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Neighbors
by
daw the minstrel
9. Revel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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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真相
輕力碎踩凌波步,簡裝重裹慷慨情,在熹微的晨光中,萊格拉斯鬼鬼祟祟繞進忒爾貢家後院,腳下不停,繼續探向羅達用以藏身的那座小屋。要在父親或者伊希爾登眼皮底下偷偷兒溜出家門...光這一場提心吊膽就夠折騰人了,卻還沒包含他在午餐時間必須煞費一番好解釋哩!他可不需要連忒爾貢的父母也來參一腳、或者還更衰...讓一個口沒遮攔小阿曼德,前來問他這麼一大清早、拎著這麼一個大包袱要做什麼呀。
輕輕拉起門拴,緊接著突如其來地,愕然愣在原地無法動彈。他聽到一種像是驚恐告急的哽噎哀泣聲,從小屋內部傳出來。隨而不假思索霍地將門推開、沿著走廊一路疾奔,一邊丟下手裡的包裹,同時抽出他的小刀來。聲音似乎是來自臥室,於是他撞開門踩在門口,同時揮舞著手裡的小刀,一顆心在胸腔裡狂野猛烈地突突亂跳。
立時他就明白了房中除了羅達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人,而羅達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一邊嗚咽一邊哭喊,「不!不要!」
萊格拉斯愣愣地凝視他。那一雙眼睛緊緊閉著,不過萊格拉斯可以看到它們在眼皮底下不安地痙攣著。他的臉色激動發紅,兩隻手臂帶著些許掙扎推扯的動作。萊格拉斯震驚地意識到──羅達一定是正走在夢境的小路了。
小心翼翼地,他靠近床邊,「羅達!」男孩靜止下來彷彿在聆聽似的,但是卻沒有清醒過來。「羅達!」萊格拉斯又喊了一聲,同時輕柔地碰了碰男孩的肩膀,但羅達卻大叫一聲、並且彈開了去,彷若萊格拉斯的手指是熾焰會燙人似的。他的雙眼倒是睜開了,卻躺在那兒好半天渾身僵硬、氣喘個不停,一雙眸子混亂迷茫地望著萊格拉斯發愣。接下來他眨眨眼、定定神,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地往後倒回床上。「你是在作夢啦。」萊格拉斯對他說。
羅達抬起雙臂纏覆在臉上,默默地一句話兒也不說。就算男孩原本想說,萊格拉斯也不太確定他能夠開口,因為他這會兒依然咻喘未定、抽噎襤褸。如許堪憐處境瞧在眼裡,萊格拉斯只覺自己滿腹柔腸全被牽動。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情,逼使這個人類男孩需要深入密林裡去躲藏?他這種魂飛膽喪的模樣,有時候常常散發出與落入陷阱裡的野兔相同的氣息。萊格拉斯早就被教導過,只有在他需要肉品以維生的時候,才可以取用林中生物的性命,而且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也必須慈悲為懷,因此他都寧可採用一箭斃命的方式,也不要用陷阱去捕捉野兔,害牠在恐懼中孤伶伶地掙扎不知多久的時間。霎時他暗暗下了決定,他再也無法忍受像這樣把羅達孤單單地丟著、讓他一個人去與恐懼為伴了!他在床腳坐了下來,開口問,「羅達,你在森林裡發生了什麼事?」
很長的時間裡,他們就那樣悶聲對坐,室內一片寂靜。從窗戶外面透進來,萊格拉斯可以聽見雀鳥們歡唱著悅耳晨曲,然後是忒爾貢家後門咿呀開啟的聲響、以及小阿曼德稚嫩尖細的童音,「Mae govannen,鳥鳥!」而回應這一聲問候的,卻是鳥兒們拍拍翅膀,振翅向空中飛去的聲音。
萊格拉斯心中都已經開始萌生起...羅達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了...的念頭時,男孩卻在這時出其不意悠悠訴說起來,「那個時候我在睡覺。除了站哨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都在睡,現在我也不知道當時究竟是出了什麼差錯,不過那時我驚醒過來,只看到人們都在大喊大叫,同時又有一些半獸人在我們的營地裡──我以前從來不曾見過他們離我這麼近!」這一長串話語像洪氾似的一傾而出,彷彿是已經在心裡憋了太久,以至於羅達再也無法如此承受下去了。萊格拉斯感受到胃部那種熟悉的緊繃感又來向他報到了。他很不願意去想像一群半獸人向你襲擊而來,而你看到的卻是...那些應該保護你的人全然束手無策、或者只剩奄奄一息...那會是怎樣的感覺。
