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駕照對很多人來說得心應手,我這樣的開車笨蛋看到溫哥華和多倫多華人賄賂考官的新聞卻是感慨萬千。去年年初駕照筆試低空飛過,駕校給了十二堂課,和教練一起開車上路,一般學員通常再加一、兩堂密集練習就可以考駕照了。我卻一點信心也沒有,荒廢到今年六月初,一檢查學習駕照,不得了快到期了,只好乖乖回駕校,請她們務必安排一位頂呱呱的教練。我因此認識了宣教練,一星期學車兩次各兩小時,用的是駕校的TOYOTA,蒙特婁島內馬路太擁擠,便到魁北克汽車保險局SAAQ郊區的南岸考場去。第一次上課,連剎車和油門在哪邊都忘了,宣教練痛心疾首:「絕對不能考,那些考官都認得我,要是知道你是我的學生,名聲不就完了嗎?」下課時卻改口:「一定考得過啦!」我很驚喜:「真的喔?」他回答:「當然,第一次沒過考第二次,一直考下去就過了!」
宣教練的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日本人,他來加拿大後每年都回上海和東京探望。宣教練對台灣人特別有好感:「說話態度溫和、實在,我的台灣學生都很認真!」學車時他告訴我喜歡看台灣電影、聽國語老歌:「故事好又有味道!」我常聽人打電話來,都是朋友推薦,宣教練總是很自得地要對方去和駕校約時間。他真是很棒的老師,一眼就看出我控速和轉彎都有問題,於是從最基本的運車開始,先試走住宅區的小巷,接著到主要幹道和洶湧的車流互動。他總說,開車不是死記交通規則,而是因應路況做出合理的處置:「路口只有四種:有紅綠燈,當然看燈號;四面停牌,左右觀察後再走;你沒有停牌對方有,原速通過;你有停牌對方沒有,慢慢溜出去仔細觀察,百米之內沒車就加速通過,不要遲疑。」又叮嚀一定要花時間確認橫向車道是單行還是雙行:「搞錯了,轉彎後的動作都是錯的!」我在馬路上戰戰兢兢地練習,駕校的車頂依法掛了招牌,很多車輛便好心地配合,可是也有霸道的駕駛不讓,甚至有卡車惡狠狠地插隊,我緊貼著那轟隆作響的龐大車身又驚嚇、又生氣,宣教練卻習以為常:「他看你是初學者就欺負嘛!」行人在交通規則中被視為最弱勢、最無知,一定得禮讓,只是一亂闖馬路就使人猝不及防,宣教練提醒:「他們違規,所以距離太近時才把車完全停住,否則減速等通過就行。」如此惡補了一個月,習慣了馬路生態,還把平行停車和倒車入庫學起來,並熟悉八條考試路線中的兩條以及進出考場的所有可能路線,宣教練很滿意:「可以考了!」
我把考試訂在學習駕照到期日的7月9日,那天宣教練還有另一個中國學生,考前30分鐘我們在路上暖身,那個男生之魯莽連我這菜鳥也為之心驚,左轉時明明應該先進左線再換道到中線,他卻直搗黃龍,氣得宣教練哇哇叫。然而,考試有時是不公平的,或許應該說,考試是一連串不確定因素的組合,將天時、地利、人和應用到最有利的人才是贏家。那個男生順利考過了,我卻為了躲過一輛企圖在路邊停車的車,沒亮燈也沒檢查盲點就轉動方向盤,車輪大幅軋過逆向車道,這是侵犯路權的致命錯,考官緊急踩住剎車制止。考試失敗,宣教練和我都很難受,人性如此脆弱,我說:「不想開車了!」宣教練大驚失色:「怎麼這樣想?」我花了30元在櫃台新辦一張學習駕照,回程上那個男生滔滔不絕地說考官很nice,宣教練卻把車開到河岸的高速公路,轉頭對我說:「看看風景,心情要好一點!」那天下午回到學校,體貼的學生紛紛安慰:「考不過不代表開不好!」的確,路上那麼多橫衝直撞的車都違反了考試的要求,可是,為什麼他們考得過我考不過呢?
第二次考試是規定的至少21天後,宣教練說我不必多花時間學,趁著還有車感越快考越好,而我的自信心降到低點,不知道路上又有什麼突發狀況。在考場報到時居然碰見了同事和女兒,才十八歲的女孩剛考過,臉上都是笑:「如釋重負!」好羨慕喔!我回到車上,宣教練正把駕校招牌換成考試燈,考官們的性格他都很清楚,四個特別慈祥,四個特別挑剔,其餘普通,他會預示我考官的好惡,但是「不管誰來都當成宣教練,冷靜判斷就沒有問題!」等了半小時,穿黃色制服的考官挾著黑色講義夾一個個走出來,上了一輛輛別的考生的車,宣教練一下嘆氣:「要是金髮妹多好!」一下撫胸口:「幸虧不是這傢伙!」最後來了一位戴眼鏡的中年先生,宣教練悄悄說:「相信我,這個人很親切耶!」眼鏡先生看了車號後坐進車裡:「你好嗎?」他告訴我接下來的30分鐘將檢驗開車技巧、轉彎和換線的安全、對燈號和路牌的認識、對車輛和行人的反應,測試了手剎車的功能無礙後便上路了!我盡量穩定心情,眼觀八方,聽著指令轉彎前進,慶幸車流不多,行車不受阻礙;雖說85%機率考的是倒車入庫,眼鏡先生卻要我在路邊平行停車,我在距離前方車輛1公尺處對準方向燈的稜角緩緩往後移,眼鏡先生笑了:「做得很好!」可是不知為何偶而神志不清起來,一次忘了關左轉燈,好幾個路口以後才恍然大悟快快關掉;最後右轉,明明燈號已經全綠,我卻枯等右轉箭頭亮,眼鏡先生問:「怎麼了?」我才大夢初醒慌亂地開了出去。
回到考場,把車停妥,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眼鏡先生問我:「上一次為什麼沒過?今天成功了!」啊,真的嗎?好感激!他說:「剛開始看你那麼緊張,很擔心接下來怎麼辦,幸好一會兒你就很自在了。」眼鏡先生拿出評量表指點哪兒該改進,我才發現有這麼多毛病,誤讀燈號很嚴重,一定不敢再犯了!宣教練也跑來連聲道謝,帶著我到櫃檯去,小姐說:「恭喜!」拍完照拿到一張臨時駕照,十天後正式駕照就寄來。註明居住地址的駕照在北美是最有用的證件,數一數我花了那麼多錢、那麼多時間,比別人多了一倍有餘,千辛萬苦得來不易呀!宣教練載我回車站,態度很輕鬆:「早就該過了嘛!」又說可以買車了,我很喜歡那台TOYOTA,開起來很順暢,他同意:「日本車好!」他說上路前再來補習一次,我們在高速公路兜兜風。下車時我們互相握手,他說:「祝你一切順利!」我想,以後若有朋友要在蒙特婁學開車,一定推薦宣教練!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