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owing Under Shadow
by
daw the minstrel
8. In the D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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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晦暗不明
萊格拉斯心不在焉地把碗裡的燉菜不住地攪呀攪,就連埃里安和父親究竟在講些什麼、都毫不在意地當成了耳邊風。今天早晨在兵器訓練場裡,忒爾貢又以哀兵之態,再一次懇求萊格拉斯陪他去打獵了。他盤算著當晚就要成行,聲稱不管萊格拉斯來或不來,即使他單槍匹馬也要付諸行動!然而每次兵器師傅只要一轉身,他就立即求爺告奶地苦求著萊格拉斯的陪伴。他甚至都已經設計好了一個妙招,好讓萊格拉斯得以從皇宮偷渡出來了,而萊格拉斯也不得不承認忒爾貢的計策是有可能奏效的呢。等這個下午放學之後,忒爾貢與安納兒到皇宮裡來玩的時候,他就要聽取萊格拉斯的決定,把案子定下來。
萊格拉斯對於他所要做的事,頗為舉棋不定。他本人,還用說嘛,也巴不得去獵那頭大雄鹿,並且他也好喜歡踏著夜色徜徉在林間,但是每當他想要屈服於朋友的慫恿那當兒,對父親那種衝天之怒的畏懼感總把他嚇得整個胃都擰成一團。而這種緊張感於是造成他此刻又煩又燥、又食不下嚥。
「用餐啊!萊格拉斯。」瑟蘭迪爾的催促把他從滿腔心事裡拉出魂來。他抬起眼皮,瞧見父親那對精明的藍色眸子正盯著他看呢!於是他立刻就開始把燉菜鏟進嘴裡,並且忽視那種反胃的感覺、努力地吞了下去。沒必要落到要去闡明自己有什麼心事的。瑟蘭迪爾只盯了他一會兒,然後就轉回針對著埃里安去了,這令他大大鬆了一口氣。「那當然由你去決定啊!不過我認為花驄會是比較好的選擇。」埃里安在挑一匹新馬好陪他回南部,因為他原先的那匹坐騎在那邊實在日子過得太難捱了。
萊格拉斯細細地研究起面前的這兩個家人,這裡面有些兒不對勁。他會做此判定,是因為昨天的晚餐裡,這兩個人未免吃得也太過於全神貫注了啦、而且也比平常更加沉默寡言了點,再加上他的父親還一副如坐針氈的樣子。此外,在萊格拉斯進入餐廳之前,這兩人就已經陷入冷場有些時候了。有時在他們吵架時,是會這樣沒錯,而他們還挺愛吵的,那實在頗令萊格拉斯感到沮喪。但是他並不認為他們今天有吵架啊!因為他們交談的語調中顯示出的是緊張、而卻不是憤怒。不對勁!事有蹊蹺,而且是他們不要對他說的事,那些事就代表著有關於國防軍事,就像是戰爭啦、半獸人之類的。他對著自己的食物皺起了眉頭。安納兒或許能夠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的父親經常都會解釋一些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他知道,而瑟蘭迪爾顯然還認為萊格拉斯是一個小娃娃,什麼事兒都不對他講。
門倏然開啟,伊希爾登邁著大大的步伐走了進來。「伊希爾登!」他們的父親大聲驚呼,聲音裡充滿了寬慰的意涵,而且埃里安,其表現也沒差到哪裡去,心情一緩就癱進座椅內,臉上還堆滿開心的笑容呢!萊格拉斯機警地觀察著這班演員。那麼著,他們就是一直在為伊希爾登發愁囉!萊格拉斯早就知道他的大哥拜訪矮人去了,但他都不認為這個探訪會是危險的。連這個重要的事實都來對他嚴加保密,這簡直叫他打心底冒火!