「有一個半獸人把他的彎刀刺穿一個士兵的肚子,」儘管羅達的語音顫抖不停,他卻說得愈來愈快了,「士兵的腸子都流出來了!然後我的父親跳到我的面前,幫我擋住半獸人,我什麼也看不到,然後他哼了一聲,直接倒在我的身上。」淚水在男孩的臉上泛流,而那一雙恐懼的眸子卻直直瞪視著前方,彷彿他正看見的並不是萊格拉斯,而是他腦中的影像。「我把他推開,」羅達說,「然後我搖晃他,不過我很清楚他已經死了。他*看起來*已經死了。」
萊格拉斯忍不住也陪淚哀泣起來,他覺得自己似乎哽咽得太厲害而說不出話來了,於是緊緊抓住羅達的一隻腳踝,然而這動作...卻是為了讓自己能有一個支持的意味更高過了安慰與同情。
「每一個人都快要死了!」羅達這時已哭得氣斷聲嘶、語不成聲,他只能在啜泣噎喘之間勉強吐字,「而我可以出點兒力的,我*應該*出點兒力的!可是我太害怕了!所以我偷偷爬開、然後逃走了。我聽得見半獸人歡呼鬼叫的聲音,我也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但是我卻把父親丟在那兒,然後自己跑掉了!」
「你能夠出什麼力?」萊格拉斯驚喊,「你只不過是個孩子啊!」
「我是一個戰士!」羅達強力反駁,「我的父親從來不曾把我拋棄,可是我卻拋棄了他!而且萬一他不是真的死了呢?但我卻跑掉了!我臨陣脫逃,那是最卑劣膽小的行為,是一個士兵所能做出的最可恥的事兒了!如果他們逮到我的話,就會把我吊死的!而我被吊死也是罪有應得。」
聞言萊格拉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雖然他已經不是小孩了、雖然羅達還曾是一個戰士,不過反正他就是這樣做了:他攀上床去,伸出雙臂,將這個男孩緊緊地擁在懷裡。「他們真的不會那樣做的!」他反對地說,「你自己也大難臨頭了啊!趕快逃命才是唯一聰明的選擇!」然而儘管他嘴裡是這樣說,心裡卻是打著一個大大的問號。精靈族從來不曾這樣處決一個小孩,但是,精靈族也絕不會允許讓小孩去當兵的啊!羅達只把他的小腦袋靠在萊格拉斯的肩膀上,默默地並沒有出言爭辯,但是那一張小臉上盡是悲傷和絕望。時光悄悄挪移,他們兩人就那樣依偎而坐,感受到寂靜蔓延在這個室內,這時萊格拉斯才發現到,他自己因為含悲飲泣而抽噎顫抖的程度,幾乎是與羅達不相上下了。
終於,羅達挺起了身子,「那不要緊了。」他無精打采地說,「我要走了,要去別的地方討生活,而那個地方的人們不知道我從前做過什麼事兒。」他定睛注視著萊格拉斯,耳根稍稍泛起紅暈,「你還願意幫我嗎?」
「當然啊!」萊格拉斯一邊從床上溜下來,一邊說道,「我還帶了幾件衣服來了!」很高興有事兒可以忙一下,他跑進走廊去拾起他先時丟在那兒的包裹,將它帶回房間,輕輕放在床上。「我帶來了兩件上衣、長褲、還有一件斗篷。」以他那雙仍在微微發顫的小手,一件一件地拿出來展示、一一介紹著。接下來他凝視著包裹裡那件──每當他搖動包裹的時候,它就在裡頭喀啦喀拉輕聲作響──的東西。「而且,我還為你帶來了這些兒。」他從裡面取出一把紋飾得極其精細雅致、以深藍的孔雀翼羽作為箭翎的羽箭出來,將它們在羅達眼前展開。
男孩呆呆注視著它們,試探地伸出一隻手指頭去碰了碰。儘管他還在悲傷情緒之中難以自拔,卻也難以不被眼前這些驚人的美麗深深撼動,「好漂亮啊!」無聲地發出驚嘆。
「你可能需要它們的。」萊格拉斯說這些話的語氣顯得僵硬無比。既然是份禮物,就必須送得慷慨大方,這一點他非常清楚,而且他真心想要將這些箭送給羅達,然而當他把它們小心翼翼地裝進男孩倚在牆上的箭筒裡時,卻仍然感覺到自己的一顆心,揪擰得好難受啊!他凝神仔細地端詳著它們,然後伸手將一枝箭桿扶正,免得它那美麗的箭翎給壓壞了,扭過頭來瞧羅達,「現在我得去上劍技課了。今天早上我沒辦法幫你拿到任何食物,不過下午放學後,我會設法帶一些來的。反正,你或許也不該在今晚之前動身。」
