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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20 21:02:41| 人氣4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不速之客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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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w the minstr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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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愛莉莎將一隻手兒壓在那頭遊蕩山羊的屁股後面使勁一推,將牠推進畜欄裡。伴隨一聲憤慨的「咩!」,牠跌跌撞撞地撞進羊群裡。她早時買的那頭母豬則從她躺著的地方一邊忙著給她的豬仔們餵奶,一邊呼嚕叫著發出警告,把那頭山羊驚恐得踢躂著蹄子速速跑開,牠們全都早已得過教訓了,在豬媽媽的周遭晃蕩可白目不得哩。

愛莉莎閂好欄門,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一邊觀看小豬仔們在牠們媽媽的肚子上抵成一團,一邊拿手指關節在她後腰的一點上按呀按。等泰馬斯終於把她母親接來小屋後,她的娘親一定會因為太客氣而不願抱怨,但是,發現畜欄竟然設在屋子裡面,她絕對會嚇壞的。

想像著她母親假裝...她並不在乎與一群豬和幾頭羊分享一間屋子;以及她假裝...她對於這間──她的孫兒就要誕生在其中──的這間屋子並沒嚇著她,愛莉莎想著想著不由得莞爾笑了。「別傻了!」她一定會說,「我都跟妳說過多少次啦,為娘的可是和一頭牛六隻綿羊擠一間農舍長大的哩。」

但她同樣也不知說過多少次的是,說她有多高興再也不必那樣過日子了。安居在湖城內,一棟兩層樓的宅子裡享受過了許多年的好光景,早已讓她的母親對生活講究多了,愛莉莎如此想著。

啊,對了。已經過去的這個寒冬,愛莉莎和泰馬斯還挺開心有牲畜們的溫暖慰藉呢。這柳枝兒所編、外覆泥灰塗抹成的屋牆,幾乎全然無法遮風擋雪。那一年黑暗的日子裡,當屋外暴風雪席捲肆虐時,他們小倆口兒便瑟縮在一堆獸毛裡面,把她的頭依偎在他肩窩,讓他的手覆在小寶寶踢呀踢的地方,兩人憧憬著未來。這些牲畜們在那當兒,就像是個支持的團體呢。

此外,只等泰馬斯回來,那時毛皮已經賣掉了,並且有她母親在這裡坐鎮幫忙接生了,泰馬斯就會立刻動手開始建造新木屋的。

她最後一次按一按她的背,設法減輕這兩天裡斷斷續續苦惱著她的強烈疼痛。泰馬斯早就吩咐過她,當他不在家時可不要太過操勞了,但家務就是家常的勞務嘛。把一隻手撐在牆上做為支撐,她千辛萬苦地彎腰提起水桶,蹣跚踱到屋外走進漸濃的暮色當中。

小屋前方,泰馬斯已經砍除夠多的樹木,以隔開幽暗的森林,好讓逐日蔚藍的天空引進來。不遠之外某個地方,一隻知更鳥嘹亮呼喚著牠的伴侶。

她笨拙地搖擺過這段短短的路程,晃到清水源頭之處,「我從前可是很丰姿優雅的哪!」她對肚子裡的寶寶說著,「你把拔說他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舞姿輕盈得就像風中飛揚的薊花絮一樣哦!」

小寶寶踢了踢,於是她愛撫著自己的大肚子,「這會兒輕快舞蹈的人兒換你了嗎?寶貝?」為這想法失聲笑了起來,「把你生出來之後,你覺得媽媽還能恢復輕盈優雅嗎?」

她抓住一枝柳條懸著身子來將水桶浸入泉水再提起來,然後起步往小屋行進,她走得很慢,轉頭盯住泰馬斯和她母親可能歸來的方向痴痴凝望。明知多過個一兩天再來期盼方是道理,但她沒辦法不去盼望丈夫會從樹林中出現,手裡牽著騾子,騾背上馱載著她的娘親。

「這位女士?」

她旋身一轉,把水潑灑在站在她身後、離得很近的那個高挑男人的長褲上。

他往後輕輕一跳,深色的髮辮隨之飛揚,然後站直了身子,默默瞅著她,漠然的臉龐看不出任何情緒。

愛莉莎掠眼一瞧,眼神飛快從他那身碧綠與黃褐色裝束看到他的一對尖耳,看到他漂亮細緻的臉型。按住心跳怦然,她抬眼望進那一雙星光閃爍的眼眸,然後迅速抽開她的注視,吞一口口水。不是男人。是個精靈。

「我嚇著妳了。」他的聲音深沉而又嘹亮,就像愛莉莎從前在夏季市集上所聽到的低音大提琴的樂聲,那一年她十六歲。「祈望見諒。」

「沒關係。我不該恍神的,請原諒我把您潑濕了。」她試著對他和顏微笑,但他那副木然的神色依然冷漠無情。見此,她一顆心砰然墜地。他不可能是在生氣的,她安慰自己。這張冷漠面孔,可能是他天生就長得這副樣子。從前在湖城的時候,她就看見過精靈了,偶爾還會對於與這些優雅的生靈接近會是怎樣的體驗而好奇得不得了,但是精靈們的面孔對於人們來說,看來看去都是一味高不可攀的尊貴模樣。

