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digal Sons
by
daw the minstrel
4. 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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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類
半夜裡，天氣驟然轉變了，一場大雷雨襲將而來。烏雲蔽空遮星掩月，加深了夜幕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雨勢強勁得如同箭矢一般，射穿他們頭頂上茂密厚敦的冠層，連兩人都給淋成了落湯雞，就別提還能睡什麼好覺了；而轟隆作響的雷聲則擾得馬兒極度不安，極需要他們的懷柔勸慰。於是兩人陪伴著他們的愛馬，一同擠在他們所能找到最厚密的葉層之下，忍耐著靜候暴雨平息。驟雨喧騰的噪音之外，正當萊格拉斯覺得他聽到某種躁動從遠處踩著小徑步步逼近時，他們在那兒佇立了大約有二十分鐘吧。他拭目以觀、傾耳諦聽，並抬起一隻手去攫取他的弓那當兒，只聽得忒爾貢緊張的語調響起，「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兩人以迅速而一致的默契同步做出反應。他們將馬匹驅離現場，然後移身潛進灌木叢裡，並把武器準備就緒。那些喧鬧的噪音已經自行透露出，來者至少有三個生靈，其中兩個既笨且重、而另一個則較為輕盈。那輕盈的該物行走起來卻踉蹌顛跛著，彷彿像是受了傷。等那笨重的兩個生物突然闖進眼簾之後，萊格拉斯則像是猝然觸了電似地明白那究竟是何方神聖了。半獸人啊！萊格拉斯狠狠咒罵著他自己、以及忒爾貢，為何沒跳上樹去、卻反而躲在這灌木叢裡呢！他們早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反覆叮嚀又叮嚀，與那些沒辦法自行爬樹的半獸人作戰的最有利戰鬥位置，就是在樹上。但是他就是那麼老老實實地沒有洞見之明，毫無所悉來者不脫就是該項妖孽啊！後知後覺到現在一切都已嫌遲了。他過去聽人談論這些畜牲，聽了都有一輩子了吧，卻從來不曾見過他們一眼。這黝暗的夜色，致使此刻無法將他們仔細地一窺其貌，但是那粗陋、而又笨拙的生物，行軍移動起來卻像是比他們笨重的外型，可能要更快又更遠。
出於他長久以來的訓練、而非那稍許驚嚇的感覺，萊格拉斯直覺地瞄準，放箭，並且在見到他的利箭紮進其中一個半獸人的左肩時油然升起一股滿意的快感，然而這個中箭的生物對於這起中箭意外所引發的注意，卻不會比被一隻討厭的小蟲叮一口的注意還更多。忒爾貢本來也給另一個半獸人紮上一箭了，可是他們兩人卻依然忙著在抽新的箭矢、忙著在搭弓扯弦因為，由於精靈羽箭洩露了他們的存在，兩名半獸人已經轉身朝他們逼近而來了。
兩個持劍的半獸人，向一對精靈廝殺過去，狂狂揮舞著他們手中的利器。萊格拉斯拼了命再放上一箭，它不負使命地再次正中標的，這才在最後關頭倉促閃身去拔取他的長刀。他極度偏愛使用弓箭作為首選武器，但是在一個瞬息萬變、短兵相接的肉搏戰裡，弓箭的效能卻是不彰的。著了他數箭的那個半獸人繼續欺向他來，其步履毫不遲滯，似乎對自己身上紮了區區幾箭根本不放在心上似的。這魔物渾身惡臭薰天，黃色的眼瞳灼發著殺機。萊格拉斯矯捷一閃避開劍鋒，機伶伶竄將近去，倏然挨近那個半獸人身邊。魔兵見狀低聲一吼，翻手便以劍柄使勁兒朝他的側臉狠狠一擊。這擊得萊格拉斯直是滿眼金星亂迸，不過這場流星雨還不夠盛大到不叫他把三天前、一直不斷不斷練習的那招把式，在賞星的同時，仍不忘操起他的長刀再演練一套。耳中悶悶的咕噥聲未絕，眼前這名半獸人卻已然倒地。萊格拉斯用力將他的長刀一擰一拔，便轉身去看忒爾貢進展得如何。
