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Brother’s Keeper
By
Daw the minstrel
4. Helping 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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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援手相助 Helping Out
萊格拉斯試驗地揮動手中的練習劍,測試著它的平衡感。這些練習劍,每一把的平衡感都略有不同,而當他在劍架上挑挑揀揀時,則從來都沒把握自己想要的是哪一款。師傅說過,學著去使用各色各式的劍,對他們是有百利而無害的。一個戰士永遠不會料到他何時會遺失自己的劍,而逼得去操弄一支信手得來的任何刀劍。他在忒爾貢與安納兒中間的草地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那你認為昨兒個夜裡埃里安在做什麼?」忒爾貢發問。
萊格拉斯聳聳肩,「並不清楚。」儘管他自己原也把夜裡大半時間全拿來擔心著與忒爾貢相同的這個疑惑,但他可不確定自己就想要與忒爾貢談論埃里安的事兒呢。在他的右手邊兒,感覺到安納兒稍稍動了一下,霎時他想起了昨兒夜裡,當他們在河岸附近看見埃里安的時候,在安納兒臉上所流露出來的,讓他見而為之一凜的那副表情。他霍地別過臉去,「你是不是知道關於埃里安的什麼消息?安納兒?」
安納兒一副受苦受難的鬼模樣,顯然是因為被硬扯進來參與對話而懊喪不已。「消息沒那麼靈通啦!」
「可是你懷疑著什麼事兒吧!」萊格拉斯不輕易放過,「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你的父親跟你說過他懷疑著什麼事兒的吧!」安納兒雙唇翕動,卻不肯吐字。「求求你告訴我吧,」萊格拉斯低聲下氣地哀懇著,「我好為他擔心啊!」
「我父親說,埃里安是一個英勇的戰士,還有,他正患著魔影症。」最後,安納兒如此透露。
「這個我知道啦,」萊格拉斯性急說道,「別的呢?」
安納兒那份兒百般不願的痛苦神情,看起來幾乎到了不堪言狀,「他說,醫師們使用一種藥草來治療嚴重的魔影症患者,而有時候,人們沒辦法停用這種藥草,這種藥癮會令他們做出傻事兒來。」他悲兮慘兮地凝視著萊格拉斯,「他說,我們應該感謝那些為我們如此犧牲的戰士們,不該鄙視他們,只需盡力地伸出援手協助他們好起來。」
萊格拉斯愣愣瞪著安納兒,滿心不願去相信這番話,然而隨即就明白他所言確實沒錯啊!他的家庭教師請園丁為他講述蕩魂草的特性,其言猶在耳,而且甚至在那時,他就已經疑心醫師們是否早就給埃里安服用過這種藥草了。他覺得心頭難受得陣陣作噁。
而就彷彿他的動念將哥哥給召喚了過來似的,竟然就看見埃里安與默塔諾珥一道兒,在他們這個訓練場與下個訓練場之間漫步而過,繼續走進一條會將他們引入樹林裡的一條小路。頃刻間,他的憂慮變得更深了。白晝裡的這個時間,埃里安應該在伊希爾登的辦公室裡才對呀!而默塔諾珥跟他在一起究竟在做什麼?保護埃里安是默塔諾珥分內的職責,但前一天夜裡,他看起來好像在配合著埃里安暗裡所行的某種勾當,兩人合作無間似的,而這會兒,這兩人又湊到一塊兒了。想都來不及多想,萊格拉斯霍地站了起來,往他哥哥剛剛消失身影的那片樹林的方向跨了一步。
「你在幹嘛?」安納兒憂心問道。