「妳家男人在附近嗎?」他以目光檢視著小屋,彷彿試圖看穿小屋那脆弱的牆壁似的。雖然她也很清楚,他是能夠看穿它們的。

她幾乎毫不遲疑地就做出了回答。假如他是個陌生人,則她可能會胡亂扯個謊,而非坦承她是獨自一人,不過,這位可是個精靈呢。「他到湖城去了。我想他一兩天內就會回來了。」

他舉頭而望,為她細心設想起來。「不久之前,我在林子裡發現有歹徒出沒的蹤跡,為數甚為可觀。」

她聞之震驚,抬手按在咽喉處,「歹徒?」

「是。妳對他們一無所知嗎?」

她搖搖頭。假如泰馬斯已經碰上歹徒了呢?她後腰上的疼痛宛如火燎一般劇烈地竄起。

這位精靈撇撇嘴唇。「湖城的新城主不斷將城中所有的不法份子驅逐出境,然而以其效應觀察起來,似乎森林王國正在為湖城的維安付出代價。」

苦苦夾在她腰背的劇烈疼痛、以及她對泰馬斯的憂心如焚兩相煎熬之中,她對這位精靈的話兒幾乎是聽而不聞。

他拿他的弓在腿側輕輕敲擊了一下,「你們不應該在此處落戶的,女士。除了歹徒這項因素之外,你們也不該在這裡居住。」說著將他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轉去審視不遠外的樹林,輕輕蹙起眉心。

她將自己從泰馬斯橫死林中的一幕驚心駭目蜃景裡抽離出來。「不應該住在這裡啊?」

「不該。你們位在森林王國境內。人類不准在此處定居的。」

她驚訝得目瞪口呆,「不對吧!我們是太靠近森林邊境沒錯啦。」

「那是因為人類砍伐了他們無權碰觸的林木,才把森林邊境從它應該在的地方往西移動了。這部分的森林歸於瑟蘭迪爾王統治,由他的戰士所掌管。」

「您說的不對。打從我們居住在這裡以來,您是我第一次看見的精靈。而假如精靈國王的戰士都讓歹徒在這裡橫行霸道了,那麼他們的掌管也未免蹩腳得太離譜啦!」愛莉莎咬住牙根猛吸一口氣,空著的那隻手緊急往後腰一按,同時向前彎下身去。

「怎麼了?妳生病了嗎?」這精靈搶過水桶,於是她把手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來支撐住自己。「妳不會是......吧?」有生以來頭一遭,他把話兒說得這麼毫無自信。

疼痛緩和下來了。「不是。下個月才是。我的腰背只不過是抗議多加的重量而已。」

一隻知更鳥三階的歌曲尖銳地刺穿薄薄的夜暮。

這精靈聽了卻彷彿驟然被火灼了似的,猛地抬起頭來。他把水桶扔到一邊去,在她眼皮都還來不及眨一下的時間裡,一支羽箭早已扣在弦上了。

「進屋裡去!」他沿著森林愈發黑暗的邊境掃射他的利箭。「快!」

她拔腿朝門口跑,他則護衛在她身後,迅速地倒退著跟隨,一雙眼睛始終搜尋著林木之間不曾須臾鬆懈。在她躲進屋裡那當兒,聽見他的弓弦咻咻響了兩聲。知更鳥歌聲又起,這次鳴聲更加高亢了。而別的鳥鳴也呼哨著唱。

這個精靈跟在她後頭撞進屋裡,把門砰然關上,上閂。他衝向窗子,碰一聲關上一扇,而另一扇則掩到剩下一隻手幅的寬度,好透過它來向外窺看。

「把火滅掉。」他發令。

「沒有水。」

藉著爐心微弱的火光,她看見一個紅色污漬往下漫開,滲出他右腿褲管外面來。「您受傷了。」說著便朝他走過去。

「退後!」

一支箭猛然射進窗板。她透過精靈剛剛閃開的那個空隙看去,把一雙眼睛緊緊盯住猶自打著顫的箭尾,然後在身後摸索那只三腳凳,坐下來,把腦袋低垂在兩膝之間,壓迫著她重孕的大肚子。

另一聲箭擊聲砰然。精靈的弓弦反覆作響。幾個人類的嘶喊聲此起彼落。

她舉頭觀望。

精靈的身體稍微往前傾,瞇起眼睛以對抗現下已經聚集到了窗邊的幽暗夜色。迅若閃電一般,他再度擎起弓,同時放出箭矢。「讓他們進來!」他猛一回頭,拋出這句話。

猶如她自古以來就一直效命於這個精靈的轄下似的,她掙扎著站起身來,抬起門閂。門立刻被轟然撞開,在她的肩膀承受碰的一聲痛苦巨響中,她一下子被撞到旁邊去。她愣住了簡直無法相信,後來才靠在桌邊穩住她自己。

兩條黑影旋風一般忽地席捲入屋內。其中較高的那個再一次把門轟然關上,再碰的一聲,只差沒把門閂砸成粉碎而已。他跑向窗邊那個受傷精靈的身旁,彎腰檢查他血流如注的腿,同時以他自己的族語說了串話兒,並抬起手臂比出一個顯然其意為「走啊。立刻。」的動作。

杵在窗邊的精靈完全不把他當一回事兒,還自顧著放弦射出一箭。

那位新來的精靈微嗔的表情轉為激怒。他以一種,叫愛莉莎感覺起來像號角悠揚那般的優美悅耳,出聲向第三個精靈召喚,而這一位,她這時定眼一瞧才發現,他只不過才是個孩子而已。要他是個人類的話,她絕對會猜測他大概是十三、四歲年紀吧。他原本站在那裡喘息未定,眼巴巴看著另外那兩個,一張弓攥在手裡,卻無用武之地,因為那兩個年紀大的一起霸住了屋內唯一的一扇窗戶了。收到了這聲召喚,少年快步向他們跑去。