羅達深深嘆了一口氣,也只得點頭,拿他的手指去抹了抹髒兮兮的小臉。這樣的他看起來簡直淒慘無比、境遇令人好生憐憫,萊格拉斯一度真想留下來陪他,但是他的曠課勢必會引起注意、而在家庭裡引發軒然大波的。向他美麗的箭矢依依不捨地看了最後一眼,他離開了小屋,拔腳開始往訓練場跑去。
「Mae govannen,萊格拉斯!」阿曼德伶俐地大聲向他打招呼,但是萊格拉斯並沒有答腔。他只顧忙著拉起衣袖,去揩抹自己被淚痕溼透了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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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瑟蘭迪爾打了手勢、向他召喚時,伊希爾登從他單膝而跪的正式禮儀端身站起,移步走向國王。他耐心地等候父親完成他手裡那一份羊皮紙文書的閱讀,然後朝在他身旁敬立的那位顧問點點頭,「很好,你可以離開了。」顧問躬身致了意,離開大殿,於是瑟蘭迪爾將他的注意力轉向伊希爾登,「怎麼了?」
「您交代過兒臣,當哨兵報告了伊斯加的布商行將接近時,就要我到您這兒來的。」伊希爾登回答,「他們已經告訴我,布商隨時就會抵達這裡了。」
他父親瞇起雙眸,眼中凶光熠熠閃動,而那優美的唇型則獰成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很好。」
「有一個士兵陪著他一道。」伊希爾登補充一句,「顯然伊斯加衛隊的統帥仍然對於行旅的安全十足掛慮呢。」
瑟蘭迪爾蔑哼一聲,「他們了解最好!」語帶玄機地如此說道。伊希爾登才剛剛考慮著自己是否該問清楚父親究竟語意何指,不料大殿門口卻有所動靜,於是這對父子君臣皆抬眼望去,只見到這會兒大殿門口佇立等候的,不是人類的布商,卻是埃里安。
「埃里安殿下,」侍衛大聲通報著,「伊姆拉崔的伊萊丹和伊羅何,以及默塔諾珥覲見。」
一行四人,魚貫進入大殿之後,先屈跪單膝、行正式的參拜之禮,在瑟蘭迪爾歡欣的邀請之下,站起身,朝前款款邁步。伊希爾登迅速地把這四個人逐一審視,愈瞧就愈把一顆懸宕的心給放了下來。自從他們驅馬離開了瑟蘭迪爾要塞之後,伊希爾登就為了他們的安危牽掛不已,只因...讓他們去出這一趟任務,原是他個人私心的決定。也不算是啦,他也有與伊萊丹和伊羅何作了大量的協議,他如此向自己坦承。而此刻,他們平安歸來了,與出發之時分毫無差地平安歸來了!
一雙眼神凝聚在埃里安身上,但瞧之下,頓時疑雲暗升。可不是分毫無差哩!他心中掂量著。埃里安肩膀的線條緊繃,還刻意與站在他身旁的愛隆雙子稍稍撇開臉去,而那一對孿生兄弟,仍然一貫平靜地戴著那副禮節周到、無可挑剔的社交面孔。伊希爾登瞄了瞄默塔諾珥,他所站的位置略略向後、並偏向一側,冷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這其中劇情必然曲折精采啊!伊希爾登暗暗猜想,並且打量著看有什麼機會來好好地跟埃里安套出來呢!去問默塔諾珥只有白費功夫而已,此君對於自己扈從埃里安期間所目擊的一切,絕對是守口如瓶的。
「歡迎歸來啊!iôn-nín!」瑟蘭迪爾邊說、邊迎上前去擁抱了埃里安,並向其他人點頭致意。
他的父親必然也一直在擔心著吧!伊希爾登忖道。伊希爾登決定讓埃里安與愛隆的兒子們連袂出任務這件事兒,原本就讓他父親一直耿耿於懷悶悶不樂。但是,伊希爾登拿這件事兒可還有其他的辦法嗎?人類就與他們為鄰,而且極需援助啊!何況平心而論,他也不得不承認,精靈之需也是迫在眉睫。伊希爾登但凡有此良機可與他們結為盟友,他不會愚鈍到不趁機加以利用──不管他的父親會對他多麼生氣。
「伊希爾登的助理告訴我們他在此處,」埃里安開口,「我想要報告我們的任務以及執行的經過,所以就到這裡來了。我希望您不要介意,王上。」
「任務進展如何?」瑟蘭迪爾返回御座,開口問道。
「我們追蹤半獸人到他們的巢穴去,然後,在幾個人類的協助之下,我們在昨天夜裡向他們發動攻擊,」埃里安以一種掐枝去葉...非比尋常的精簡方式,來陳述這整個任務,「他們從此不會再來煩擾我們了。」
「這場戰役有什麼棘手的地方嗎?」瑟蘭迪爾開口如此暗示,於是伊希爾登不出所料地了解到...他的父親對於站在他面前這一夥人的那份兒緊張關係,是早就看在眼裡了。