但望之下卻叫他大吃一驚，因為這會兒這方空地早已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正與忒爾貢並肩作戰，手中揮動著一把利劍。與他們敵對的那個半獸人毫不客氣地向這位乍到之客狂劈猛砍，而新客人則拿他自己的劍格之擋之，卻大概慢了一招，其左肩上早挨了半獸人一劍。萊格拉斯拔腿向他們奔去，不過這名陌生人已結結實實將他的寶劍送進魔兵的腹中，將這畜牲送進陰曹報到去也。
「你沒事兒吧？」萊格拉斯發狂似地問聲。
「沒事兒。」忒爾貢回答，然而他的語音卻是顫慄地發著抖。他早已轉過了身，此刻正拿劍尖兒指著陌生人，無法確定這人的身份、以及他來此的目的。陌生人安撫地抬起雙手，身子則搖搖晃晃，然後緊接著，以一個迂緩的、優雅得體的姿態，頹然倒地。
萊格拉斯和忒爾貢望之愕然，相顧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移步走向陌生人身邊。令萊格拉斯震驚的是，他認出他們的援助者竟然是一個人類。這人的身量很高，暗色的頭髮，臉龐髭鬚遍佈。萊格拉斯早就在長湖鎮的人類運送貨物或傳遞消息給瑟蘭迪爾時，偶爾已與人類有過數面之緣，但是他還不曾接近過其中一人、或是與之有過交談。瑟蘭迪爾對這種族一向稍微帶著敵意，偏偏眼睜睜看著他們，加上愛隆與吉爾加拉德，這幫他本來滿心信任的人們聯手把達哥拉戰役搞得一敗塗地，白白斷送幽暗密林三分之二的戰士之性命，其中還包括了瑟蘭迪爾自己的父親，歐珞翡。而後來人類的領袖將魔戒據為己有的這舉動，則在當時就為瑟蘭迪爾所抱持的，人類普遍不可信任的這項主張，賦予了一個明証。
萊格拉斯原也不可避免地，理所當然承襲了些他父親對人類的那種不信任感，而對於躺臥在地的這人有可能是在耍詐存有警覺心。因之，當他俯向人類、去檢看清楚究竟是何等傷勢在折磨他的同時，還保持著刀不離手作為防範。這人的左側肩膀有一記頗深的砍傷，那可能就是萊格拉斯先前所目睹的、此人在半獸人毒手之下被折騰得七葷八素的那記傷痕。然而最怵目驚心的，卻是他頭頂上的那一道深長的切口，這傷口可能是早在他來到這處營地之前，就已經存在的了。檢畢縮手回來，只覺掌上黏黏膩膩，竟染滿了人類的鮮血。「他頭部受創，」他一邊還刀入鞘，一邊吩咐著，「去把我們的背包拿一個過來。」忒爾貢卻是呆呆凝望著死在他腳邊的半獸人屍骸，木列如偶，站著一動也不動。「忒爾貢！」萊格拉斯催促，「把我們的背包拿一個過來！」
忒爾貢這才從愣怔之中醒過神來，趕緊跑到他們原先避雨的樹下，取了一個背包過來。拿來的是他自己的背包，於是動手扯開他的醫護包，無論是誰，只要進入林子裡，這醫護包絕對是不可或缺的配備。所有接受訓練的戰士們，全都被教導了簡單的醫護技巧，這些技巧在戰場上是不可避免總會派上用場的。醫護包裡含納了一些藥草、以及少量的乾淨繃帶。好在雷雨已經過去了，此時的雨勢也趨於緩和，所以萊格拉斯在幫人類清潔、包紮這些傷口的時候，可以看清楚它們。他不願冒險把藥草拿來用在傷口上，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這些藥會對一個人類造成怎樣的影響。
「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比較乾的地方，幫我把他移過去。」他提出請求。他們合力抬起這個沉重得驚人的軀體，架在兩人中間，拉起他的兩條臂膀，一人一邊搭在他們的肩上。這個人類已經不醒人事了，於是他們只好讓他的腳尖耷拉在泥地裡，死命拖著拽著，直扯進樹下的那個據點去，那地方似乎大概是最乾燥的所在了。他們兩人的毛毯全被雨給淋濕了，但是萊格拉斯拿比較不濕的那一件，將人類的身體嚴嚴裹覆起來。