那位新來的對窗邊的精靈狂吼了什麼,聽起來像是,「疑是完蛋!」這是愛莉莎唯一能夠猜測的意思,「走啊,你這頑固的白痴!」

這個頑固白痴精靈陰沉著臉,射出最後一箭,同時出手一推離開了屋牆。另一個精靈巧步一跳補進了他的位置,弓箭已待發。

頑固的白痴腳步一蹎,猝然出手抓住孩子的肩頭,這重量壓得男孩搖搖欲倒。

「來。」愛莉莎從負傷精靈的手裡接過弓來,幫忙扶著他,讓他一跳一跳穿過房內這沒幾碼的距離。但她必須放手讓這男孩扶他臥到角落裡那張床墊上。她光是夜裡把自己弄到那上面去就已經夠艱鉅的了,假如她要不自量力去幫這個高個子精靈,那她絕對會摔到他身上去的。這孩子伶俐取下那精靈的背包,解下他的箭筒。

受傷的精靈側身躺著。先前射向他的那支利箭切過他右大腿的皮肉表層,朝上往後劃了大半圈兒。他長褲上的血跡依然還在擴大,不過,叫愛莉莎鬆一口氣的是,它漫延的速度緩下來了。

「我想,這傷口需要縫合。」傷患說道,「妳以前做過嗎?女士?」

愛莉莎將她一雙汗濕的手兒在裙子上揩呀揩,「我從前不曾對一個...」她猶豫一下,「...人做過,不過,對牲畜,有的。」說著拿腦袋向畜欄點一下。只見整群山羊全都擠在欄門之處,探著羊腦袋在瞧這場熱鬧。

佇立在窗口的那個精靈說話了,「歹徒們似乎已經暫時撤退了,我可以抽身過來縫合傷口。」

那位受傷的精靈,他的音調真是撫人心脾的平靜,「你留在原地別動,埃里安。這位...」他對她揚起一道眉來。

「愛莉莎。」

「這位愛莉莎女士做得來。」

「我可以接替埃里安窗邊的崗位,」男孩表示,「然後他就可以來處理了。」

窗口的精靈嗤鼻一哼,「來靠近這扇窗口呀!我們明天肯定把你直接送回葛麗蘭姨媽家,好讓她捏著你兩個臉頰問,有沒有小情人了嗄?還不快去伊希爾登背包裡拿急救包啊!」

不是「疑是完蛋」,也不是「頑固的白痴」,是伊希爾登。而窗口那個,是埃里安。

滿臉不高興的那個少年,在伊希爾登的背包裡翻了翻,從裡面拉出一個皮革小包,伸長手臂將它遞給愛莉莎。

她伸手要去接,半途卻停住了,只聽得一聲哀嚎,那隻手轉而去抓扯她的後腰。

眾精靈腦袋們,全體一致,應聲扭向她來。

「專心!埃里安!」伊希爾登怒罵。

埃里安滿不高興地轉回他的守望崗哨。

「這位女士?」少年放膽朝她走過來,抬起一隻手兒,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去扶她的手肘。

「我沒事。」她咬著牙,硬擠出字來,「稍待一會兒就好了。」慢慢地,這波疼痛緩下來了。她望著這個圓睜著一雙大眼看她的男孩微微笑,「你必須協助我跪下來。」

他扶著她的手臂,幫忙她走到床墊旁邊,在擁擠的泥地上跪下來。以比她的表現遠遠優雅得多的儀態,男孩跪到她身旁,打開皮革小包。

「我們有止血、以及清潔傷口的藥草。」他對她展示那個包裹在油布裡的小袋,「還有一支縫針、縫線、和繃帶。」他把那支形狀像魚鉤似的針在手中轉動著,噘著嘴唇,審慎地注視著它,「我從來不曾使用過。」

「我也沒用過,」她說,「不過,我知道它可以怎麼用。到火裡把它消毒一下。」

他遵命行事。

她則彎下腰去檢查伊希爾登的腿。「您的長褲並沒有破得很厲害,假如我們幫您脫下來,您或許可以清洗並修補它哦!」說著伸手便要去掀他的衣襬,但是他以一種驚人的力道閃電攫住她的手腕。

「只管截掉褲管就行了。」

男孩吃吃竊笑,伊希爾登狠狠瞪他一眼。

「可以借用您的刀嗎?」愛莉莎問。

滿臉依然笑得好開心的那個少年,遞過小刀。

她小心翼翼地截掉褲管。這傷口並不很深,倒是很長,而且參差不平整,縫起來絕對會癒合得比較好的。少年早已把他的水袋打開了,並且為她做好了準備。她沖洗過傷口,然後對著藥草皺眉頭。

「首先,把傷口縫合,」伊希爾登指點她,「然後,把藥調成泥狀,敷在傷口上。」

她引線穿針,拿在手中盤桓在伊希爾登大腿上方猶豫不決了好半天,才將心一橫,下第一針。

被扎針的人兒立刻開始以簡潔有力的抑揚頓挫,使用著他自己的族語滔滔發論,並且顯而易見是針對著埃里安發表。聽起來,他萬分不高興啊。

「對不起!」她道歉,「我知道一定很痛。」

「他不是在說妳啦,」少年開口,「他這麼火力四射,是因為他認為埃里安應該把我安安穩穩裹在襁褓之中,然後像母雞帶小雞那樣地...把我護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而不是跑到這裡來。還有喔,我想這是在說妳囉,但他並不是真正挑明了在說這件事兒啦,不過他真的不喜歡妳所建議的,脫掉...」