「父親!」伊希爾登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然後在走向埃里安的途中將萊格拉斯的金髮亂揉一把,接下來,與已經起身相迎的埃里安緊握手臂、行戰士之禮。「你什麼時候回到家的?」開口問候,而一位僕役急奔而至,忙著為他設置一個座位,並且在他面前擺放餐點。
「昨天。」埃里安回答,接下來又補充道,「我們帶了…」欲語還休,一雙眼睛瞄一瞄萊格拉斯的方向,「我給你帶了公文回來。」如此結束了話語,不過,萊格拉斯可清楚得很,那根本就不是他原本想要說的。
伊希爾登點點頭,但沒再說什麼。僕役退了出去。「父親,我有好多事情要告訴您!」伊希爾登說,「而我知道您可能比較喜歡等到用餐結束之後再來討論其中諸多細節,不過您會很開懷地聽到我認為矮人們並不是那些不堪一擊的劣劍的始作俑者的消息的!」
「我可沒這麼確定哦!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瑟蘭迪爾一語帶過。
「您派出戰士來接應於我,我就料想那絕非偶然了!」伊希爾登回答,「發生了什麼事?」
「容後再敘吧。」瑟蘭迪爾作此表示,眼睛瞥了瞥萊格拉斯。伊希爾登張口欲言,卻又閉上了雙唇。
被這樣的傾軋排擠傷透了心、而橫遭輕蔑凌辱的感覺則更令人不堪,萊格拉斯可沒辦法悶聲不響就嚥下這口惡氣,「你們全都表現得好像我還是個小娃娃,然而我並不是!」生氣地狂喊出聲,「你們沒必要因為我在場,說話就故意拐彎抹角的吧!」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萊格拉斯!」他的父親嚴厲說道。聞言萊格拉斯悶悶地緊咬住下唇,於是瑟蘭迪爾緩下了臉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以更加溫和的口吻來勸他,「爸爸明白你長大了啦!iôn-nín,只不過這剛好不是件你能夠涉足的事情而已!」他對萊格拉斯鼓勵地微笑著,「你該跟伊希爾登說說新箭術課程喲!」
萊格拉斯怎會不知道自己是在被施以懷柔招安的技倆?但他就是憋不住不做回應啊!新的箭術課程是何其令人興奮難忍,他絕不能放棄任何的機會來對他的哥哥大肆縱談一番的!將這項嶄新技能所帶來的光明希望來讓純然的喜悅盈滿心頭,於是忒爾貢的讒言惑亂、家人們的疑忌提防,這許多的憂悶失意於是全都拋諸腦後,盡皆忘得一乾二淨了!
***
伊希爾登一雙眼睛凝視著瑟蘭迪爾桌上那一把神劍,耳朵裡專注於埃里安對於他從何處獲此利器的娓娓解說。埃里安說完之後,以擔憂的目光注視著伊希爾登,而伊希爾登怎會不明瞭?在他們進入辦公室之初,他一眼就洞悉埃里安的那股藏不住的憂愁了。伊希爾登抬眼望向他的父親,「父親,我明白那是一把矮人的劍沒錯,但我並不認為那個拿劍送給半獸人的傢伙,會是矮人。」他聽到緊挨著他身旁的埃里安,大大吐了一口長氣,彷彿是放下心來了一般。
瑟蘭迪爾不屑,蔑聲哼道,「矮人是不會拿劍送給任何人,但他們倒真是會拿劍來買賣,而且如果他們能夠從我們、以及另外一個供應軍火給敵方的無名氏這兩者來選擇買賣價金,那當然就多多益善、來者不拒囉!」
伊希爾登搖頭,「矮人們否認有什麼旁的轇輵牽扯,而我相信他們。」他固守自己的論點,如此應對,把他父親那道猜忌的目光視而不見,「您並沒有親耳聽到他們的說法呀!父親!竟有人拿破銅爛鐵來假冒他們的名號,他們那種群情激憤的樣子!」
瑟蘭迪爾作了一個不耐煩了的表示,「他們當然什麼也不會承認的啊!」
被他父親如此的冥頑不靈給搞得無名火起,伊希爾登瞄了一眼埃里安,卻發現這位弟弟望著他的陰鬱眼瞳裡,有一種仿若是希望的光芒在裡面熠動。「那麼,這些無頭公案,你有何高見?」埃里安發問,而伊希爾登對於埃里安似乎表現著對自己的判斷十足有信心的樣子,心中著實大為受用。
「我認為,我們得去問問那些代表矮人立場進行交易的人類,」伊希爾登發議論,「祿德及卡多克、或是運送貨件的駁船船夫,這裡面誰都有機會來一個偷天換日,取走一些矮人寶器,搞些劣貨來冒名頂替。接下來這些不義之徒就可以拿這些矮人寶劍去恁意賣給出價最高的任何買家了!」