「沒有,王上。」在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支吾之後,埃里安如此說道,「這支魔軍團成員數量並不多,而且我們有人類的援手,毫不費力就能夠把他們團團包圍,悉數剿滅了。」就站在埃里安左側的伊萊丹,其臉龐忽然浮出一個彷彿魔鬼一般的獰笑,令伊希爾登只覺得一股陰寒森冷延著脊梁而下,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他移目去注視瑟蘭迪爾,於是瑟蘭迪爾給了一個頷首、允許其發言。
「對於...說服人類加入你們的陣營...這件事兒,可遇到了什麼麻煩嗎?」伊希爾登詢問。他極需要了解伊斯加的人類願意與精靈族並肩作戰的意願究竟有幾分。
埃里安稍稍不那麼緊繃了,咧開嘴兒便爽朗地笑了起來,這是他首度露出的勝利表情──在他以往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歸來之後,慣常都掩藏不住的那種歡欣和得意的神情。「他們心有餘而力不足,無奈於力不從心。」他語氣昂揚地報告著,「雖然他們僅有為數甚少的三個人,而且在黑暗之中又難以大展身手,不過,一旦讓他們的熱血沸騰起來,其奮勇爭先可絕不落於人後呢!先時他們的長官不允許他們去追剿魔軍,那是因為眾寡懸殊、在人數上難以匹敵的原故,但我敢對您說,他們對這一點是憤恨難平的!然而接下來,當我們今晨拂曉正要開拔返鄉時,湊巧與人類的一個統帥不期而遇,我代表您向他致以謝意──感謝他將兵員出借給我們──時,他反而表示該道謝的人應該是他才對,是他欠了我國一個人情了!」
伊希爾登忍不住也映照著埃里安的愉悅而笑了。對於埃里安與愛隆雙子之間究竟有何過節,至此他仍然一無所知,不過不管這個過節實情如何,相較於森林王國與其人類鄰國得以敦睦邦交里仁為美、讓兩國形成一個緊密的聯合關係的重要性,這個過節實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眼神探向瑟蘭迪爾,很想看看對於這道關於人類的訊息,這號人物究竟要做何議論呢,不料竟見到他的父親正從他那稍稍低垂的眼瞼底下,睇眼瞄著愛隆家的寶貝們,「我們非常感謝閣下在這個事件上的鼎力相助啊,兩位俠士!」
伊萊丹和伊羅何低眉致意,「不成敬意,無須掛齒。」伊萊丹開口。聞言埃里安冷不防將臉撇向旁去,而伊希爾登敢發誓說,那副神情實在是道盡滿腹委屈一腔冤氣、卻是有口難言啊!默塔諾珥似乎也捕捉到埃里安的表情了,而基於某些不為人知的理由吧,此人竟然陡地表現出一副滿意無比的模樣來!
「歡迎閣下四位退下自便,敬請任情享用、任意舒展吧!」瑟蘭迪爾吩咐道。四名戰士躬身施了一禮,便離開大殿去了,然而在其身後,悄然逶遲的是瑟蘭迪爾一道深沉目光。
「此戲中之戲,您有何看法?」伊希爾登低語。
瑟蘭迪爾聳聳肩,「毫無所悉。不過不管暗情為何,它似乎讓埃里安徹底粉碎了對愛隆雙子的那份兒癡迷魔魘,而我並不為此感到遺憾。他還太年輕,有許多事情依然應付不來,即使是地位相等、同質性如此之高的同類人物,都拿他們莫可奈何。但是萊格拉斯會很高興他又回家來了的,這小不點午餐的時候像是心事沉重的模樣呢。」
侍衛再度進入大殿,「伊斯加的克墜朝覲。」揚聲通報,於是伊希爾登轉頭見到一個人類的商人進入了大殿,其身後跟隨了一個伊斯加的士兵,這位大兵顯然一副他與這件生意漠不相關的冷然態度。然而,克墜,卻對於謁見精靈王,表現出一種熱切渴望、求之不得的神情。伊希爾登回眸望向他的父親去,一看之下,禁不住滿腹疑惑瞇起雙眼。一絲狼似的兇殘微笑,在瑟蘭迪爾滿意的唇角,隱隱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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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的數學題目,你就只能做到這點兒?萊格拉斯?」家庭教師的口吻聽起來十分不高興,而萊格拉斯心底則清楚得很...他是無法去埋怨老師的。這一下午,萊格拉斯老是心猿意馬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課業上。「我希望明天上課以前,你自己去把它們全部做完。」