伊希爾登陡然開罵宛若鐵鞭一抽的三個犀利字眼兒,於是這男孩緊緊閉住他的嘴兒不再說下去了。

從窗口那兒,傳來埃里安的聲音,「他是真的哀怨得不得了啦!因為他妄自以為阿爾達是由他一手在掌控的,所以,局勢搞成了這樣簡直叫他抓狂哩。」

「我覺得,使用一種...其中某一個同伴聽不懂...的語言來交談,這是一種非常無禮的行為。」少年說道,「妳不同意嗎,女士?」

哥兒們,愛莉莎在心中說著。他們百分之百是手足親兄弟。她縫上俐落完美的最後一針,然後調藥泥,敷上攤勻,並用一綑雪白潔淨的繃帶將伊希爾登的傷腿包紮起來。

正當她完成這一切時,後腰上一波劇痛襲捲而來,衝擊得她把持不住,把兩隻手兒撲在地上來支持住自己。她的肚子也同步緊繃起來,以呼應這波疼痛。

孩子溫柔地拿一隻手輕撫她的背脊,「女士?」

她坐回腳後跟,「我答應過我丈夫,絕不過度勞累的。他可要對我不高興啦。」

男孩扶她起身,在矮凳上坐下。

伊希爾登一隻手肘撐起身體,「發現歹徒有什麼動靜沒有?」

「沒有。」埃里安回,「也許他們決定找容易下手的肥羊去了。」

「他們不會放手的。」伊希爾登滿臉的陰森可怖,「至少不會安著好心。他們只不過是等我們離開以後,再來洗劫而已。」

「我們不能把她丟在這裡。」這孩子的聲音打著顫。

「當然不成。」伊希爾登說。

愛莉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兒。

「此外,我也不會放任歹徒在碧綠森林裡橫行霸道。」伊希爾登把每個字都說得咬牙切齒,「我要他們滾。」

愛莉莎懷疑,藉由那個「滾」,伊希爾登言下之意比較不像是滾到別地方去,而比較像是滾出阿爾達地表,留給阿爾達一方較為潔淨、較為井然有序的淨土。

這少年聽了,熱切地跳著腳,「在漆黑之中,我們的視力比他們看得更清楚,我們可以暗地潛出去,去偷襲他們。」

「我們不做那種考量。」伊希爾登說,「他們人數太多了,戰力眾寡懸殊,我們沒有必勝的把握,假如我們有其他方案可以選擇還去冒那種險,那可就愚不可及了。除此之外,不管我們怎麼做,你都要給我乖乖待在屋裡不准出去。」

埃里安一字一緩沉吟著說,「夜色如墨伸手不見五指,我們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通過他們,這點倒是不假。我大可以那樣越過他們,然後去求援。」

伊希爾登張開嘴,還沒說出半個字來,卻又閉上了牙關,眼神垂落地面,額頭蹙起了皺紋,「我想,那是我們所能做的最好選擇。」

說著抬起眼眸,把目光靜悄悄溜向少年去,這一幕看在眼底,愛莉莎幾乎都聽得到他內心裡的獨白了。如果埃里安走了,這裡就只剩下他本人、孩子、以及她了。考慮到這裡面一個受了傷、一個嫩得宛如春草似的、而剩的那一個又是動不動就犯腰痛的重孕婦人,這樣的組合可不是個足堪放手一搏的籌碼。

「把萊格拉斯帶著一起走。」伊希爾登說。

這少年──叫做萊格拉斯?──遽然轉過身面對著他,「我絕對不會把你像這樣脆弱無助地丟在這裡一走了之!你趕不走我的。」

伊希爾登翻翻白眼,「脆弱無助?我只不過在腿上受了個微不足道的小傷而已。假如我想要,即使是現在,我都能夠一拳把你擊倒,五花大綁,然後丟給埃里安把你扛走。」

「我不會走的。」萊格拉斯兩隻手兒在身側緊緊握成了拳頭。

「我叫你走你就得走。」

「不要帶他,我的行動會更迅捷的。」埃里安說話了,「而且我幾乎敢確定在天亮以前,我會帶著救兵趕回來的,因此,總之,他留在這裡反倒比較安全。」

愛莉莎喜歡精靈戰士們趕在天亮之前前來相助的這個主意。但她心中兀自懷疑著,以為伊希爾登就要開口駁回了,不意他似乎擇取了她所認為的最佳方案。「你要直接前往東境巡邏隊總部,」他囑咐埃里安,「不准耍花招。」

埃里安忿忿不平用力嗐了一聲,「你究竟把我想得有多蠢?這還用得著吩咐嗎!我會直接去找扥狄士的。」

伊希爾登已經自行坐起來了,謹慎地以他未受傷的那邊側身歪著,「趁你離開之前,扶我到窗邊去。」

「你不需要下床啊,」萊格拉斯的語調頗為憤慨,「我可以哨望的。」

埃里安攙扶起伊希爾登,讓他用完好的那條腿站著。「把那張長椅挪到窗邊去,萊格拉斯。」伊希爾登指示。

嘴裡猶自喃喃發怨的萊格拉斯,將長椅推到指定地點去,於是埃里安扶伊希爾登到那上面鬆開手,好讓他用一邊的身體歪坐著,把受傷的腿伸展在前方。

埃里安仰頭一望,而愛莉莎都可以對天發誓說,那兩隻精靈眸子可真是神采奕奕閃爍著抖擻光輝啊!「我要不要叫扥狄士備上一匹馬兒──一匹能夠容忍讓一個精靈趴掛在牠背上馱著──的馬兒呢?」