「當然啦,那也是有可能,」瑟蘭迪爾陡然粗聲表示,並在座內往後一靠,「但是你這一番言論裡,我可看不出有哪一點幫矮人洗刷了冤情。我們全都心知肚明,假如人類拿贗品來向我們交貨,再把武器轉手他賣,那也是矮人的授意之下才這樣做的!」
「我可不這樣想。」伊希爾登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火氣冒了上來,於是他知道,如果自己還想要獲取讓父親願意聽他長篇大論的絲毫機會的話,他就必須把自己的脾氣給牢牢控制住。「儘管嫌疑重大,但我並不敢妄下斷語一口咬定人類一定涉及此案,然而矮人並未欺瞞於我,這我倒是十足地有把握!我想,這一點我還能分辨得出來!」他勇敢地迎視父親銳利的注視,如此的視覺角力其間,瑟蘭迪爾的面容逐漸變得諱莫如深、心思成謎,並且,接下來,叫他終能喘下一口氣地,父王像是勉為其難地同意了他的看法。
「我們會向人類去查問清楚,自不待言,」瑟蘭迪爾嘆了一口氣,如此說道,「不過我們在這樣做的同時,還是不能就把矮人給排除在外。無論如何,我要這個疑案儘快塵埃落定!那些人類何時會再到這裡來?」
「那取決於他們何時離開河谷鎮,我想,他們隨時都會抵達的!」伊希爾登如此作答,盡量在口吻上不要透露出自己有多麼地舒心暢意,「告退了,父親,我可以去瞧瞧駐關哨兵們看見他們了沒有。」站起身來,等待國王賜予一個離去的應允。
「等一等!」瑟蘭迪爾舉手制止,並且從他那副陰慘慘的尊容來判斷,伊希爾登馬上就覺悟到他父王這會兒要公佈的肯定沒好事。「有一件事兒得讓你知曉,那就是為父的我,已要求戴勒備下了一支伐罪之師,帶甲枕戈,只等我一聲令下而已!」聞此言,伊希爾登震驚至極,一時驚惶無措,只將雙手緊緊拽住他甫站起身之前所坐座椅的椅背,用力之甚,手指關節全數泛著慘白。瑟蘭迪爾絕對擁有決斷軍事行動的權柄,這當然毫無疑問,但是最令伊希爾登感到膽顫心驚的是,事情真相都還沒查個水落石出,他的父王就已經做好了戰爭準備、貿然要採取行動了!但緊接著,他悄然提醒著自己,他的父親本來也就有著他自己根深柢固的一份執念啊!
暗裡,伊希爾登苦思著,在不冒犯父親的原則下,而又能夠完整表達出在沒有更多明確的求證之下就把他的戰士無端送進戰場叫他有多麼的不以為然,該當如何去措辭。驀然,天外出現神兵,前來扶危救困的竟是埃里安:「鬼使神差,梵拉有諭,令我們將不費一兵一卒,而能搞定這個奇案!」妙語一句,便解了倒懸之危。
伊希爾登充滿感激地凝望著他並且,緊接著,瑟蘭迪爾雙手掩面一陣揉搓,便
像換了一張臉孔似的,餘怒盡掃、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疲憊的倦容,「說的沒錯啊!」開口贊同。他朝伊希爾登一揮水袖,「去吧!」說道,於是伊希爾登一躬身,就急步匆匆往他的辦公室趕去,想知道究竟還有多少麻煩事兒能在他這麼短暫的缺席期間冒出來?並且銘心鏤骨地深深體悟:這叫他如何再敢寸步稍離崗位呢!
***
萊格拉斯好生檢查了釣線末端的魚鉤,然後把它再度拋回水裡,一屁股坐回忒爾貢與安納兒身邊去。他們在一個小小的水塘裡垂釣,這個小塘就建在皇家花園裡,從附近的密林河引來活水挹注而成。魚兒循著水道悠游而至,不過這些小釣客還沒有人成功地釣過任何一條上來。
「安納兒,」他問,「你父親有沒有提過伊希爾登去拜訪矮人這趟行程的任何消息?」
「沒有啊!」安納兒對於這道問題顯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他現在忙得不得了呢!禁衛軍可能要出發去什麼地方,而他必須幫忙把軍隊準備好。」
「他們要去哪裡?」
「我並不知道,他沒說。」
萊格拉斯把這段情報在小腦袋裡斟酌了一下,但並沒發現它能提供給他更進一步的推演,思前想後,乾脆就放棄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好煩的呢!
