為一個戰士的這個角色,即使這角色的暴力總叫她驚慌沮喪也不減她的敬意,因為她明白暴力有其必要,它是一種手段,藉著它,她與她所愛的人們才得以過安寧的生活。而在過去的一年裡,她始終急切地愛戀著他那優美的體魄。唉,真的。她好愛他胸膛與臂膀裡蘊藏的那股力量,那健美修長的雙腿,以及(即使只是想起來都叫她滿面羞紅)他臀部那結實緊緻的肌肉。她愛他的雙唇愛他的雙臂,愛透過它們對她所做的承諾。於是她只願這個冗長的夜晚能夠加緊腳步地趕向終點去才好呢。
瑟蘭迪爾默默觀察著這一對新人,看他們坐在他的右邊,沉靜地不交一語。結婚典禮的揭幕,此時來得正是時候呢,他如此作想。可不是嗎,從那兩張激情的臉龐,以及這雙情侶顫抖的手兒作為判斷,它是無法忍受的熬刑。他端身站了起來,向來賓們示意,這會兒該是離席移身前往草坪中央的時刻到啦!
***
華宴美餐終於到了尾聲,於是賓客們移動步伐,圍繞著年輕的新侶團成一個圓圈,這對新人被他們的家人簇擁著,亭亭站在草坪的中央。
當瓊筵飛羽觴,正酒酣耳熱之際,黝暗夜幕早已徹底籠罩下來,但是草坪卻沐浴在來自各色光源的柔亮光輝裡。天頂星光璀璨,而林間燭光點點燈盞處處則互相輝映成趣。在傳統上,這個夜晚之所以被選來舉辦儀式慶典,實則因為當空有那一輪高掛的滿月,而此刻它正把銀白的月波輕輕灑落草坪裡聚集的男男女女身上。然而這許多華光裡,卻沒有一種及得上散發自愛侶身上的光采。雅薾斐苓與伊希爾登兩人全都因為一種他們早就已經明白的幸福,而發出耀眼的光輝;這份幸福的體認,是生命所曾賜予他們的眾多禮物之中,最甜美的一種。在他們凝神注視著彼此,讓目光交融時,他們的雙親則開始唸誦起古老的祝辭,這禱辭為他們的結合賜下祝福,在這一刻裡全世界只剩下彼此,而其餘種種歡思愁緒喜怒哀傷,全都暫時拋下消逸無蹤。
這些古老的禱辭其無比的神聖和莊嚴,幾乎令人無法承受。因此在歌蘭妮亞高呼瓦爾妲、以及瑟蘭迪爾呼喊曼威的聖名,請祂們見證伊希爾登和雅薾斐苓的愛時,在場所有眾人皆敬畏俯首,無人敢抬頭。
(譯注:瓦爾妲Varda,「高貴的」、「高大的」;亦稱為「繁星之后」。最偉大的維麗,曼威的配偶,與曼威一同住在泰尼魁提爾山上;她的其他名字有Elbereth,Elentári,Tintalle, Baradis。
曼威Manwë,維拉之首,阿爾達的統治者與大君王,又稱為甦利缪Súlimo。
http://tolkiengateway.net/wiki/Manw%C3%AB )
接下來瑟蘭迪爾執起伊希爾登的右手,同時歌蘭妮亞則端起雅薾斐苓的手兒。他們取下在他們的食指上閃閃發光的純銀訂婚戒指,把這些珍貴的戒指妥善地收藏起來,然後把一對純金的戒指交給他們的這一雙兒女,於是新人再度為對方的右手套上婚戒。然後父親與母親連同一對佳侶手牽著手兒,以至尊的聖名,虔聲呼喊祈請祝福。無比莊嚴、至極的森肅,這令人屏息的一刻,整個世界全都寂靜無聲。
而後嘉賓們開始發出低微的贊同聲嗡嚶作響,這聲響漸次高揚壯盛,終致形成排山倒海的高喊。樂手們再度彈奏起樂曲,於是新人的雙親終於護送他們離開了草坪,將他們送進新房,好讓他們能夠以,絕對令小倆口感到又歡喜又舒適的,兩個軀體的結合,來把這個璧合之盟圓滿地完成。
等這個小小的隊伍進入皇宮之後,詩人樂手們立即移宮換羽改換曲調,於是草坪上的人們全都忙著牽起手來,拉成一列像是沒有盡頭的長蛇陣,在草坪四處逶迤遊走,跳弄起一支古老的精靈族歡喜之舞。從那些親眷、朋友、和鄰居們,亂紛紛伸出無數的手來,把埃里安與萊格拉斯一併拉進長蛇隊伍中,於是他們也手舞之足蹈之,跳呀跳進這星輝染成的夜色之中。
而經歷了漫長等待終於能得進入臥房獨處的伊希爾登和雅薾斐苓,則弄起一曲無疑是更為古老的交拜之舞,於是亦為歡喜也為憂傷,來將兩人緊密交纏,綢繆直到光陰都走到了盡頭,還更繾綣到歲月之後。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