伊希爾登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我的弓和箭。」

萊格拉斯把弓箭捧給他,於是他雙肩一聳背上了箭筒,扣緊繫帶。一旦武裝完畢,他似乎又尋回了他的天威,在他的角色裡安頓下來。那張俊秀的臉龐又戴回她初見他時的那般冷漠無情的顏色了。「千萬小心,埃里安。」

埃里安往門口移動,在經過時亂揉一把萊格拉斯的頭髮,「要守規矩喔,小鬼啊。這位女士。」最後向她點頭道過別後,他悄步一滑,出了門口,便消失不見了。

萊格拉斯走去杵在伊希爾登的身後,手裡緊緊握著自己的弓不放。

伊希爾登眸子緊盯著兩扇窗板之間的縫隙,半點不肯鬆懈。「退開窗子。」

這少年退到他哥哥伸手觸不及的地方,目光也鎖在夜晚的幽暗之中不願移開。

「我說退開。」

「我有退開好不好!」萊格拉斯再退一步。

伊希爾登一定是感覺到滿意了吧?因為他不再出聲了。一個鮮血滲成的斑點,染紅了他繃帶的中心區塊,於是愛莉莎心想,這位精靈肯定是在劇痛之中忍耐苦熬的吧。

而彷彿在回應她的想法似的,劇痛又再度火灼火燎,一路燒進她的後腰裡。她痛得嘶嘶吸氣。伊希爾登聞風不動,目不斜視;不過萊格拉斯卻回眼過來瞄她。她搖搖擺擺地踉蹌到畜欄去,緊緊抓在欄杆上。山羊和仔豬們都已經安頓下來睡了,只有母豬拋給她一道疑心的注視。她踱幾步到這斗室的另一面牆,然後再反身踱回畜欄。

「天亮以前,歹徒不太可能發動攻擊了。」伊希爾登盯睄得目不轉睛,頭也不回地說,「他們很清楚在黑暗中,我們的視力真的佔盡優勢。」

「我知道。」

「妳應該休息的。」伊希爾登說。

「走一走,讓我的腰背感覺好一點。」

當伊希爾登,甚至萊格拉斯,似乎全都聚精會神地潛心融入深具耐性的警戒中時,愛莉莎則在這對兄弟哨兵身後,來來回回踱來踱去,感覺起來就像一個過動兒似的。成群樹蛙呱呱的鼓譟聲、一隻貓頭鷹呼嚕的低鳴,全都透過窗板滿室流盪。夜風拂動庇蔭小屋的橡樹枝葉,滿樹窸窸窣窣呢喃碎語,於是盈耳盡是暄風醉人的音律,打從去年秋天起,這耳熟能詳的歌曲就屢屢對著她和泰馬斯吟唱,那是她早就在心中描繪著他們的孩子聽著它入睡的安眠曲啊。想著不覺將下唇緊緊一咬。

最後她停下了踱步,遙遙對著伊希爾登背影,「這位精靈先生,有關於我們在屋外所討論的議題──我們與森林邊境的相距的遠近,真的是您弄錯了。精靈國王明法規定,人類可以在森林邊境的半里格以內定居,而我們可是恪遵律法安分守己的哦。」

「人類在破壞森林邊境的時候,可是把這條法律當成了笑柄。」

「但那並不是我們的錯啊!此外,幽暗密林幅員遼闊,而精靈人口卻寥寥無幾。為什麼人類與您們一樣居住在綠樹底下就不應該呢?」

她把一隻手按住大肚子,在她爭辯的時候,那兒的肌肉變得愈來愈緊繃了。卻沒有緩和的跡象,那份緊繃感反而嚴重擰成了鐵鉗狠狠一夾,迫使她慌忙抓住桌沿做為支撐。再也忍不住之下,她失聲呻吟出來。

連伊希爾登都甩過頭來看她了,雖則那只不過是閃電般的一瞥而已。

一道溫熱的細流,順著她的大腿內側流下來。不會吧!她心中大喊。不可能。下個月才是的,不是這個月。她望望眼前這個漂亮的、異族的精靈,再去看看另外一個。嘴裡發出來的乾笑聲,是連自己聽起來都那麼不堪入耳的歇斯底里。她從前曾經做過的有關於精靈的幻想,可並不包含讓他們參與在污穢凌亂、慘烈痛苦的人類分娩過程這一段啊!

「看來,我好像,弄錯了。」她說,「小寶寶要出世了。」

萊格拉斯兩隻眼睛睜得像銅鈴一樣大了,「不行啊!」

在這道消息無情轟擊之下,她看到伊希爾登渾身一凜,雙肩緊繃地聳起來。良久良久,現場沒有人發聲,闃靜得一片死寂。雙眼依然監視著窗外動靜的伊希爾登,發問,「還有多久?」

「我不清楚。」她回,「這是頭一胎。」她都可以發誓說,她聽到他嘆息的聲音了。

「萊格拉斯,」他開口,「在我協助愛莉莎女士的時候,你必須繼續警戒。」

石化的魔咒頓時解除,萊格拉斯拔腳向前衝。

伊希爾登抬起一隻手來擋住他,「情勢看來,歹徒不太可能發動攻擊。他們大概相信埃里安還在這裡。事實上,他們最有可能的做法是,按兵守候到我們全都離去為止。不過,無論如何,你都必須警戒,而且我是指全程警戒。」

萊格拉斯點點頭,「我行的。」

「首先,把凳子放到桌尾旁邊,」伊希爾登指示,「連同架子上的臉盆也一併帶過去。還有,從我的背包裡拿乾淨的上衣,將它平舖在桌尾上。」

痛楚的狂獸又來施展它的有力下顎了,緊緊咬住她不肯鬆口,逼得她僅存的知覺裡,只能含含糊糊地意識到萊格拉斯急匆匆的身影在四處奔忙,順從地依令行事。等這狂獸再度放開它的魔爪之後,她發現伊希爾登正在耐心地等她。