「我覺得，他需要營火。」默許了萊格拉斯在這起事件裡的領導地位，忒爾貢領命著手尋找起堪用的乾木頭、以及引火物。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兩個精靈引燃了一個火堆，這才頹坐在他們的腳跟上，端詳起他們的……什麼呢？恩人？犯人？
「你覺得他是什麼人？」忒爾貢問。
「不知道。或許是一個森林居民吧。我覺得，我們一直走在他們的一條小徑上。」
「我不喜歡這樣。」忒爾貢說，「我認為當他醒來的時候，我們不該留在現場。」
「我們不能把他丟著不管啊！」萊格拉斯反對，「他受傷了，而且很可能還有更多半獸人的！」
論到這點，忒爾貢不禁顫慄起來。與半獸人的這場惡鬥，相較於獵殺巨蛛，其令人振奮的程度簡直是形同天壤啊！他那時差點兒連腦袋都給丟了。「那麼，閣下有何高見？」滿腹的焦慮，致使他的口吻顯得犀利。
「我們非得待在這裡等他醒來不可。」萊格拉斯的脾氣也很拗。
忒爾貢惱怒地吐了一大口濁氣，「不賴嘛。」如此回道，心內非常明白，如此爭吵下去是沒半點好處的。他仔細打量著萊格拉斯，「你那臉上，會痛嗎？」以突如其來的關心口吻，問道。萊格拉斯伸手摸了摸左臉上，遭半獸人拿劍柄擊傷的地方，那地方被忒爾貢這麼一提，這會兒倒是挺疼的。他耐心坐等忒爾貢再去拿來醫護包，在傷口以及其周遭瘀腫的地方塗上藥膏，那藥膏像火灼一樣的刺痛。忒爾貢打理這些醫療工作的手兒微微打著顫抖，不過萊格拉斯忍住不去評論它，這原本就是場令人驚魂懾魄的一場戰鬥。讚美他們的軍技訓練，這些訓練讓他倆在戰鬥來臨時得以應付自如，然而戰鬥過後餘驚未息，他們都需要花點兒時間來平復心中餘悸。對於斬殺半獸人，萊格拉心中毫無半點痛悔之意，然而卻因這些孽障早先所造成的那些個威脅，反在心中產生偌大一股，有益於心理健康的敬意。
等忒爾貢好不容易完成了在他臉上塗塗抹抹的工作後，萊格拉斯抬首觀測了一下星象，此時透過群木梢頭明晰可見耀眼星空，「離天亮還有一、兩鐘頭，你何不去試試能否睡一下呢？我來負責警戒。」
忒爾貢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接受了這項福利。隨著戰鬥的激情消散緊接而來的，兩人皆感覺到渾身的精疲力竭。忒爾貢盡量靠近營火，倒頭便睡，而萊格拉斯則在人類附近的一棵樹旁，倚著樹幹棲坐下來。他把這個受傷的人類在頭腦裡苦苦思索著，揣度他在幽暗密林裡究竟在做什麼。這可是他該去擔心憂慮的那種事兒嗎？他該把這個人類存在的消息，傳信兒通知他父親嗎？營火融融，暖流一般淌過他渾身疲倦的肌肉，他逐漸意識到視覺模糊不清、感覺到昏昏欲睡了，於是站起身來，開始在營地裡踱來踱去。
驀地，一記出乎意料的聲響，引起他的注意，憬然一震，全神警惕起來。他傾耳諦聽怪音傳來的方向。在營地另一邊上，有人，不，有兩個人，正躡著腳靜悄悄、卻又不夠安靜地，繞在營地邊緣兜轉遊移著。萊格拉斯的耳朵告訴他，這兩個神秘客，說他們是精靈則嫌喧鬧，算他們是半獸人卻又太文靜，如此他已演繹出唯一可能的結論。忒爾貢大概是被不尋常的聲音干擾了，微微動了動，不過卻沒醒過來。萊格拉斯伸腳捅捅他，「我想，我們的客人來了朋友在那邊呢。」壓低嗓音說時，忒爾貢的雙眼也醒過神來了。