忒爾貢先時聽過安納兒的闡述了,而此時則滿臉興奮地看著萊格拉斯,「我們應該跟蹤他們!」
「但是我們有課要上啊!」安納兒反對。
「萊格拉斯很擔心欸!」忒爾貢急嚷,「而且你父親說了啊,我們應該對埃里安這樣的戰士出手相助的!」
萊格拉斯低頭凝視著手中的練習劍。在他的生命裡,如果有一個他永遠嚴正對待的領域,那就是他的戰士訓練。只要辦得到的話,他不曾漏掉一堂課,他珍惜師傅傳授給他的點點滴滴細枝末節,把握了分分秒秒練武的時間不肯須臾浪費。但是他也非常清楚,在埃里安很可能更深地陷入失足之境的緊要關頭,他可沒辦法漠然置身在訓練場、若無其事地在這裡耍刀弄劍。他走向劍架,將手中劍輕輕置入。附帶一小聲歡呼的忒爾貢,也做了相同的動作,然後接下來,其為難程度達到無以名狀的安納兒,也跟著做了。對於摯友如此的情義相挺,萊格拉斯只有銘感五內,感激之情難以言喻,抬起腳跟,便朝向埃里安消失之處走去,從剛剛抵達的唐杜義身邊經過。
「你們要去哪兒?」唐杜義擰著兩道眉毛,茫然問道。
「跟師傅說一聲,說我們有事兒去處理一下。」忒爾貢回頭丟下這句話,而萊格拉斯則腳步一拔,開始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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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你離開之後,我四處打聽了一下西歐里斯的事兒,」默塔諾珥道,「今兒早晨又探了一遭兒,折騰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打探到個知道他住在何處的人呢!似乎沒有人常見到他。」
埃里安心痛得整個臉型都變了。當一個人獨自對抗著魔影症的同時,其家庭又橫遭慘變、全數家人俱皆死於非命,他沒辦法想像這兩件痛入骨髓的慘事在同一個時間襲擊而來,那會是何等慘絕人寰的感受。當他痛嚐失母之悲那時,他生存下去的力量,仰賴了瑟蘭迪爾與伊希爾登堅實的陪伴,甚至更多的是來自那時依然年幼的萊格拉斯那純摯的親情。如今,當他在魔影的巨爪之下苦苦掙扎著要逃離魔掌,心中也深深明白他的父親與自家兄弟們那毫不遲疑向自己伸過來的援手。何況這諸多援助,甚至都還沒把默塔諾珥的扶助、以及南偵勇士們的支持算進去呢!一旦他願意去面對時,這些對他傾注過來的關懷是如此毫無矯飾、盡皆流露著真情。他根本不願意去想像,假如自己置身於西歐里斯當年的境地時,自己會是何番光景?那樣似乎是形影相弔孑然一身、連夥伴好友和街坊鄰居全都喪失殆盡,煢煢獨立於天地之間?上蒼怎能容允這種事兒來發生呢?
萊格拉斯與同學們守候在訓練場中、靜靜等待著要上一堂劍技課程,他行進中瞬間所捕捉到的這一幕,忽地閃進腦海。而半獸人兵團攻擊並殺害他的母親那時,萬一萊格拉斯也與她的母親同行的話,他可要如何處之?行思至此禁不住一陣驚怖顫慄,對於他的小弟正在兵器師傅們羽翼之下被悉心照料得平平安安的這個事實,不由得要俯首向梵拉深深地致上感謝。昨兒夜裡,當最後終於出現了個有辦法供應他蕩魂草的人時,萊格拉斯離他真是太近了點兒!當他要投注心力去弄清楚西歐李斯是否有夠多的貨源、以便作為一個源源不絕的供應者時,埃里安可一點兒也不想要有一個萊格拉斯在附近晃的。
默塔諾珥帶領著他循徑而走,只見羊腸小路愈走愈狹窄、人煙愈來愈荒僻,最後終於連路也沒了,只在樹與樹之間挑著縫兒穿行,一路只略停了一停來讓自己重新調整辨識一下,最後終於來到了一個蕞爾空地,空地裡矗立著一座可能是由單一房間構成的小屋,粗拙失修,看來一副搖搖欲倒的模樣。「先由我來跟他談,」他壓低嗓音道,「本人與他一度也有過某種交情的。」