「好的,蓋利瑞爾。」萊格拉斯儘可能裝得柔順乖巧的模樣。他可不想要讓老師突然萌生讓萊格拉斯比平常多做一點兒練習的這種奇想了,他必須去幫羅達張羅一些食物,好讓他今晚出發時,得以攜帶上路。如果他有本事從軍需儲備棧下手的話,行路麵包會是上上之選的,而且他原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在午餐的時候,他已經跟父親掰過啦,說今晨他醒得太早、也太早就用完早餐、所以才一大早就想到外面溜搭去...的這一套說詞,而他的父親似乎頗接受這套說法、完全不疑有他;但如果他晚餐遲到的話,則瑟蘭迪爾也絕對不疑有他地認定,他必然是在裝神弄鬼毫無疑問了。
家庭教師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長嘆一口氣,「你想不想談談心底究竟在煩惱些什麼呢?」
萊格拉斯旋即將視線一落,牢牢盯住桌面。自己果真就這麼容易教人一眼看穿嗎?「沒有啊,」他謹慎作答,抬起眼皮,「我沒在煩惱什麼啊。」
老師聞言只是苦笑,「你心裡鐵定沒在煩惱你的功課啦!」他著手開始收拾堆散滿桌的書籍,「你可以離開了,別忘了把數學做完哦!」
「我會啦,謝謝老師。」大大鬆下一口氣,萊格拉斯從他的座位一躍而起,向門口移步而去。
「等一等!」老師揚聲一喊,而當萊格拉斯轉過身來看時,老師將那張被萊格拉斯遺留在桌上的數學作業遞給他,「明天哦!」老師堅毅卓絕地重複一句。
「明天。」萊格拉斯出言保證,取過作業紙張,然後落荒而逃。他只停下來把這張數學題目在他的臥室放好、匆匆拿取他的斗篷,旋踵啟程不多做逗留,緊接著奔出皇宮、閃進御花園,取道這條穿過花園直達戰士訓練場的捷徑,滿心不停地轉著念頭,想他究竟該如何向管理戰士裝備補給的精靈給個什麼說法呢?他可以光只是說他需要行路麵包好出遊...來暗示他行的這趟私密遊程是沒有如實告知家人的?而那位精靈會相信他的這套說辭嗎?但他心中隱約一個小小的聲音,則幽幽叨唸個不停,說他這一切的作為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黯伏在森林裡的那些邪祟鬼物,將會在羅達被飢餓打倒之前,就提前幫他結束這趟旅程的。
「午安哪!小萊格拉斯!」一個滄桑粗啞的聲音猛地叫他嚇了一大跳,把他從滿腹愁思之中硬拉了出來,他定睛一瞧,原來是米斯蘭達,他正坐在花園裡一張長椅上,吞雲吐霧地吹著手裡那根煙管。他緊急煞住狂飛的腳步,心裡了解自己有義務陪他們的客人親切地談天說地,卻又為著流失的時間暗自叫苦。
「午安,米斯蘭達。」
老爺爺巫師揚起一道濃密的長眉毛,「如此看來,事情真有那麼不順嗎?」出聲詢問。
萊格拉斯眨眨大眼睛,「不順什麼?」
「不順得正如你一路跑過來、滿臉所表示出來的那樣啊!來吧,花點兒時間,陪老爺爺坐會兒吧。坐在一張花園長椅上、消磨一點兒時間,可能剛好就是你所需要的哦!」
萊格拉斯對於這項提議懷疑甚巨,但是他瞧不出自己有什麼能夠委婉拒絕的辦法,只好姑且在長椅邊兒上半靠半依著。米斯蘭達見狀對他慈祥一笑,「爺爺我可不確定這樣半靠半依也算...坐在一張花園長椅上...哦!屁股往後挪一挪,趁爺爺呼嚕煙斗的時候,跟我說個幾分鐘話吧!老人家向你保證,爺爺我絕對不會耽擱你太久的,只要隨你的高興任意說些什麼...來幫我打發掉時間就行啦!」
一個念頭忽然掠過萊格拉斯的心房,米斯蘭達好像不會過度關心萊格拉斯究竟在幹些什麼事兒呀!或許,假如萊格拉斯多加小心的話,他或者能夠從老人家這兒探出點兒什麼來吧!「米斯蘭達,您曾經在人類社會裡四處活動過,是不是呢?」
「沒錯,我是有過。」米斯蘭達從他的煙斗裡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兒,顯然是在等待萊格拉斯把這場對話繼續引導下去。
「伊希爾登說,他們所用的戰士裡,有的還沒我這麼大啊!」
「他們使用的是侍從。」米斯蘭達更正。萊格拉斯衡量著想請他闡明這兩者的不同,但是決定了他並沒有那麼多時間。
「一個開溜逃跑的侍從會有什麼下場?」他屏住氣息來等待解答。
米斯蘭達微微皺著眉頭,把他的煙斗拿在手裡,一雙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它出神,「我猜想啊,那得取決於這個人是誰、以及你所說的開溜逃跑是開什麼溜哪。一個擅離職守的人,很可能會被毒打、或者被監禁一段時間的吧,我想。」