「你要下定決心啊!萊格拉斯!」忒爾貢說,「我今天晚上就要動身了,你究竟來或不來?」
「不要去做啦!」安納兒勸告著,把忒爾貢射過來的一道怨念當作沒看見,「你只會惹上麻煩而已!」
「安納兒,你在這一點上還是個小娃兒哪!」忒爾貢猛地開口,「何況,你大可輕輕鬆鬆就說不要去呀!你都已經獵殺了一頭鹿了嘛!而我對於老被泰恩德和芮歐里西喊做小精靈,已經煩不勝煩了!」
「我可不是小娃兒喲!」安納兒無比尊嚴地反擊,「我父親說我很大了,如果禁衛軍真的開拔,我就該出面協助我的母親了!」
忒爾貢不理會他,而去轉向萊格拉斯,「你決定了沒?」
萊格拉斯幾度輾轉,反覆思量。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被當作是無知小精靈來對待已變成一種深惡痛絕的感受啊,不光只是泰恩德與芮歐里西而已,更還有他的家人!而且,儘管他父親千叮萬囑、警告再三,但是上一次他和朋友夜間行獵時,就連一絲絲的危險徵象都沒看到啊!誠然,萊格拉斯心中已然斷定,他父親大發雷霆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欺瞞安納兒的父母,而他也不打算再去那樣做了啊!何況,儘管就算他覺得瑟蘭迪爾對於森林的危險是過於誇大其詞了,但他也不喜歡忒爾貢獨自狩獵這樣的主意。忒爾貢並不是個有經驗的獵人,什麼狀況都可能發生的。如此沉吟再三,然後他想到了星辰耀輝、如塵似霧迷濛了整個夜空,冷月洩銀、為鹿王偉岸的雄姿鍍上鑲銀的翦影,於是乎,他的心緒全面叛變起來!魔幻森林、魅惑景致,美輪美奐夜夜都在上演,他真的有權力偶爾去瞧上一眼的!他轉向忒爾貢。
「是的,」他說,「我決定了!」
***
萊格拉斯躺在家庭起居室的地板上,正在閱讀他的家庭教師指定當晚必須讀完的最後幾頁書。他老是無法專注於書中,因為他知道如果要赴上與忒爾貢會合的時間的話,就得快些兒展開行動了。他向埃里安所坐之處瞄了一眼,他哥哥腿上擱了一本書,但是一雙眼睛癡癡而望的卻是爐裡跳動的火燄,而不是膝上的閱讀。他的父親和伊希爾登則在別的地方,被傳喚去與一個來了有一陣子了的伊希爾登的信差談話去了。反正他們裡面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告訴萊格拉斯這究竟出了什麼事情,萊格拉斯暗忖。他一骨碌爬了起來在地上站好。
「我要上床去了。」他如此對埃里安說著,而這位被告訴之人從他的滿腹憂思之中,驚訝地抬起了眼瞼。
「我想時間也差不多了,」埃里安含笑說道,「但是沒有父親到這裡來叮嚀、而你這時候就知道要上床了,真的是非常棒喲!當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就很討厭上床呢!總老是要求再延個五分鐘也好。我覺得,自己相信所有那些令人興奮的事情都是在我去睡覺之後才會發生的呢!」
萊格拉斯心神不寧地扭怩著,「晚安!」丟下這一句便舉步朝門口走去,不過埃里安卻扯住了他,一把將他拉進一個擁抱。
「晚安囉!小傢伙!祝你有個美夢!」
萊格拉斯從起居室逃了出來,奔向他的臥房去。進入房裡,他掩上房門,並靠在門上站了好一會兒,來緩下心神。他真希望埃里安別那麼良善就好啦!深吸了一口氣,他從門上離開,走到床邊去,塞了一個枕頭到被單下面,這樣它看起來就好像自己在那兒睡覺一樣。接下來他熄滅了燈火,再度拎起了他的書,喀擦一聲打開門,朝廊裡上下打量一番,沒瞧見半個人影,於是他溜出門來,安靜而又迅速地往皇室廂房的入口潛了過去。在他往外闖的這一路上,極力地不去看警衛的眼睛,走過一道短廊,然後穿越接待室而進入了大殿。叫他放下心的是,他並不認為有誰曾經注意到他。他本來就不覺得有誰會,因為過去在夜裡,他就曾經到這大殿裡來,讀讀書、或者聽聽瑟蘭迪爾的詩人樂手們的歌吟。
在大殿裡,他坐到後側的一座長椅內,讓他砰砰亂跳的心能夠鎮定下來。環顧四望,在壁爐附近聚集了幾位精靈,不過他們都將全副心思灌注在他們自己的音樂裡。等他確定根本沒有人在注意他的時候,一個反手把書塞到長椅的後面去,並且順勢收回這天早先預藏在這裡的一件斗篷。站起身來、披上斗篷,從大殿鬼鬼祟祟地出去,向宮殿大門挺進。這是忒爾貢妙計的一部分,也是他最沒把握的一環,因為宮門警衛不可能讓他在沒有一個說得通的解釋之下,就隨便放他自個兒闖進黑夜裡去的。想想森林中的璀璨星輝呀!他如此對自己打氣,鼓足了勇氣,大著膽子往外直闖進警衛之間,在台階頂端駐足而望,向春來薄暮凝聚的微光裡四下搜索。
「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朋友?」他故意向其中一名警衛詢問,「他來接我走路去他家,好讓我能夠在他家過夜的。」就在這個同時,一個身影從橋的遠端那些婆娑樹影裡走了出來,朝向他猛揮著手。
「這會兒,可能就是他囉!」警衛說。
「晚安!」萊格拉斯嘴上禮貌一聲,腳下便飛也似的跑過橋去與忒爾貢會合了。這犯罪二人組匆匆忙忙、沿著小徑一路連跑帶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警衛的視線範圍。他們一直跑到一簇山楂樹叢附近才停下腳步,忒爾貢蹲伏下去,從他們灌叢裡的藏寶穴中摸出他們的弓以及箭筒來。
「我無法相信!」萊格拉斯一邊繫上箭筒,一邊稍稍喘息著說。
忒爾貢放聲大笑,「我早就知道本人的妙計會有效的啦!」得意洋洋,然後他往森林進軍,「走吧!」快意喊道,「我們的雄鹿正等著我們哩!」
兩個傢伙輕巧跳上樹梢,開始在枝杈裡飛快前進。這當兒,他們對於路線動向已經是駕輕就熟的了,因為白天的時候他們就把這條路走上好幾趟了。行進間,淡煙暮靄換上了夜幕森森,於是一群群的明星爭相出場,雲布星羅在天頂競相交輝。能夠在它們銀白的柔輝裡放意暢懷地弛縱一番,萊格拉斯對如此的奔放情致不覺意醉神迷起來!何以他對於擺脫窠臼、踏入佳境,竟會那麼的百般煎熬呢?