「假如妳願意的話,女士,我認為,我們應該弄清楚產程已經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好主意。」

他伸手朝桌面一讓,「抱歉之至。我明白助產士是蹲在產婦的雙腳邊的,但是,拖著這條傷腿,我認為我沒辦法那樣做。」他身形一矮,在凳子上落坐,她則雙手一抵,將自己撐上桌去。

「您以前做過嗎?」她詢問。

他一邊忙著把他水袋的水悉數傾倒到臉盆裡、搓洗雙手,一邊望著她幽陰詭譎地一笑,「不曾對一個人做過,不過,對牲畜,有的。」他的碰觸極為輕柔,而且頃刻便完成了檢查。「我認為,離臨盆還有一點點時間。妳想下來走會兒嗎?」

「好。」

「萊格拉斯,我們交換任務一下子,她徘徊期間,你在旁邊負責攙扶。」

少年把一張臭臉轉回頭張望張望,然後將目光凝注愛莉莎。自己一定是一副嚇死人的鬼模樣吧?她心中苦澀地想著,因為少年的臉色是一片的慘白。

「好吧。」這聲應答,低微得可與蚊子叫媲美。

伊希爾登回歸他長椅上的警戒崗位,而萊格拉斯則過來站到她身旁。她將一條手臂搭在他肩上,於是他倆便在這斗室裡緩步盤桓起來。

萊格拉斯擔憂的眼神看向她,「這個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

聽這孩子如此煞費苦心地創造話題,她感激地回報一個微笑,「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喔。」

「妳不知道嗎?」

「不知道啊,精靈都事先就知道了嗎?」

「我的朋友忒爾貢他母親懷他的小弟那時,她就知道,還有他父親也知道。他那小弟可真是超煩人的,我敢說妳的寶寶一定是乖得多的。」

疼痛把愛莉莎的肚皮繃得好緊。她歪倒在少年肩上,於是他大張著兩腿、站穩腳步,撐住自己的身子來支持她的重量。等這波陣痛退了潮,兩人又起步繼續徘徊。

長夜漫漫。第二次,她爬上桌子讓伊希爾登幫她檢查分娩進程,而萊格拉斯則到窗邊接替警戒任務。這兩次裡,伊希爾登都對她說,就他所知,一切都很順利。小寶寶只不過是想要慢慢來而已。

「萊格拉斯出生時也是像這樣慢條斯理的。」他對她說著,唇上笑意盈然,在如許不怒而威的臉上...竟能現出這般慈眉善目,不覺驚嘆得叫她看傻了眼。「埃里安,則是另一種作風,他是如此激切渴望著要闖進這個世界裡來,於是便在林子裡呱呱墜地,把家父搞得差點兒就暈厥了,這事兒家母從前老是津津樂道呢。」

一如他篤定所預期的結果,她聽他一番陳述便放下心了,於是便與萊格拉斯再度滿室踱起步來。最後,陣痛波潮逐漸頻繁得過於密集了,她大多數時間都是拿來倚在男孩身上,而不是在走動。她走到桌旁止住男孩,對伊希爾登說,「我想,時候到了。」

又一次的,他與萊格拉斯交換位置。「天色漸漸亮了!」萊格拉斯在窗邊嚷著,聲音裡滿是驚訝,「你覺得埃里安會趕快回來嗎?」

「肯定是會。」伊希爾登回。

「你覺得他不會出事兒吧?」

愛莉莎頭一次,聽到這孩子聲音裡打著顫抖。

「埃里安出事兒?百分之百不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林子裡有多機伶。」伊希爾登語調是夠平靜了,但他回答之前的些許遲疑,愛莉莎可也不是渾不知覺。

緊接著劇痛的狂潮再度將她淹沒,閒雜事情全都摒除在她的知覺之外了。

而伊希爾登的聲音卻如利箭一般,穿透了她的意志屏障,「已經就要大功告成了哦,女士,」他的雙眼閃爍著興奮光芒,「我看得見嬰兒的頭了。」

力量源源湧回她的體內。小寶寶就要出生了!

然而卻在這一刻,萊格拉斯嚷聲,「有人過來了。伊希爾登,那群人類從樹林裡朝我們匍伏著過來了!」說著便急抽一支羽箭,扣上弓弦。

穿過陣痛的迷離恍惚,費盡一番九牛二虎,愛莉莎好不容易接收到一串模糊不清的聲音...人類的叫喊,利箭凌空呼嘯,一聲痛苦的哀嚎。她聽到伊希爾登深沉的嗓音與萊格拉斯稚氣的童音交替輪換,像極了市集裡那些美妙的歌手。