萊格拉斯把這段話好好地咀嚼了一番,「您所說的『職守』是指什麼?」
「是指他該為他的主子提供的服務。」
「萬一他從戰場上逃跑呢?」
「一個年幼的侍從,像你這般大的侍從,通常不會授命他上戰場去的。」米斯蘭達說,「只有那些年齡行將達到戰士資格的人,才會自願上戰場。」
「您的意思是說,一個年幼的侍從不會被吊死嗎?」萊格拉斯等待米斯蘭達的答案,緊張得動也不敢動一下。
聞言米斯蘭達陡地眼神犀利起來,凝視著他,「吊死?不會啦!人類確實會把臨陣脫逃的士兵吊死,但是像你一般大的一個孩子,是不會以這種方式進行懲處的。」
萊格拉斯的心跳歡快地鼓動起來,因此他必須努力克制,不要讓那股興高采烈在臉上表露出來。羅達不會被吊死了!但是他很可能會被毒打啊!這個念頭突然襲向萊格拉斯,他忍不住咬住了下唇。米斯蘭達是這樣說的嗎?萊格拉斯覺得,他可無法忍受有人要更加去傷害羅達...這樣的想法了。然而就算羅達不會被吊死,他就有辦法說服羅達回伊斯加去嗎?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確定。羅達沒道理去相信米斯蘭達的話,也沒有親人的倚盼來召引他回伊斯加,他要和誰去相依為命呢?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致使你想了解侍從的問題嗎?」米斯蘭達問。
「沒有啦,我只不過想知道而已。」萊格拉斯迅速作此回答。但是米斯蘭達依然目不轉睛地注視他不放。「伊希爾登以前跟我提過他們,而我只不過就是想知道而已。」
最後終於,米斯蘭達垂下眼眸,然後把他的煙斗倒過來在長椅的邊兒上敲了敲,於是就有一些被燒過的、萊格拉斯認不出那是什麼的填塞物落了下來。把這個動作當作是他已經執行好了米斯蘭達所說的...當他抽煙的時候陪他坐會兒...這項要求的徵象,萊格拉斯站起身來,「我現在得走了,米斯蘭達,我必須去和一個人談談。」沒等老爺爺巫師開口回答,這小精靈早就一溜煙跑下了小徑。他該怎麼辦呢?心中好為難。發展到了這個關頭,對他來說,也唯一只能這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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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克墜踏入大殿,隨那一步一步款款走來的步履,瑟蘭迪爾只覺得一股開心的火焰在心底暖暖地燃起,遂在英俊的臉上盪開了一朵──他極有自信的──魅惑無比的迷人笑靨。這位商人在地板上落下單膝,禮畢旋即半立起身欲站起時,卻突然發現瑟蘭迪爾並沒有賜他平身的指示哪!他躊躇著不敢妄動,眼神對上了瑟蘭迪爾冷冷的凝視,然後重新半帶鬱悶、又半自祈求地,將升起的膝蓋再度痛苦地碰然跪落硬梆梆的岩石地板。瑟蘭迪爾則一直等到克墜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之後,才揮袖讓他平身,示意他走上前來。
「敝國的執事總管告訴我們說,閣下有辦法補替我們在攻擊事件裡一艘失事木筏所損失的布料啊!」瑟蘭迪爾悠悠開口。他保持著溫柔和藹的語調,然而,對於...立在他右手邊的伊希爾登從他站立之處向他射過來的那一道犀利的目光...他也心知肚明。伊希爾登注視著克墜的那對眸子快速地飛向瑟蘭迪爾、然後又飄閃回去,緊閉的雙唇倒是什麼也沒說,而克墜則是一副毫無所察的樣子。
「敝人對於有能力替補這批布料,感到無上的喜悅,陛下。」克墜興致勃勃說著,不覺再度笑逐顏開,「天緣湊巧,我手頭上正好就有貴國所需要的布料,儘管想要這批布料的買主也不乏其人,但在下明白貴國需求孔急,因此我決定要把它們悉數售予貴國呢!」
「閣下可還真慷慨啊!」瑟蘭迪爾聽見自己的話鋒尖銳起來,於是頓了頓,好讓自己再度開口之前,先恢復了控制。「您的報價有點兒偏高哦。」
克墜揚起雙手,誇張地表演了一個不無遺憾的動作,「這一點在下實感抱歉。確實是高了點兒,然而正如我所說的,另有其他買主也想要這批布料呢,得罪於他們,我得有所補償才行。畢竟,他們自此不再和我交易也不無可能哪!」