當他們逐漸步入那塊被他們假定為雄鹿的領土的時候,兩人放慢了行進的速度,最後在一棵橡樹高高的樹巔,終於停下了腳步,雙雙依傍而棲。「我們應該先從哪裡開始找起?」忒爾貢問。
「大概應該從最近的那一塊空地找起吧!」萊格拉斯答,搜尋行動於焉展開。一個小時之後,搜索毫無所獲,於是忒爾貢的耐性告罄。
「我們應該去上次晚上來的時候見着他的那塊空地才對!」他聲稱,「儘管那塊空地是比較遠一點!」
「好啊!」萊格拉斯同意。夜裡能夠出來透透氣,如許的心曠神怡真叫他受用不盡,以致於他根本就不那麼特別地關心今晚能否找到那頭鹿呢!然而他也很清楚別叫忒爾貢知道自己的這種心思才好。
兩人離開了河岸,開始朝向先前他們看見鹿兒身影的那塊空地前進,霎時,萊格拉斯緊急煞住了腳步。那些噪音是否是有人穿過了林子正朝他們走來呢?忒爾貢躍過來,停在他的身旁。「有人來了!」他壓低了嗓音。兩個小獵手豎起耳朵聆聽了一陣子。「聽起來像是一個人類!」忒爾貢驚訝地加註一句。
沒過幾秒鐘光景,他們底下的林徑裡出現了一個人類的身影。「是我們以前看到的那同一個。」忒爾貢滿肚子惱火,低聲說完,在萊格拉斯來得及制止之前,就攀下了縱橫的枝杈,縱身飛落、輕輕巧巧站在這個嚇得三魂掉了二魂的人類面前。這個人類一把攫住他的配劍,不過當他看清是忒爾貢的時候,就把他的手移開劍柄了。萊格拉斯仍然隱身於葉叢深處,悄悄地抽箭上弦。一窺鹿王神采的那份悸動、以及那次夜獵歸來被活逮的懊喪情緒,這種種的激盪早就把對這個人類的所有臆想全給擠出腦袋、忘得一乾二淨啦!但是這會兒在這個地方見到他,令萊格拉斯心裡泛起一種不安的感覺。
「你在這裡做什麼?」忒爾貢憤怒詰問,「以你那種驚天動地的人類踱步模式,叫一里格之內所有的鹿兒全給嚇跑了啦!」
這個人類嘴巴張闔著,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顯然被忒爾貢這一番的搶白震懾住了。接下來他哈哈一笑,「我懇求您的原諒,精靈小爺!」他一邊行了一個極具誇張的禮,一邊開口,他的辛達語說得又慢、舌頭又笨,「您說得對!我就要去趕我的路,而把森林讓給像您這樣的獵人了唷!」他起步欲走,但是忒爾貢卻擋住他的去路。
忒爾貢凶神惡煞似地虎瞪了他好一會兒,於是萊格拉斯強烈地希望這小子可別幹出什麼蠢事兒來才好!然後,極度不痛快地,他往旁邊一跨,這才讓這個人類通過。萊格拉斯耐心地等到這個人類離開了視野,才靜悄悄地跳落小徑上,降在忒爾貢身邊。兩人略站了一站,凝視著這個人類行去的方向。
「我還真搞不懂他到這裡來做什麼?」萊格拉斯若有所思地說。轉過身,瞧著這個人類一路走來的足跡,相當確定這些腳印會帶領他們去到上次夜獵遇到人類與鹿王的那個林間空地。「來吧!」一雙眼睛溜著這道小徑,嘴裡低喊。
「這下可好,鹿兒絕不會到那邊去了啦!」忒爾貢發著牢騷,「被那個人類搞出這些轟天巨響之後,會才有鬼!」
「那麼就讓我們去瞧瞧那邊有什麼鬼!」萊格拉斯言簡意賅。
忒爾貢對他大皺其眉,「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不會沒事到這裡來,況且他又不是在打獵!上次我們看到他的時候,他去拿原先藏在空地裡的東西,或許這次他藏東西來了!難道你不好奇嗎?」萊格拉斯問。上次這個人類把那個用布包裹著的一匝東西挖出來的時候,那鏘鐺的金屬脆響,到現在他都還記憶如新呢!