「關上窗板。」

那是伊希爾登。

「那樣我就不能射箭了!」

那是萊格拉斯。

「關上窗子!立刻關上!那裡邊也有精靈。」

「但是我可以幫忙!」

「照我說的做!」

兩扇窗轟然關上,於是她,咻咻喘著氣,轉頭去觀望,只見萊格拉斯把鼻子壓扁在窗縫之間朝外窺看。

「好啦,小寶貝,」伊希爾登低柔的聲音哄勸著,「我們都在等你哦,而且我真的,真的需要到別地方去忙啊。」

有什麼東西碰的一聲,撞到窗板上去了,把萊格拉斯嚇得跳起來。

「離開窗戶!趁我還沒把你扔進畜欄去與豬作伴之前!」

萊格拉斯向後一退,「我大不了就爬出來。」

「拿愛莉莎女士指給我們看的那塊兔皮、還有一條弓弦過來。把弓弦對半剪斷。」伊希爾登轉回來對著她,不過並沒有停止發號施令,「再推一次,女士。」

她使勁一推。

他猛然抓住墊在她臀部下方那件衣服的長袖,迅速一陣抽扯之後,便捧著一個扭來扭去的、長著小手和小腳的,紅色小團團出來,「弄璋之喜,女士。」

以極至的雍容,嫻雅,或者是勞務的酬佣,她的愛兒犒賞伊希爾登一注胎尿,來為他的上衣留下一道水痕。緊接著,小寶寶張開小嘴,宏亮地嚎啕起來。

萊格拉斯驚駭得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他匆匆把目光移向旁去,並把兔皮包巾拿給愛莉莎,那是她在那季暗無天日的嚴冬裡,就著幽微燈下細細縫製的嬰兒包巾,在當時,這一切似乎全都那麼遙不可期,彷彿就像是一個不可能成真的童話故事一樣。伊希爾登輕柔地將嬰孩安置在她身旁,拿弓弦纏在聯繫著她與愛兒的臍帶兩端,然後使用他早已準備妥當的小刀切斷了臍帶。她拉起柔軟的兔子毛皮圍裹她的小嬌兒,讓那小臉望著她,於是寶寶立刻就不哭了,而淚水卻簌簌滑下了她自己的雙頰。這眼前之物,可是她世間所見的至善與絕美了。

「協助我到窗邊去。」伊希爾登迫不及待地吩咐萊格拉斯。

假如他竟然捨得離開這個寶貝,那也是他的損失,不過說真的,那可還真愚蠢啊。

有人雷捶著大門,「伊希爾登?萊格拉斯?」

「埃里安!」萊格拉斯奔過去拉開門閂。

「離開門口啊!」伊希爾登情急大叫。

埃里安衝進來,跟隨在他身後另有三名穿著精靈王國軍服的三個精靈。萊格拉斯環臂抱住埃里安,「我還以為歹徒把你活逮了!」

「被活逮的人不是我啦。而且扥狄士和他的部屬們活逮匪類的功夫可堪稱一絕喔!」正說著,埃里安掠眼望向愛莉莎,免不了,以及嬰兒。他一條眉毛高高揚起,「妳那兒擁著啥寶貝呀?女士?」

「愛莉莎女士生小寶寶了!是伊希爾登幫她接生的。」

可把埃里安給樂得...臉兒簡直笑成了兩半。

那笑容確實是絕世的俊美,然而美則美矣,卻也美不過她兒子半分,艾莉莎不為所動地在心中默想。

埃里安從床墊上拾起一條毛毯,攤開蓋在她身上,「好漂亮的小孩啊!」

至少他有自知之明。

「是男孩嗎?」埃里安問,「妳應該為他取名叫伊希爾登。」

其中一個新到的精靈掃視這間斗室,然後將手指一彈,將另外兩個打發到外面去。他開始用他的族語對伊希爾登報告。

「請說通用語,扥狄士。」伊希爾登罵道,「使用...現場有人聽不懂...的語言來交談,是失禮的的行為。」

愛莉莎聞之愕然,眨眨雙眼。莫非她被期許著要聽取這席報告?她不妨丟下這小寶貝一兩會兒的功夫,來恭聽一下子吧。那應該不打緊的。她可以一直撫摸著小寶寶片刻不離手,這樣在她沒瞧著的時候萬一寶寶發生什麼事兒,她也不會不知道的。

「歹徒共計十四人。」扥狄士正報告著,「五人喪生,餘者悉數成擒。屬下相信其中至少兩人極可能會傷重不治。您希望如何處置他們?」

「將他們押送去湖城。告訴城主,這幫惡煞是他的責任,並告訴他,假如再讓我們在森林王國境內又發現他們的話,我們會把這批凶神原封歸還,夜半時分宅配到府,鬆綁在他的深宅內院當中。還有,論及人類橫行在森林王國境內的這個議題,令我不解的是,愛莉莎女士以及她的夫婿能夠在貴巡邏隊毫無所悉的情況之下在這裡大興土木,這是怎麼發生的?」

埃里安倚坐在桌旁,親密地對她說,「瞧吧,我就跟妳說過,伊希爾登必須感覺到全局是由他在掌控的才行。這世界脫序了幾個小時,而現在他必須把它撥亂反正。一旦他把他自認看不順眼的罪魁禍首逐一斬草除根之後,他就會感覺舒爽多了。」說著朝萊格拉斯勾勾手指頭,「最好別逗留在伊希爾登的火力範圍內,以策安全。」

「我又沒犯錯。」萊格拉斯把他的前臂擱在桌上,輕柔愛撫著嬰兒從兔皮裹巾裡逃跑出來的一隻小腳丫,「假如在我們離開之前他要洗澡的話,我可不可以幫他洗?」

愛莉莎有一些些笑不出來。她何嘗不瞭解萊格拉斯的渴望,但是她如何能信任這小男孩不會把她的寶貝兒子給淹死了呢?好吧,有何不可。論功行賞,這夜裡,他確確實實是幫了她的大忙啊。她回眸瞄一眼伊希爾登,見他靠在扥狄士身上,因那隻傷腿身子有點兒傾斜。而扥狄士的背脊倒是硬挺得很。「其餘的戰士們對待您的兄長卻是必恭必敬的呢。」