兩人邁著腳步來到門前,默塔諾珥伸手敲了敲,西歐李斯幾乎是應著叩門聲同步地就打開了門,而對於這一點埃里安絲毫也不覺得奇怪,瞧瞧這屋子,窄小得有多離譜啊。「Mae govannen,西歐李斯。」默塔諾珥開口招呼。開門的精靈瞇起雙眼盯視他,然後望向默塔諾珥身後,注視著埃里安,臉上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默塔諾珥啊...」他款款一字一頓斟酌著說道,「久違了。大駕光臨寒舍,可是為了此君之故?」他朝埃里安抬了抬下巴。
「正是。」默塔諾珥說,「我們可以進屋談嗎?」
西歐李斯遲疑半晌,然後挪開身子往旁一讓,讓他們兩人進入屋內。埃里安迅速地將屋裡掃視了一圈兒,不脫他原先所揣想的,這間屋子實在是小之又小啊!挨著壁爐旁站著一把椅子,與椅子為伴的是一張小桌,爐台上則放置著一個小鍋、一個餐盤、以及一只茶杯。房間一角硬塞進一張帆布床,床上平平整整攤著一席破舊不堪的毛毯。牆上幾根釘子,掛著一件斗篷、和僅僅一套替換的衣物。屋裡地板上這麼堂堂皇皇站了三個人,就顯得比肩接踵人滿為患了。西歐李斯並沒有請他們坐,而埃里安也瞧得出,就算他請他們坐,還真不知道要坐在哪裡啊!他見到西歐李斯一雙眼睛正凝望著自己,而兩隻腳則不安地交替著站,一隻手的手指忙著在大腿腿側敲呀敲。
「你過得怎樣?」默塔諾珥說,「我得承認我真不知道你還住在距離王城這麼近的地方呢!我甚至還以為你可能已經出海去了。」
西歐李斯不領情地聳聳肩,「閣下有何指教?默塔諾珥?」
埃里安表面佯裝著冷漠,內心卻滿是驚慌沮喪。首戰失利啊!
默塔諾珥指了指埃里安,「國王委派在下對他兒子的平安健康全權負責,這檔事兒你知道吧?」
西歐李斯默默點頭,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他患了魔影症了,」默塔諾珥表示,「而我知道你有可以讓他舒服一點兒的東西。」
西歐李斯耷拉著眼瞼,半瞄著埃里安,「假如我昨夜給他的那些還不敷使用的話,那麼他的病情可就比你所臆測的還更加嚴重哦!」
埃里安咬咬嘴唇,「我只是想要確定一下,當我急需的時候,不會斷貨了而已。」打岔道。默塔諾珥睨了他一眼,眼神流露出不悅。
西歐李斯若有所思凝視他,「你一直鎮守在南方?」
「沒錯。」
西歐李斯似乎在心裡衡量著那樣的情況,「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但是並不在這裡。」他慢條斯理地說。
「你栽植這種草兒嗎?」埃里安問,西歐李斯頷首不語。「我如何能夠確定它會在那兒?」埃里安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怎麼自然,「而且萬一我需要的時候,你又不在,可要怎麼辦呢?」
西歐李斯低垂了眼瞼,望著地板悶想了好半天,最後不禁頹然嘆道,「我帶你們去看吧。」他向兩位不速之客做了個跟著走的手勢,便領著出了木屋,踏上了一條被頻繁步履踐踏形成的蹊徑。三人皆沉默不語,埋頭走了大約半小時後,西歐李斯在一個林間空地的邊緣停下腳步。埃里安走過來站到他身邊,抬眼一望,驚詫得哽住了呼吸。原本他預期會見到一小方兒蕩魂草的小花圃,孰料,呈現在他眼前的這畝藥草田,延展在大約二十呎長、三十呎寬的一片區域裡。難怪西歐李斯宣稱他要多少就有多少呢。就算採擷並晒乾足夠他自己使用到過完冬天的藥草量之後,這裡的數量再供應個二十多人也綽綽有餘呢!