忒爾貢雖然嘴裡不說什麼,不過臉上的怒容已經換之以大感興趣的表情,並且也不再多說一句廢話,就跟在萊格拉斯的後頭,沿路跑了起來。兩個小精靈沒一會兒就抵達了這個空地,因為原本就相距並不多遠,並且也沒花上多久的時間就確定了這根落木的位置,上次他們看到這個人類時他就是從這根落木的後頭取走一個包裹的。萊格拉斯開始動手,從蓋滿那個藏寶穴之處掘了好大一堆樹葉,當某不明物體爬過他的手時,迅速一甩奪回手來,然後這對患難兄弟憋著氣、笑了一番,為了只不過是一隻小小蟲子卻誇張反應而打趣了一回。他把更多的葉片兒推到一旁去,而這一次,他的手指拂過了棉毛織品的毛絨表面。「有了!」他如此說,於是忒爾貢也開始動手把樹葉往旁邊推開。
「這是什麼鬼東西?」當這兩個尋寶人站在那兒,低垂了眼瞼打量著這個被一件灰色斗篷裹縛著的狹長包裹時,忒爾貢不禁問道。
萊格拉斯把灰斗篷的邊兒用力掀開,雙眼立時煥出光彩,「寶劍啊!」忍不住驚呼出聲。
兩個小傢伙震驚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忒爾貢往下一伸手,擎起一柄寶劍來,「好漂亮啊!」讚嘆聲中飽含敬畏。
等萊格拉斯也同樣地拿起一柄劍來的時候,心裡也不得不同意這個美讚。那精緻雕琢著符文印記的劍身,在星輝映照之下,森然泛起一片寒光,此外,雖然這劍比他在訓練場所持用的要長一點,但是它卻無比稱手,像是能夠與劍客靈犀互通的感覺。他離開忒爾貢幾步,把這武器揮動起來,感受到這劍就像是自己手臂自然的延伸似地渾然一體,並且藉著這幾下的舞動,劍身也回應般地發出細細的共鳴顫音。他虔敬地放低了劍,仔細嚴密地凝視劍葉那些精刻的紋章,要瞧出究竟它們何以能夠召來如許神妙的魔力。這些符號似曾相識啊,但它們並不是精靈文,彷彿靈光乍現一般,他倏地辨識出,它們是矮人文。
這猶如啟動了記憶的連結。他的父親和伊希爾登才在向矮人購買軍火呢!還有伊希爾登午餐的時候說了什麼來著?有關於不堪一擊的劍什麼的。思慮至此,他皺起了眉頭。這些劍有什麼毛病嗎?它們看起來不像是不堪一擊的樣子啊!不過話說回來,該如何去測試他確實也是一無所知。這些精美絕倫的寶劍竟會淪落在密林內這塊空地裡,這整個事件透著難以言喻的荒謬與古怪,忽然扣住了他的心。
不遠開外,忒爾貢正依照他們在訓練場學到的一套劍法,舞弄得有模有樣呢!然而這把劍對他而言仍是稍長了些,而且他又那麼的笨手笨腳,「當心啊!」萊格拉斯忍不住出言警告一聲。
忒爾貢卻哈哈一笑,放低了劍,「你警告的口吻倒挺像一個劍技師傅呢!」他戲謔著回了嘴。即使在這幽暗的夜裡四周一片漆黑,萊格拉斯也能見到朋友興奮的雙眼裡熠熠閃動著光芒,他轉向萊格拉斯,「你覺得我們能不能收下來?」滿懷希望地發問。
「不行!」萊格拉斯根本無須思索就脫口大喊,「這不是我們的啊!」戀戀不捨地,他將手裡那把劍歸回原處。
「那麼是誰的?」忒爾貢質問,「是那個人類的嗎?那他為什麼把它們丟在這裡?」
「我不知道。」萊格拉斯不慌不忙如此應答,「我還在想,我是不是該向我父親提這些劍呢?」