「那倒是。」瑟蘭迪爾一邊如此表示,卻一邊撇了撇嘴角。克墜愣了愣,然後不知該做何反應地淡淡一笑。
「在我們同意讓閣下補辦敝國這些布料之前,我們希望先向您請教幾個問題。」瑟蘭迪爾稍稍傾身向前,如此開口。而站在他身旁的伊希爾登,則微微緊張起來了。他們父子倆早已一齊經歷過多少的交際折衝、無數的斡旋謀略,夠令他清楚什麼時候瑟蘭迪爾那些兒玲瓏優美的開場序曲已經結束了。「我們留意到,在敝國的木筏遭遇攻擊、而我們的貨品慘遭遺失的第一時間,您似乎掐指一算立即就知悉分曉了哦!」瑟蘭迪爾說道,而伊希爾登聽此一說,突然不由自主地詫訝一嘆。
「伊斯加城沸沸揚揚,消息傳得眾皆知曉了啊!」克墜一邊說、一邊悲哀地搖頭,「我敢告訴您,這道消息代表著世風日下甚至到了...連真誠正直的君子想在河道安全旅行都辦不到了...的如此令人髮指的地步了哩!」
「真誠正直的君子的確是受到令人髮指的對待沒錯。」瑟蘭迪爾口鋒一轉、辭氣突然異常犀利,語出如刀,猛地襲將而去,「而閣下手上剛好就有現貨,此貨與我們所要採辦的恰恰一般無二,而我們也覺得這機緣湊巧得未免也太過了吧!」
克墜聞言驚疑未定,只愣愣地發傻,眨巴著雙眼、嘴唇翕動,然後一副尊嚴被傷害似的神情將身子一挺,「您究竟在暗示什麼呢?陛下?」
瑟蘭迪爾威儀站起,從御座赫赫走下,堂皇踩步、繞著克墜開始兜起圈子來,而克墜,將他的臉龐保持著面向精靈王,被這股氣勢懾得一愣,陡然驚懼地圓睜雙眼,那種神情正與陷於圍獵的困獸沒什麼兩樣。
「說吧,克墜,說伊斯加的人類已經穿起棕綢翠緞裁製的社交禮服了,而那就是為什麼你會在手上備辦這麼大量現貨的原因?」
從眼角的餘光,瑟蘭迪爾可以窺見伴隨克墜一道來的那個侍衛,不安地躁動起來,到底他的不安是由於克墜可能面臨了危險、或者是因瑟蘭迪爾的提問而心生疑慮,這瑟蘭迪爾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無論如何,在精靈王的大殿之中,這小小一個人類侍衛是作不成事兒的。
「城主偶爾也穿絲綢的!」克墜如此聲辯,他的雙唇上端沒來由沁出冷汗,珠珠點點,濡潤可見。
「而他就是閣下所說的...其他的買主?」瑟蘭迪爾一邊問,一邊繼續緩步兜繞著這名商人,「如果是的話,敝國就必須發送文書去向他致歉了。我們必須做此行文嗎?」
「那倒不必,」克墜舔了舔焦躁的雙唇,「城主並不是這個買家。」
「那麼是誰?」瑟蘭迪爾停止了兜繞,卻逕步向人類逼近,迫使他不得不仰起臉來迎視瑟蘭迪爾那一雙瞇成了縫的怒眼。在如此一雙威嚴寒芒逼視之下,克墜不自覺地往後一退,沒想到卻結結實實地撞進伊希爾登的胸膛。他往前挪開一點兒,然後扭過身來看,只見伊希爾登低頭正睨著他笑呢,而這位精靈王子臉上的那副笑容哪,還真是猥鄙詭邪得令人難以恭維啊!
「我沒辦法告訴您另一位買主的名字。」克墜的嗓音低微而沙啞。
「這一點,早已在疑竇之列!」瑟蘭迪爾怒聲咆哮,「你沒辦法告訴我們這位買主的名字,是因為根本就沒有這位買主!你手頭上現貨充盈,是因為我們的需要全在你的意料之中;而你對於木筏攻擊的消息靈通,是因為你本身就是執行這個行動的兇手!」
「不!」這個被指控的人淒厲慘呼,可憐巴巴飛眼瞧向侍衛尋求援助,不意卻發現原來自己竟然是孤立無援的!這名侍衛只是橫眼向他一瞪,滿臉俱是驚駭神情,「那些全不關我的事兒!」
「這個攻擊者並非翦徑的水匪,」瑟蘭迪爾不為所動,冷森森繼續說下去,「他並沒勞神去取木筏上的商貨,其大費周章只為了阻止這批商貨運抵我國手上。這起攻擊事件,你手上備足了森林精靈所穿戴顏色的絲綢,是所能從這個事件裡面獲利的獨獨一人!你還真以為,吾儕就愚鈍到果然一無所悉嗎?」
頃刻裡,瑟蘭迪爾還以為此人會繼續矢口否認呢,不料克墜竟然就那麼使性發起飆來,「那筆買賣理應是我的才對!既從我這兒給奪走,我就有權利把它奪回來!」
聽得這一頓搶白,瑟蘭迪爾厭惡地抽身一退,「失掉那筆買賣,是因為你拿劣貨來搪塞我們。」說完一個旋身,便踅回御座、端坐下來。等他再度抬眼,只見克墜垂頭喪氣一臉死灰,而佇立其身旁的伊希爾登則將一隻手輕按在他的肩頭。「不過呢,我們要做點讓你稱心的事兒哦,克墜。我們特許由你來把木筏失事時所遺失的布料補回。」
克墜滿腹狐疑地探眼一瞧,「大王要買我的布啊?」
「啊,不!我們可沒那麼說哦!」瑟蘭迪爾往後一靠,感受到一陣邪惡的滿足感。「我們說的是,你要補回我們失落的那些布料。說明白點兒,為了對你所承認的那些犯行作為彌補,你得額外多送兩疋毛料給我們。而我們可警告你哦,你最好是關照好布料的品質,否則我們絕對會關照叫你吃不完兜著走的!」