望著眼前這一切,三人默默俱不發一語,在寂靜之中佇立良久,「這裡所栽種的數量,可遠遠超過你所需要的了。」默塔諾珥溫言表示,西歐李斯則目光銳利地睃向他去。
「如果那樣的話,我可以取用些兒嗎?」埃里安連忙問道,「我可不想要冒存貨告罄的險呢!」
「無論何時,你都可以任意取用的。」西歐李斯回答。
埃里安採集了一點兒草葉,將它們塞進他腰帶上一個小袋裡,「我可以付錢給你。」他提議。
西歐李斯卻只是搖頭,「我深知南方像是什麼樣子,區區一點慰藉提供給一個戰士同袍,聊表寸心不足掛齒。」聞言埃里安愕然地眨眨眼,他頗難以理解西歐李斯是個怎樣的精靈,他太超乎自己的預期了。「這個地方,你想來就來吧,」西歐李斯說,「不需要再到寒舍去了。」一邊說著,身子一轉,舉步就往他的住所走回,留下埃里安與默塔諾珥,痴站在空地裡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出神。
「我們該走了,埃里安。」默塔諾珥終於清醒過來,「你到哥哥辦公室打工的時間,已經遲囉!」埃里安悶悶地點點頭,於是兩人離開了空地,往要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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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爾貢跳落地面,腳步一拔便急急奔向空地裡這一片栽植區,而萊格拉斯和安納兒,卻是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頭。萊格拉斯朝向埃里安與默塔諾珥原先消失的方向望去,他真無法相信他與朋友們躲在樹上所聽到的那一番對話。安納兒的父親說得真準呀:顯然醫師們已經停止對他用藥了,而埃里安卻依然還在服用蕩魂草!這種事兒,怎會發生在他俊逸瀟灑、英風四流的哥哥身上?鬱鬱作想,感覺一股類似驚駭的情緒泛上胸懷。
「這就是安納兒所說的藥草嗎?」忒爾貢彎下腰去細看這些小草,口中發問。
萊格拉斯注視著腳下這一片生長茂密的黯灰色澤的草葉,「對。」他認可,「蕩魂草。」
「人們不生病的時候,幹嘛還去吃它咧?」忒爾貢詰問,「我弄斷手臂那時非吃不可的那些個草藥,那種味道還真令我倒彈哪!而服用之後又令我昏昏欲睡,這一點也挺討人厭的。為什麼醫師都不叫他們吃藥了,而人們卻還要繼續吃呢?」
「我父親說,當人們生病受苦的時候,這藥草讓他們感覺舒暢多了,」安納兒說,「然後他們想要繼續體會那種舒暢的感覺,於是就認為這種藥草可以幫他們達到那種效果。接下來他們的身體變得習慣於服用這藥草,所以當他們停止服用的時候,他們就又有生病了的感覺了。」
萊格拉斯卻沒心情去細聽這席講述。他該怎麼做呢?他要如何去幫助埃里安?他如何能阻止得了他?這份任務難如登天啊!他應該把他的所見所聞去稟告父親嗎?隨而他即從這個想法裡打了退堂鼓。在夏至宴會裡,他都已經見識過瑟蘭迪爾對埃里安有多麼震怒了,他可不想要給埃里安多添些比他目前就已經夠多的麻煩,再去雪上加霜了。
「我們現在該走了!」安納兒催促,「我們會趕不上午餐的!」他滿臉憂慮神色,因而萊格拉斯回想起他們全都應該是在訓練場中,而不是在林子裡閒蕩。
他與安納兒攀回樹上去,過了好一會,忒爾貢才跟上來。三個小傢伙在枝稍迅疾地騰躍,接近家園時,才跳落地面。當他們沿著小路匆匆跑回訓練場那當兒,萊格拉斯突然注意到忒爾貢忙著從他的腰帶裡掏出塞在裡面的什麼東西,把它移到附在腰帶的一個小袋裡。而幾乎在同一瞬間,他明白忒爾貢拿的是什麼了。