忒爾貢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你怎能那樣做?他會知道你夜裡偷跑出來的啊!又何況,這些寶劍很可能就是那個人類的啊!憑什麼你的父親會在意呢?」
萊格拉斯頗為躊躇。忒爾貢說得沒錯啊!去跟瑟蘭迪爾說他們在林子裡無端發現了一堆寶劍,接踵而來的勢必就是各式各樣討厭的解釋。此外,他說服著自己,忒爾貢絕對是錯不了的!他的父親都向矮人買武器了,那麼人類又何嘗不能如法炮製呢!至於為什麼他要選擇把武器藏在林子裡?那是萊格拉斯沒必要去解開的謎題。他從這誘人的寶劍包袱往後退了幾步,並且示意忒爾貢把他手裡的那一支也歸還原位。在一陣唉聲歎氣聲中,他的朋友遵從了指示。
「我們現在該做什麼?」忒爾貢問。
萊格拉斯朝這塊空地的另一端望了望,他們瞧見鹿王的那一次,鹿兒就是在那裡消失了的。在白晝的時候,他與忒爾貢以及安納兒已經把這塊空地的那一側打探透啦,只不過苦無斬獲而已!然而它仍舊是他所能想到最大有可為的方向了。「讓我們到那邊去探探有沒有鹿兒的什麼線索吧!」如此提出建議,同時往他意所指的方向打了個手勢。
兩個小獵手穿過空地,開始沿著模糊難辨的林徑緩步而行,仔細留意著腳下地表、尋找著巨鹿的遺痕。這條小徑很快地就岔成兩道了,不過他們很清楚這兩道小路在大約四分之ㄧ哩之後,就又會合而為一了。萊格拉斯默默地打了個手勢,於是兩個人便分道揚鑣、擇路各自進行。也不過才前進了大約一百呎左右,萊格拉斯就煞住了腳步,在他眼前地上躺著的,是大雄鹿的一只蹄印!他的心臟開始急遽跳動,倉促間,他飛快審視了這個區域,又找到了兩個以上的印痕,顯示這頭鹿確實是在這條小徑出沒無誤,只不過自己顯然沒有追蹤成功而已!當他發送一個鳥鳴訊號、召喚忒爾貢前來的時候,幾乎無法遏制內心那股歡騰的狂喜了!
接下來彷彿,不知從何處,一聲低沉的咆哮傳入耳鼓。他僵立原地動彈不得,只生硬地把頭轉向嗥叫傳來的方向,就在那地方,穿過樹林赫然在目,是一頭母狼,她的兩隻眼睛熒熒閃爍狠狠地瞪著他,從喉嚨深處再度送出另一聲狺狺的嗥叫。他一時呆立無法移動腳步,呼吸急促,只嚇得頸後寒毛直豎。在森林裡難得會遇上狼,因為牠們傾向於迴避人們,當人們接近的時候,就先一步聞風而逃了。一定是她的幼崽就在附近吧!他瘋狂地如此判斷。他曾經學習的知識告訴他,野狼倒是很少會攻擊人們,但是一頭母狼為了護子心切,就會是個斬釘截鐵的危險。他把一張弓拽得死緊,舉臂移向箭筒寸寸而進。這頭母狼往前一步欺近,正蹲伏下來就攻擊姿勢那當兒,說時遲,入耳傳來忒爾貢穿越樹林趨近而來的聲響。母狼遲疑了一下,然後一個縱躍、躥回陰影裡去了,而萊格拉斯也趁她撤退之際,自己也急遽拔腳開溜。
「忒爾貢!這裡有一匹狼!」高聲嚷,「回空地去!」以他穿林前行所發出的細微聲響作為判斷,研判忒爾貢暫停了一下,隨後就開始朝向空地去了,這讓萊格拉斯大大鬆了一口氣。他原本好擔憂朋友可能會認為野狼出現的這個訊息會是一個誘人的樂子喔!忒爾貢通常對於帶有危險意涵的事情有特殊偏好,但或許是萊格拉斯聲音裡透漏出來的語調震撼了他吧?因為,怪不好意思的,萊格拉斯很清楚自己的聲音裡聽氣來有多麼驚駭恐懼的了!