「噢,是的。」萊格拉斯把手指輕輕地拂過嬰兒的腳底,當那些小腳趾頭朝內一縮、小小臉兒一皺,同時把小腳兒一收時,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伊希爾登是軍團指揮官,所以他們一定要必恭必敬。」

「反正不管怎樣,他們都註定要必恭必敬啦。」埃里安聳聳間,「伊希爾登具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雄霸氣勢。」

在產後精疲力竭的暈忽之中,愛莉莎知道自己的思緒很不清晰,但是,伊希爾登是精靈王的軍團指揮官這道訊息,卻在她的腦海深處滾滾攪動,並且又洶洶翻騰到腦波前端來,轉而併入一段記憶:精靈王的軍團指揮官是他的皇長子。她把毛毯拉上來,蓋住肩膀。萊格拉斯因小寶寶藏進被窩裡而看不見了,把眉頭蹙了起來。

扥狄士說,「屬下們會關照這對人類夫妻以最快的速度遷離此處的。」

「千萬別這樣做。」伊希爾登竭盡所能,將身體儘量挺直。「他們的住家相距森林邊境在正確的範圍之內。你們理應護衛愛莉莎女士和她的孩子,直到她的夫婿返回家門。你的防衛隊員裡,有沒有人曾經協助其妻臨盆的經驗?若有,此人就必須留下來擔任護衛的任務。」

埃里安壓低聲音笑了一陣,「這會兒,他為了自圓其說,剛剛又在那裡強詞奪理了。」

愛莉莎才不在乎呢。這位精靈王的兒子剛剛宣布了她、泰馬斯、和她身旁這個體型小巧玲瓏卻是完美無瑕的小可愛,都可以在他們屋子裡定居下來了。

扥狄士把手按在胸前行畢軍禮,便跨著大步離開小屋了。

伊希爾登開口,「假如你以為我沒聽到你所說的每一個字,埃里安,那麼你需要多用用大腦。你有沒有多的一件上衣可以借我?」

「沒有你合身的。你把你的衣服怎麼啦?」

「問都別問。」萊格拉斯說。

埃里安從善如流地聳聳肩,「我們為你帶來了一匹馬,伊希爾登。你要不要去試試看能不能騎?」

「我要幫小寶寶洗澡啊!」萊格拉斯失望得雙唇都噘起來了。

「對不起啦,」伊希爾登說,「我們非回家不可了。父親等不到我們,這會兒一定焦心如焚了。此外,我還必須把這個歹徒攻擊事件提出報告呢。」

「你非做不可的是去看醫師。」埃里安不計前嫌地微微笑,「假如你認為你可以把父親當作扥狄士那樣打發掉,那麼你就是需要多用用大腦的那個人。此外,在你說明你何以同意愛莉莎夫婦在此地定居的原因時,我希望你願意讓我在現場觀摩。我並非認為如此處置有何不妥哦,」他抬起雙手掌心向外,追加一句,「我只不過是想洗耳恭聽你怎麼對父親解釋而已。」

伊希爾登對他來個充耳不聞。「女士,我們恭祝妳弄璋愉悅。我有幾個部屬會留下來協助妳,直到尊夫歸來為止。」

「我感激不盡,大人。」說著沉吟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叫我銘感於心。我讚美您在院子裡驚嚇我的那一刻。」

他跛著腳走向她,埃里安連忙移身過來扶他。他揭起毛毯的一角來注視嬰兒,寶寶早已為了他此生中的第一場奮鬥而力竭熟睡了。伊希爾登的唇角一揚,勾成一彎優美的弧線,「他真的漂亮極了。」出聲一讚,並傾身去親吻這顆小腦袋,「請悉心呵護他喔,女士。偶爾有時,這個世界備極艱辛,是個苦難的煉獄呢。」

而接下來,甚至她都還沒能想出該回答什麼之前,他們就全都消失不見了。一位未曾謀面的戰士靜悄悄地進入屋裡,升起了爐火,走去支起簡陋的床墊。她迷迷糊糊沉入了睡夢中,幾乎沒意識到一雙強壯的臂膀抱起她和寶寶,將他們安置到床裡去。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她的一場南柯夢吧。泰馬斯絕對會覺得好笑的。有一天,她絕對要對她的兒子細說,細說他出生的這一天。而且真的,伊希爾登,做為一個男孩的名字,真的是帥呆啦。

 

*******

 

結束

 

 

原文位址~~

 http://www.storiesofarda.com/chapterview.asp?sid=5227&cid=21655

http://www.fanfiction.net/s/3405111/1/Visitors

 

 

艾瑪的說明~~

 

 

在這篇故事中的小萊33歲,相當於人類13歲的成熟度。

 

此故事排序應該尾隨在「里仁為美」之後,「哥哥的監護人」之前。

 

然而,緊接在「纏綿成一家」的後面介紹這則故事也非常好,這兩個故事很有關聯性。事實上,daw是在20072月寫了這篇「不速之客」之後,才以「埃里安是匆匆誕生在森林裡」所激發出來的靈感,到了20082月發表「纏綿成一家」,做為Dot的生日祝文的,因為Dot是伊希爾登後援會的超級會長,她超愛伊希爾登。(而這兩篇故事,全都是daw送給Dot的生日禮物..

 

daw寫給Dot的回應之中,包含了下列這段話~~

I put in the parts about falling on top of Ithilden and removing his leggings just for you, Dot…... May all good things come your way this year, including dreams of handsome, domineering elves.

 

http://www.storiesofarda.com/reviewsbystory.asp?sid=5227&cid=21655&pagenum=2

台長: 瑟靈艾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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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站分類: 興趣嗜好(收藏、園藝、棋奕、汽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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