「你是不是採了蕩魂草?忒爾貢?」他問。
忒爾貢忿忿地吐了一口氣,「我只不過是想要看看它長得什麼樣子而已!」
「拿出來給我!」萊格拉斯強硬地索求,同時朝他的朋友伸長了手臂。他無法相信忒爾貢竟然蠢到這地步!然而接下來再一次地,他相信了。這確確實實就是忒爾貢極有可能會想去一探究竟的那門子鳥事兒啊,何況此君還表現出一副完全肆無忌憚的樣子。而萊格拉斯心裡也太清楚了,忒爾貢的父母親很可能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傢伙在做什麼勾當,更別提去阻止他了。
「給我!」他毫無商量的餘地,於是滿不甘心的忒爾貢,將一撮皺巴巴的葉片兒交了出來。萊格拉斯把它們塞進自己的腰帶內。「我下了課就來和你們兩個見面。」拋下這句話兒、拔腳就朝向家裡狂奔,致力於及時赴上午餐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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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格拉斯,我剛剛說什麼?」蓋利瑞爾以一種頗為不耐的口吻問道。
萊格拉斯一臉茫然,呆呆望著家庭教師。他又再度埋首於苦苦思索自己如何能夠去幫助埃里安的這件事兒了,因對於蓋利瑞爾的提問,他完全不知道答案。「對不起,我沒有在聽。」坦然承認。
「五分鐘之前,你也是這樣告訴我的。你有什麼心事嗎?」
萊格拉斯垂下雙眼。如果連在蓋利瑞爾跟前,他都沒那份瞞天過海的本事,那麼中午時,瑟蘭迪爾和伊希爾登兩人都忙到沒辦法陪他用餐這件事兒,還真算是他走運了哩!「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啦。」
「站起來。」蓋利瑞爾說。
萊格拉斯嘆著氣,站了起來。偶爾他表現得心不在焉的時候,蓋利瑞爾會讓他站著把課上完,以期他別再神遊太虛去了。
霎時,蓋利瑞爾卻皺起眉頭來,「你腰帶裡的是什麼東西?」
萊格拉斯低頭一瞄,這一驚非同小可,隨即往那些從他的腰帶上緣探出頭來的蕩魂草葉片拍掌一蓋,迅速抬眼看著蓋利瑞爾那張神情凝重無比的臉龐,明白這會兒再想廝瞞遮掩那可真是自討沒趣的了。蓋利瑞爾顯然早就已經認出這些葉片兒了。他慢吞吞地將蓋住的手兒移開,儘可能鎮靜地迎視老師的目光。蓋利瑞爾伸出一隻手來,於是萊格拉斯從腰帶裡拉出藥草,交了出去。
「我想,我們必須向你的父親報告,萊格拉斯。」
萊格拉斯幾乎呻吟起來。他的父親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啊!「我一片也沒有使用過!而且我絕不會再拿了!」他反對著,「您可以處罰我的心不在焉,然後這件事就結束了。」
蓋利瑞爾搖搖頭,「這件事兒的嚴重程度,超過我所能處理的了,我們必須去見國王。在這裡等著。」他離開圖書館,大概是去派一個僕役跑一趟去問問瑟蘭迪爾能不能立刻見他們的吧。萊格拉斯頹然癱進座椅,雙肘撐在桌上,把懊喪至極的小腦袋瓜子支在上面。他父親對這件事兒將會怎麼說?他真無法想像。
