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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錢泳之沈百五,屬於逸事類文章,與本課範文文體相同
沈百五 錢 泳
明末崇明○1有沈百五者,字廷揚,家甚富。曾遇洪承疇○2於客舍○3,是時洪年十二、三,相貌不凡,沈以為非常人也,見其窮困,延○4之至家,并延其父為西席○5,即課○6承疇,故承疇感其德,嘗呼沈為伯父。後承疇已貴,適○7山東、河南流賊橫行,淮河糧運輒○8阻,當事者○9咸束手○10。於是洪薦百五,百五乃盡散家財,不請帑藏○11,運米數千艘,由海道送京。思陵○12召見,授戶部山東清吏司郎中○13,加光祿寺卿○14。不數年,承疇已降清,百五獨不肯,脫身走海外,尚圖結援○15,為清兵所獲。洪往諭○16降,百五故作不識,曰:「吾眼已瞎,汝為誰?」
洪曰:「小侄承疇也,伯父豈忘之邪?」百五大呼曰:「洪公受國厚恩,殉節久
矣。爾何人斯○17,欲陷我於不義乎?」乃揪○18洪衣襟,大批其頰○19。洪笑曰:「
鐘鼎山林○20,各有天性,不可強也。」遂被執○21,至江寧○22,戮淮清橋下。妾張
氏收其屍,盡鬻○23衣裝,葬之虎邱○24東麓,廬墓○25二十年而死。初,百五結援時
,手下有死士五百人,沈死後,哭聲震天,一時同殉,殆○26有慘於齊之田橫○27也
。
(選自臺灣中華書局 林慧如編明代軼聞)
【附註】
○1崇明:島名,今上海市 崇明縣,位當長江的出口處。
○2洪承疇:福建省 晉江縣(今福建省 晉江市)人,字亨九。明 萬曆年間的進士,崇禎末年,官做到薊遼總督。明 崇禎十五年(西元一六四二)和清兵在松山(在今遼寧省 錦州市南)交戰,失敗被執投降。崇禎皇帝誤以為他已殉國。特地設壇祭祀。他卻幫助清兵入關,南下江南,終使明朝滅亡,可說是明末賣國賊之一。
○3客舍:旅館。
○4延:請。
○5西席:古代家塾的老師。古人的席次以右邊為尊貴,右邊是賓客、老師的席次,位居西而面向東,所以用西席代替老師的稱呼,也有叫西賓的。
○6課:教導督促。
○7適:恰巧。
○8輒:常常。
○9當事者:指主持糧運的官員。
○10束手:指對所發生的事情想不出應付的辦法。
○11不請帑藏:不求國庫撥款。帑藏,音ㄊㄤˇ ㄗㄤˋ,國家藏金錢財貨的府
庫。
○12思陵:皇帝的墳墓叫陵;明 崇禎皇帝的廟號叫思宗,思陵應指崇禎帝陵墓;
但這裡用以代稱崇禎帝。這種用墳墓代稱人的方法,修辭學上叫做「諱飾」。
○13戶部山東清吏司郎中:戶部,朝廷管理戶口賦稅的衙門,相當現在的財政部。
山東清吏司,戶部所設專管山東地方戶口賦稅的官署;郎中,官署裡的長官。
○14加光祿寺卿:光祿寺卿,掌管祭祀、宴會、膳食等事,是皇帝親近的官員。
加光祿寺卿,只是加給這種官銜,表示寵榮的意思,並不是兼管這個職務。
○15結援:結合流亡的明朝臣民,來援救國家。
○16諭:勸告。
○17斯:語尾語氣詞,相當白話的「啊」。
○18揪:音ㄐㄧㄡ,用手抓住。
○19大批其頰:用勁打他的耳光。用手掌打人叫批。面部兩旁叫頰。
○20鐘鼎山林:廟堂祭祀用的器具叫鐘、鼎,用來比喻在朝廷做官;古代不肯出
去做官的人,多隱居山林,所以就用山林來比喻隱居。鐘鼎山林,用以形容
想法的不相同。杜甫 清明詩說:「鐘鼎山林各天性,濁醪麤飯任吾年。」
○21執:拘捕。
○22江寧:今南京市。
○23鬻:音ㄩˋ,典賣。
○24虎邱:山名,在江蘇省 蘇州市城西邊。
○25廬墓:在墳墓旁邊造廬屋居住,以表示憂傷的心情。古人對父母以及老師、
丈夫的喪禮,大多這樣。
○26殆:差不多。
○27齊之田橫:田橫,是楚 漢分爭時齊王 田榮的弟弟,後繼榮子廣後,自為
齊王。劉邦統一天下,田橫和他的部下五百人逃亡到海島去,劉邦派人勸他
投降。田橫起初答應了,走到中途又後悔起來,就自殺了;海島上的五百人
聽到他自殺的消息,也都自殺了。這裡引用這個故事,表示沈百五死事的悲
壯。
【語譯】
明代末年在崇明這個地方有一位名叫沈百五的人,字廷揚,家境非常富裕。
曾經在旅館遇見洪承疇,當時洪承疇的年紀只有十二、三歲,沈百五見他的相貌不凡,認為他是特別的人;又看他貧窮,於是邀請他回家,並且請父親擔任老師來教導他。因此洪承疇感念沈百五的恩德,稱呼沈百五為伯父。
後來洪承疇顯貴,恰巧當時山東、河南流竄的盜賊橫行,使得運往淮河的米糧常常受到阻撓,主持運糧的官員都想不出應付的辦法。於是洪承疇推薦沈百五來負責處理這件事情,沈百五用盡家產,不求國庫撥款協助,自行以數千艘船運輸米糧,經由海路送到京城。崇禎皇帝召見沈百五,授與戶部山東清吏司郎中加光祿寺卿的榮譽職銜;不到幾年後,洪承疇已經投降清朝,只有沈百五不肯投降,奔逃到海外,並且企圖結合流亡的明朝臣民來救援國家,後來被清兵所捕獲。
洪承疇前往勸告沈百五投降,沈百五故意裝作不認識他,並說:「我的眼睛已經瞎了,你是誰?」洪承疇說:「我是你的侄子洪承疇,伯父難道忘了嗎?」
沈百五大喊說:「洪承疇受國家重大恩惠,早已經為國犧牲生命了。你是什麼人啊!想要陷害我於不義?」接著用手抓住洪承疇的衣領,用勁打他耳光。
洪承疇笑說:「每個人想法不同,有的人想在朝廷做官,追求富貴;有的人想要隱居山林,過逍遙自在的生活。各有各的性格,不能強求。」
於是沈百五被捉拿到南京,在淮清橋下被殺。
他的小妾張氏前往收屍,典賣了所有的衣服籌錢,將他埋葬在虎邱山東邊山腳下,在墳墓旁邊居住了二十年後去世。
起初,當沈百五結合流亡的明朝臣民救援國家時,有勇敢而不怕死的五百人跟隨,知道沈百五去世,傷心得哭聲震動上天,同時自殺殉難,悲壯的情形如同楚 漢分爭時齊王 田橫犧牲生命一樣。
正氣文選析簡介
本書共收錄七篇文章,分別就廿五史忠義列傳、諸葛亮 出師表、宋人的三篇氣節文章(李綱 請立志以成中興疏、胡銓 戊午上高宗封事、文天祥 正氣歌)、岳飛的詩文、辛棄疾的懷古詞、陸游的記夢詩、連橫的臺灣通史序,作系統的分析整理,並闡述其中所蘊含的忠義精神,期能對培養熱愛國族的情操,改善社會風氣,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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