萊格拉斯瘋狂地滿腦海搜尋起，遇到像他們陷入的這種狀況時，可要如何處理呢？他努力要記起來自己可曾經受過任何指點。他回想起瑟蘭迪爾對這個種族的不信任，於是他躊躇起來。這兩人很可能並不知道萊格拉斯和忒爾貢已經聽到他們了，他可以逕向他們喊話，激他們現身，然而他也很清楚，這些人不懷好意，而且這下子搞不好都已經把武器瞄準了置身於火光之中一覽無遺的精靈們、只等著隨時開火了。忒爾貢睇眼瞄他，以眼神詢問他們該做何行動的指示。
最後，萊格拉斯將出現在他心中的唯一方案付諸執行。他從靴子裡抽出匕首，拿它抵在受傷人類的咽喉裡。腦袋裡尚餘足夠的聰明，叫他足以記得這些人類大概說的是西方語，他謹慎地說起一種過去從來不曾有機會使用的語言，「出來！」大聲喊道，「否則休怪我對你們的朋友動手！」他的聲音是那麼的驚顫發抖，連自己都聽得好不畏怯。
半晌裡，現場毫無動靜一片死寂，而接下來，營地對面，從林子裡走出一個人類，這人放低手裡的弓，其弓弦上空無一箭，而另一隻空著的手則掌心向外、高高舉起，「我們沒有惡意。」語氣和緩如此說道。聽不懂西方語的忒爾貢，原本已經驚跳起來，攫弓在手成一觸即發的態勢。萊格拉斯的舉措原就叫他看得滿頭霧水，渾不相信他的朋友竟然會去將一柄利刃架在一個失去知覺的人的喉頭。而此刻，他則放低自己的弓，來回應這名人類令人寬心的善意表示。
萊格拉斯原本覺得另一個埋伏者就在這營地靠近他的這一邊兒，但是當眼前這個人類走上前、並開口說話那當兒，他就在該處失去了第二個人類的線索了。這時他放眼各處迅速地掃視，看看是否另一個人類也會現身出來。卻猝然間，有個體重不輕的人從他的身後暴衝過來，將他撞倒在地，然後從他的手中猛地擰下匕首。於此同時，早先進入營地的那個人類則撲向忒爾貢，奪了他的弓。頗費一番功夫，兩個人類制伏了身型較為嬌小的精靈，於是萊格拉斯與忒爾貢發現他們皆被壓制跪地不起，雙手則被反剪綑綁於身後。先進入營地的那個人類俐落地將他們搜過身、繳了他們的武器，包括藏在忒爾貢靴子裡的那把匕首。接下來他持劍穩立在他們的面前。
那個原先對付萊格拉斯的那個人類，俯身向那名傷患探究，他以西方語對持劍的人類說道，「他肩上有一道傷口，以及一道很不樂觀的刀傷在頭上。我想，我有瞧見那個半獸人拿劍砍在那兒。他一定是那場小衝突裡與我們分散了之後才得到那記肩傷的。不過這些傷口已經被清理乾淨並且包紮妥善了。」對傷患的檢視完畢之後，他站起身來，以深沉的目光打量著兩個精靈，用西方語，問他們，「是你們幫我們的朋友包紮傷口的嗎？」
「沒錯。」萊格拉斯說，「半獸人闖進我們的營地裡來。我想，他必定一直在追捕他們，因為他不久也跟隨而至。他協助我們殺死他們。」說著抬抬下巴朝依然躺在小徑稍遠處的兩具半獸人屍體指了指。
「他協助你們？」持劍的那個人類以冷嘲熱諷的語氣問道，「閣下敢說，沒把他的意思整個弄反了？」他對於這個瘦巴巴的小傢伙剛剛所作的主張，毫不掩飾一種揶揄嘲弄的神氣。
萊格拉斯翕動雙唇，想拿一些如假包換的蠢話兒來頂回去，又考慮著自己是雙手被縛、並且還有一把利劍正指著他哪！兩軍對壘正僵持間，不料那位照料傷患的人卻介入戰局，「得啦！撒瑞拉德，」他說，「你非要去和青少年一般見識嗎！不過，我認為萬萬不可將他們鬆綁，而你可能也必須把他們的雙腳一併綑綁起來才好哦。我們可不希望他們召喚一大票，其手段絕對會比耍匕首唬弄我們這一招更為兇狠的木精靈過來，即使在下料想，這兩傢伙本來也沒存心要把他們的恐嚇付諸實行也一樣，瞧他們才剛剛那麼大費周章地護理亞拉苟斯。」他語調之中不乏歉意，「讓我照料好亞拉苟斯，然後，我們會來處理我們的精靈朋友。」說畢忙著在他自己的背包裡翻翻找找，然後取出一個與萊格拉斯和忒爾貢兩人所帶大同小異的一個醫護包出來。
（譯注：亞拉苟斯Aragost，登丹人的第八代酋長，係亞拉哈德一世之子，以及亞拉岡二世伊力薩的直系先祖。）