蓋利瑞爾返回,「來吧。」說道。萊格拉斯拖拖拉拉地站起來,跟在老師後頭迤邐過迴廊,遂來到他父親的辦公室,那辦公室的門依然開著。蓋利瑞爾就門上輕輕一叩,通知說他們已然來到,接著就魚貫而入。瑟蘭迪爾正在屈身就坐,顯見得他也是乍到而已。眼風在面前這兩人周身一掃,萊格拉斯因而視線墮地。
「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蓋利瑞爾?」
蓋利瑞爾一步跨前,而從半垂的眼蓋子底下,萊格拉斯能夠瞄到他將蕩魂草輕輕放在御案之上。「萊格拉斯身上帶著這玩藝,陛下。」
這世界突然失去了一切的聲音,有好一陣子,室內闃然一片死寂,接著,萊格拉斯見到他父親伸出手去,以一隻纖長的手指去輕撫這些藥草葉子。他忍不住抬眼,擔憂地望著瑟蘭迪爾的臉龐,那面容上的神情透著一種萊格拉斯所未曾見過的諱莫如深,那幽邃難明底蘊的目光,靜靜凝視著案上的蕩魂草。
「我之前不曾見過他有攜帶這種草的跡象。」蓋利瑞爾補充一句,令萊格拉斯大大舒了口氣。
瑟蘭迪爾輕輕咳了一聲,「謝謝你,蓋利瑞爾,你可以離開了。」這位家庭教師點點頭,出了辦公室,隨手掩上了門。瑟蘭迪爾抬起那對陰冷冷的眸子,望進萊格拉斯的眼睛,「給個解釋吧。」
萊格拉斯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我絕對沒用過它,父親。」
瑟蘭迪爾定定地盯視他,「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你在哪裡拿到的?」
萊格拉斯咬著嘴唇,卻是一聲不言語。他實在瞧不出自己能有什麼好說辭,可以不要把忒爾貢和埃里安給牽連出來啊。
「我在等一個答案,萊格拉斯。」
父親話語裡那種嚴厲冷峻的口吻,彷彿鐵鞭兜頭一抽,震得萊格拉斯渾身不禁一慄。「不是從埃里安那兒。」
「那麼是從誰那兒?」
萊格拉斯又垂下了眼眸,緘口不語。
「兵器師傅傳給我一個訊息,說你、忒爾貢、和安納兒,今天都沒有去上操練課。」瑟蘭迪爾陰森森說道。萊格拉斯聽了,立刻警惕地飛眼往上一瞧,他早就把今晨他與朋友們翹課的這檔事兒給忘個精光了!「這是我打算與你談的另一個問題。我料想,你們三個人是一起行動的。安納兒極不可能與蕩魂草有什麼牽扯,但是忒爾貢可就另當別論了哦!」瑟蘭迪爾觀察著萊挌拉斯對他的這道暗示有何反應,臉上滿佈猙獰凶惡的神情。
「他也沒有使用它。」萊格拉斯激烈地出聲嚷道。他發現自己無法說出,忒爾貢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好去使用它,的這樣說法。
「忒爾貢從哪裡弄來的?」
萊格拉斯將唇一咬,再度低下頭去。
瑟蘭迪爾深長地吸了一口氣,「不錯嘛。除了去上家教課之外,你被監禁在寢室裡不得出房門一步,直到我告訴你可以出來為止。會有一個警衛護送你往返圖書館,並且在你的房門外站崗。」
萊格拉斯震驚得目瞪口呆,「您給我設置警衛?」他難以置信,驚聲問道,「那麼,武器操練課呢?」
「這關乎你的安全考量,我不能心存僥倖。你無法否認,你偶爾會在未獲得允許的情形下偷偷溜出皇宮,而今天當你該在訓練場時卻又遁走到別處去了。我不得不說,你真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啊,萊格拉斯!我還以為你對於武藝訓練是很認真相待的呢!如果你現在懷念起練武來了,那只能怪你自己是咎由自取罷了。」一席話聽得萊格拉斯心慌意亂止不住鬱喪滿懷,父親最後的那句含鉤帶刺的話兒,尤其教人備受打擊呀!此外更要緊的是,假如他被幽禁在房內,那他就對埃里安是一點忙也幫不上了啊!