克墜閉上雙眼、呆站了好一會兒,彷彿藉以否認...此刻所發生的一切居然是真的...似的。瑟蘭迪爾耐心地等到他再度睜開雙眼緊接著,從他左側小桌上,拿起了早先他的顧問為他準備好的那份文書。「這是發送給伊斯加貿易協會會長的一封信函。主旨是向他說明你的所作所為、以及我們基於和解而向你索求的賠償。上面說明得極為清楚,如果你沒有按我們所要求的照辦的話,則敝國與伊斯加所有的貿易將會全數撤銷,本國所需民生物資將由別處取得。在我重新找到像你們這樣的貿易夥伴進行交易之前,明對你說也不妨,若真有需要的話,本王將親手操刀剃剪羊毛、親持機杼為民表率,亦在所不辭!」聞言伊希爾登一道眉峰高高地揚起,不過瑟蘭迪爾只將兒子的揶揄視若無睹。如果伊斯加的貿易協會果真對克墜的賠償義務不擔起責任的話,瑟蘭迪爾勃發的怒氣將會...不惜派出精靈們到海角天涯另覓交易市場的!他把手中信函啪的一聲,重重摔回桌上。
「可不是這樣就完了。你射傷了我國一個精靈。」對瑟蘭迪爾來說,傷及掌筏精靈的身家安全,毫無疑問,這才是克墜諸多犯行裡最嚴重的罪了,而...對商人施以經濟制裁遠比處以肉體懲戒更令其痛苦...的這項認知,早就讓瑟蘭迪爾打消了以牙還牙這種報復手段。「現在伊希爾登殿下會為你設置幾名護衛,他們將帶你前往受傷的精靈住所去,你要在那兒對他坦承罪行,並且依照他所要求的一切擔負賠償義務。」
克墜聽得目瞪口呆,嘴巴遲遲闔不上來,「陛下啊!求求您饒了我吧!」喃喃告饒,但是伊希爾登早就移步到了殿門、召喚護衛去了。
「你走吧!」瑟蘭迪爾咬牙切齒恨恨說道,「我們預計三天之內收到這些布料。如果沒有,我們鐵定會窮追不捨地將它拿到手,到時候閣下真的會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哦!」
克墜呆了一呆,然後才失魂落魄轉過身,踉踉蹌蹌朝殿門顛去,而門口早有伊希爾登的兩名士兵端立在那兒,等著要押送這個人類商人。陪同克墜前來的那名隨扈也轉過去跟著走了幾步,然後再度盤身回來,「在下深感歉意,陛下。」語音極為緊張,「我會留意著伊斯加當局了解這個事件的始末原委的!」瑟蘭迪爾輕輕頷首,於是這名侍衛匆匆穿過早已不見克墜身影的大殿門口,離殿去了。
瑟蘭迪爾往椅背一倒,濁重地喘息著,餘怒仍在體內流盪不已。霎時,入門處靠邊兒站著一個纖細的小小身影映入他的眼簾,「萊格拉斯!你來這裡做什麼?」
萊格拉斯盯著瑟蘭迪爾的那雙大眼睛,失措地游移向廊外的前廳去。入耳傳來克墜反對護衛士兵對他的箝制大聲抗議的聲音,瑟蘭迪爾遂瞭解了萊格拉斯一定已經看到商人不法鬧事的一幕了,心底大為光火。當瑟蘭迪爾正在處理國政的時候,除非是受到邀請,否則萊格拉斯是被禁止到大殿裡來的。「你很清楚不該到大殿裡來打擾爸爸的!」瑟蘭迪爾怒聲罵道。
萊格拉斯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提起腳跟開始往走廊徐徐移動,「對不起!我該離開了!」
不意間,瑟蘭迪爾驀地體悟到這孩子那股煩亂苦惱的情緒...很可能除了克墜事件之外還另有原委吧?我早該明白的啊!他懊惱地如此悶想,只覺得一股內疚感衝擊著心田。往昔,萊格拉斯從來不曾無緣無故前來打擾他的,不可能挑著這一刻才來犯錯。情感於心、突如其來一陣掛念,瑟蘭迪爾站了起來,朝他的么兒緩步走去,「怎麼啦?孩子?出了什麼問題了嗎?」父子二人四目相接,萊格拉斯凝視著父親的眼眸,目光幽幽如訴,如此過了許久。「你需要什麼嗎?我的寶貝啊?」瑟蘭迪爾溫言軟語激勵他。
接著,萊格拉斯神情稍稍一暗,同時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氣,「父親,我有事兒要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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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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