持劍的人類依令行事，將他們的腳全給綁了，然後退後佇立守候，一雙眼睛小心翼翼地盯住他們，絞盡腦汁如何也猜不透，這兩個顯然年紀不大的精靈逗留在幽暗密林這塊危險的區域裡究竟是在做什麼，而他很不喜歡自己陷於這糊裡糊塗的局面，「你們是誰？在這裡做什麼？」他懷疑地問道。
這問題問得萊格拉斯憤怒得寒毛森豎。這些森林是他父親的領土啊！而這些人類才是侵入者，侵入者可沒有權力以那種口氣對他、或者對任何精靈那樣說話的！這人拿他的劍鋒輕輕地捅了捅忒爾貢，「我問了，你是誰嗄？」如此開口。
「他聽不懂你的話。」萊格拉斯說，「他不會說西方語。」
「那麼你可以代他回答。」執劍人類說道。
奈何形勢比人強，萊格拉斯心中饒是叫苦連天，也只好乖乖作答，「本人萊格拉斯。」他省略父親名諱不報，說道，「這是忒爾貢。而你們叫啥名誰、又在本地搞啥名堂嗄？」卻以竭盡所能的狂妄語調，追問一句。
這人聽後瞠目瞅望他半天，然後放聲哈哈大笑，「你架子倒是不小嘛！就讓你過過癮。」他回答。萊格拉斯不太確定何謂「架子」其意，但是他決定噤口不去探問。這男人以過分盛大誇張的禮節，隆重堂皇地躬身行了一個彌天大禮，「敝人在下撒瑞拉德，而這是區區庇里歐格。」
庇里歐格從照料傷患的忙碌之中抽身，屁股往後一坐，緊鎖著愁眉，「我想，人事已盡，一切只看天命了。然而，我可不想貿然去移動他。我們應該起個營火，」移目瞥向撒瑞拉德，「你能去弄些木材嗎？」撒瑞拉德朝精靈們拋去最後一道戲謔的目光後，才甘心去執行庇里歐格交辦的差事去。庇里歐格注視萊格拉斯，「你為我們的朋友所做的清潔和包紮，做得非常不錯啊，多謝你了！」萊格拉斯只是簡慢地點一下頭做為回應。這些人類先是將他和忒爾貢綑綁起來，接著又對他放肆無禮得簡直無可饒恕！以他當下所受的這些待遇，休想他會給什麼好臉色。
庇里歐格不作聲色，一直等到撒瑞拉德回來，這才抓來他自己的背包，從裡面取出肉乾，「你們餓了吧？」一邊趨近他們，口中發問，「我要幫你們的雙手鬆綁，以便進食，不過你們可別企圖逃跑。」他表示，「我們對你們毫無惡意，但是在亞拉苟斯能夠動身之前，我們沒辦法放你們走。木精靈對人類的不友善我們素有耳聞，因此我們不能冒險讓你們去召來人馬、而企圖將我們俘為囚虜或者做出更糟的事兒。把我的話轉告你的朋友。」萊格拉斯於是遵囑翻譯一遍，等他譯畢，庇里歐格先鬆開萊格拉斯雙手，然後解開忒爾貢的。他拿了幾塊肉乾給精靈們，他們遲疑了半天才接過手，卻又一直等到庇里歐格吃了一些之後，才動口自己嚐了嚐。看得他禁不住蔑聲哼了哼，「你們兩個真是，有夠疑神疑鬼的！」語畢便在亞拉茍斯躺臥的那棵樹下，靠著樹幹坐下來。撒瑞拉德挨坐在他的身旁，取用了一塊他分享的肉乾，卻把一雙眼睛，死目盯住萊格拉斯和忒爾貢，一動也不動，一眨也不眨。
等大夥兒都用餐畢，庇里歐格再度將他們的雙手反綁起來，「你們或者也可以躺下來，試著睡一下。」他告知，「我們要在這兒待上一陣子。」聞言兩雙精靈眼眸卻以一種令他覺得惴惴不安的凝視，不發一語直勾勾盯著他瞧。「躺下！」他重申一次，而這一次，則把它下成了一道命令。萊格拉斯翻譯給忒爾貢聽。
「我可不喜歡這樣。」忒爾貢回答。
「我也不喜歡啊，」萊格拉斯說，「但是我們必須要等待時機。」兩人皆躺下來，然而他們四隻戒備敵意的眼睛，則是目不轉睛地盯注著這幾個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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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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