他循路步步而退、能退多遠就算多遠,但仍然朝向母狼的方向,沒到最後關頭,不願背對著危險,最後才猛一轉身,沒命似的拔足狂奔。假如自己能夠離開她的狼穴夠遠,至少她就會對他失去興趣的!他如此對自己提出保證,希望自己是對的。他狂暴衝進空地,發現忒爾貢雖等候他多時了,卻是一副蠢蠢欲動、隨時要揭竿而起的架勢。
「發生了什麼事?」忒爾貢質問,「你看到鹿了嗎?狼是怎麼回事?」
「那邊有許多鹿的蹄印,」萊格拉斯氣喘咻咻、勉力地訴說著,試圖壓下他不穩的語氣,「不過鐵定有一個狼窩在那個地方,因為出現了一匹母狼氣勢洶洶地恫赫我!」
忒爾貢又回去朝小徑仔細張望了一番,並且還研究了好半天,萊格拉斯深深恐懼這位冒險家又要建議回去再探的了,不過並沒有。相反的,他回過頭來關照萊格拉斯,「你在發抖啊!」他驚訝地注意到。
「我冷啊!」萊格拉斯不高興地如此聲明。而且他真的就是覺得很冷沒錯啊,只不過自己心裡有數那根本不是令他哆嗦的真正原因罷了。在他們忙著追蹤鹿王的時候,烏雲已經遮蔽了大多數的星星了,而且一道刺骨的寒風也開始吹襲,萊格拉斯意識到他嗅到山雨欲來的氣息。「就要下雨了,我們該回家啦!」如此開口,努力讓它聽起來彷彿氣候轉變才是打道回府的唯一理由似的。
忒爾貢卻是以一種鎮定的眼神打量著他,「太好了!」最後終於開口,並且立即跳上樹去,略停下來稍作等待,以確認萊格拉斯跟上了,然後兩人相偕,邁向回家的旅程。然而災禍總不單行,行走沒好遠、趕路不多時,卻從那黑壓壓雲層裡決了個口子,冷颼颼灑下春雨來,剛開始還含悲忍淚飄雨丁零,到後來索性雨淚嚎咷傾盆而下。兩人都拉上了兜帽,但是萊格拉斯的斗篷很快就完全浸透了,雨水滲入連身上的衣服也遭了殃,渾身濕了個透、打著哆嗦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雙雙接近了瑟蘭迪爾要塞附近,這才跳落地面,猶疑不決地擠身在一棵枝葉濃密的樅樹下,那是他們所能找到的庇護之地。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狩獵歸來之後,忒爾貢就回家去,而萊格拉斯要在一個掩蔽所睡到拂曉,到那時候他就可以若無其事地闊步進皇宮,大剌剌地打從警衛身邊經過,而那些警衛已經交過班、不同於昨夜的那一批了。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他們再怎麼也沒料到天公會那麼不作美。他很冷,又渾身濕、又慘兮兮,但是對那頭母狼的驚懼才是導致這場顫慄的真正原因,這點心下著實明白。他一點兒也不願去多想假如這匹狼沒聽到忒爾貢過來的聲音,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事。
「我可以在這裡睡!」他以極盡所能裝出來的英雄氣概,作此聲明,「這裡並不很濕。」
「好極了。」忒爾貢如此說著,並且一屁股就在樹下覆滿了針葉的地上坐了下來。
「你不回家嗎?」萊格拉斯困惑地問。
忒爾貢搖搖頭,「我要陪你一起。」回答得簡單扼要。萊格拉斯考慮著想要加以反對,卻又改變了心意。因為如果要他摸著良心說,倒是不得不承認對於忒爾貢的陪伴,那還真是求之不得的呢!他坐在朋友的身旁,兩個人皆脫下斗篷,然後躺了下來,在潮濕但鬆軟的針葉地毯裡緊緊相依,蜷縮在斗篷之下。斗篷好溼呀!但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得多啦!而叫萊格拉斯難為情的是,他禁不住又發起抖來了。不發一語地,忒爾貢伸出一隻臂膀來擁住了他。
他們就寢之後不多久,雨就停了,逐漸地,身體相偎所共享的溫暖,減輕了不舒適的感覺,於是他們慢慢陷入一個淺淺的睡眠裡。等萊格拉斯猛地回過神來,他意識到天已破曉。他伸手捅了捅忒爾貢,「我們該起床了!」咕噥著說,於是忒爾貢動了動。「我們得回家了!」萊格拉斯催促著。他站了起來,把仍然潮濕的斗篷裹住身子、攏了攏緊,檢查了他盡所能藏到松針堆下面去的弓。它潮濕不堪,不過他倒不認為那會有永久性的損壞。至少,他希望不會啦!大聲打著呵欠,忒爾貢此刻,也同樣地,爬起來站好了,睏倦地注視著萊格拉斯。
「稍後在訓練場再見囉!」說道。聽到這句話,想到不消多時、他們俩就得回訓練場去,真叫他好不畏縮!他實在精疲力竭了啦!忒爾貢婆婆媽媽了好一會兒,然而卻一個字兒也說不出口地,旋踵往他家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萊格拉斯匆匆朝向皇宮走去。他緊張得呼吸急促,但是不管是宮門警衛、或是皇室廂房入口警衛,在他經過的時候,都沒有特別對他多瞧上一眼。當他進入皇室廂房的時候,心跳之劇簡直將要奪喉而出,不過走廊上倒是空無一人,所以他儘可以躡手躡腳地直接從廊上回自己房裡去。悄然無聲地,他關上房門,裹在一身濕衣服裡,他佇立了片刻。他已經完成了前一天晚上著手去執行的計劃了,但是卻發現,自己絲毫沒有勝利凱旋的感覺,唯一領受到的只有,能夠平安返抵家門的那份,無比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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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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