「可是,父親...」他才剛剛開口,但瑟蘭迪爾卻迅速地抬手向他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我也會派人去向忒爾貢的父母言明,說忒爾貢藏有蕩魂草這件事兒,並且要求他們跟他問清楚藥草是從哪裡取得的。這可是個很嚴重的事件哦,萊格拉斯。」
「我明白。」萊格拉斯口吻悲慘無比。
瑟蘭迪爾默默地注視著他,沉吟良久。「你可以走了。」萊格拉斯離開父親的辦公室,往自己的臥房慢慢踱過去,再怎麼也想不起來,上一次自己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境遇,到底是在何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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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安步出伊希爾登辦公所在那棟建物的大門,踏上回家的小路。他必須儘快將就著吃些東西,因為接下來,他想要再到林子裡去四處奔走幹活兒呢。猝不及防一個不速之客瞬間踩在他的身邊,他愣了愣,眨眨眼,然後領悟到來者原來是安納兒的父親,曦揚岱爾。
「Mae govannen。」埃里安小心翼翼地致意。他與曦揚岱爾的年齡相仿,然而兩人倒是沒什麼交情,不曾有過過節,卻也沒熱絡過。對埃里安來說,曦揚岱爾這個人簡直正經嚴肅到難以消受的地步,而被他歸入敬鬼神而遠之的那一型。
「在下希望能與你談談,埃里安。」
曦揚岱爾說話的那個語調聽得埃里安忍不住寒毛森樹一陣悚慄,但是他仍然綻開笑容破顏一笑,「那就談啊!」
「安納兒今天從訓練場翹課,跟著萊格拉斯與忒爾貢跑進林子裡去了。我能夠從他口裡獲得的唯一情報只有一件,那就是萊格拉斯很擔心你,而他們全都想盡辦法要幫助你。」
剎那間,埃里安震驚得幾乎沒辦法呼吸了。原來今天萊格拉斯在林子裡啊?他這寶貝小弟原先打算要幹嘛呀?
「埃里安,你長年一直駐守在南方,承受著難忍的壓力,這一點在下感同身受。」曦揚岱爾喋喋不休,「我明白你是一個英勇無畏的戰士,現在就把那些勇氣拿點兒出來使用吧。不管你正在做的是什麼,那些都不值得你去霑染的。想想看你為萊格拉斯所豎立的榜樣,讓醫師們來協助你吧!」
埃里安被惹得很想要唯妙唯肖地模仿起他父王的樣子來加以反擊,這種模仿他倒是挺在行的,但是細想之下卻又作罷,只將牙關一咬、一聲不吭地忍耐下來。心中悶悶作想,假如他表現得就像自己所精采演出那種素行不良的頹廢勁兒,那麼也怨不得曦揚岱爾有權力如此訓斥他了。畢竟,曦揚岱爾的兒子的性命安危,這會兒也列入危急交關的緊急事務其一了。
曦揚岱爾靜候良久,顯見是在等著埃里安是不是有什麼說的。「祝你晚安,」最後他只有如此說道,「願星光照亮你的道路。」接著再度將身子一閃倏忽消逝無蹤,一如來時別無徵兆,其去也無可覓處。
埃里安深深吸氣,再悠長地吐之而出。他討厭被說教,就算是被自己的父親唸叨都恨得要死,更別提是被區區一個像曦揚岱爾這樣的角色了。不要與他一般計較,他默默對自己說著。一旦今夜開始行動之後,我就會感覺舒爽多了啦!而這個想法,令他渾身的血液開始周流衝折,興奮地激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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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安進入起居室,發現裡面竟然空無一人,顯然其他的家人都還沒過來加入餐前小聚呢。他自己並沒有打算要留下來,因為他已經用完那份送到他臥房裡的餐點了,但是現在離出發還頗有一點時間。他橫過房間晃到小桌邊,為自己斟了半杯美酒,兌上清水直到滿杯,然後坐下來、讓腦袋無力地垂靠在椅背。他必須承認,自己實在精力衰憊,勤軀已倦了。沒日沒夜的奔波勞頓,到現在也頗有一段時間了,何況醫師們早就警告過他,魔影症會讓他的恢復力不如往常那麼快而完美。
房門開啟,瑟蘭迪爾趨身而入,埃里安連忙起身相迎。進門的這個人兒一語不發,只顧著為自己倒酒,接下來,轉向埃里安,其臉上滿佈的陰霾令人望而生畏。「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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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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