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門師弟與校園倫理
壹、 前言
「論語」中有一幕十分溫馨的場面，正是今日校園倫理所嚮往的美好境界：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 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 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 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 焉。」「點，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先進篇）孔子的態度親切和藹，使學生願意盡情抒發感想，對於志向狂傲的子路，他並不貶損，只是露齒一笑，對於遲遲不敢發言的曾皙，他鼓勵說：「這有何妨礙呢？也不過各人說說自己的志趣而已。」真是諄諄善誘啊！我們看到學生圍坐在老師身邊暢談志向，師生的關係多麼融洽。然而從去年到今年，校園內卻發生不少血淚斑斑的事情：有女兒犯錯遭導師體罰受傷，母親翌晨怒氣沖沖糾眾到校興師問罪，當著全班學生面前毆打老師。也有學生因考試背書被不出來，被老師打一記耳光，竟引發腦瘤破裂而死。甚至在七十六年七月十二日的聯合報上，出現一則標題「畢業季，教師的噩夢！工商一教師送醫急救，老師提出辭呈並控告兩學生傷害。」實在駭人聽聞！因此教育部與孔孟學會以孔孟學說與校園倫理為題舉辦徵文比賽，意義尤其深遠。
貳、教師與學生間溝通的橋樑
孟子說:「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有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從孔子與弟子的言行中，我們可以看到教師與學生溝通的橋樑有：
一、 坦誠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述而)孔子學不厭，教不倦，傾其所有給學生，不僅是經師，更是人師。有人譏諷少數教師在課堂上有所保留，待到補習班再露一手，如此便成為販賣知識的商人，又怎能得到學生的愛戴呢？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雍也)子路以為孔子去見南子，將詘身行道，便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這是真實的感情，坦率的表現。孔子也能諒解子路的個性輕率，所以做相應的真誠表白。孔子曾說自從子路來到門下，惡言不入於耳，可見子路並不因不悅就不敬老師。和一些在老師面前必恭必敬，唯唯應諾，背後卻任意批評老師的學生相比，子路真是坦誠得可愛。
二、 了解
孔子知道子路進取，冉求退縮。子張才高意廣，而好為茍難，故常過中。子夏篤信謹守，而規模狹隘，故常不及。子羔愚厚，曾參魯鈍。他也知道顏回表面看起來像很愚笨，對自己的話毫無異議，但私下觀察顏回的一舉一動，確實能發揮自己的哲理。所以他對每個學生的缺失，都能適時對症下藥，對每個學生的長處，也能善於誘導。而弟子也善體老師的心意，如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厄於陳蔡，絕糧，他說:『詩云：匪兕匪兕，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於此?』顏回說:「夫子之道大，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道之不修，是吾醜也；夫道既己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醜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顏回的話，把孔子「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淑世精神充分表達出來，所以最為孔子知音。
三、 讚賞
漢朝劉向說：「言人之善，澤於膏沐。」
孔子讚美顏回安貧樂道、子路衣敝縕袍與衣狐者立而不恥、子貢告諸往而知來者。弟子更是讚嘆老師的學行，如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己也！」(子罕)在子張篇最後四章所載，子貢讚論孔子的話，也都諦當不可易。七十六年高中聯考的作文題目及在鼓勵大家多讚賞別人。在師生之間，讚賞則是學生上進的原動力、老師悅樂的泉源。
四、幽默
幽默使課堂趣味盎然，是師生情感的潤滑劑。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陽貨)子游做魯國小邑武城的邑宰，很能用禮樂教化來為政。孔子見到了，為之莞爾。這
莞爾其實代表著一種欣慰，這欣慰卻觸機表現為一種幽默的言詞。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憲問)孔子沒有意正詞嚴地糾正子貢的缺點，短短的十個字，意味卻是十分深長。教師若能以幽默的言語點明學生的過失，學生更會衷心感激而改正。子畏於匡，顏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先進)顏回的幽默傳達了溫暖親切的感情。
五、愛心
孔子與弟子的愛自然流露：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雍也）顏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非夫人之慟而誰為？」（先進）顏回既卒，同門欲厚葬之，而孔子不可。但群弟子終以尊顏子之故，而與以厚葬。孔子說：「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先進）子路的死訊傳到魯國，「孔子哭子路於中庭。有人弔者，而夫子拜之。既哭，進使者問故，使者曰：『醢之矣！』遂命覆醢。」（檀弓）昔者孔子既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孟子滕文公上）孔子對弟子的哀慟之情，與弟子對孔子的孺慕之思，是那樣的痛惋、那樣的深摯！聖經上說：「我若能說萬人的方言，並天使的話語、卻沒有愛，我就成了鳴的鑼，響的鈸一般。」因此愛可以說是師生之間最不可缺少的，校園中如果沒有愛的存在，就沒有倫理的存在。
參、結語
每當教師節來臨，我總會想到孔子的智慧，他的教學原則與方法，如有教無類、因材施教、啟發教學、人格感化等，都是教師學習的好榜樣，前人論述也相當完備。我更會向學生們述說十年來無窮的教書樂，我永遠忘不了學生悄悄放在講桌上初熟的荔枝、辦公桌上的野花與卡片。在我懷孕時，學生搶著幫忙擦黑板，送我酸梅﹔在我失去慈母時，學生陪著我流眼淚，在週記上寫著：「老師雖然請假，但是您永遠是圓心，我們是圓周，要緊緊地圍繞著您。」今年，我又有更好的題材，將和學生一起翻開論語，分享孔子和弟子的濃郁情感。
（本文為劉文雅老師參加教育部與中華民國孔孟學會合辦七十六年度中學教師孔孟學說論文競賽優等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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