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拿開一張黃色紙條,它黏在我機車骯髒污濁的後照鏡上,上面寫著學生:09191885680。停在三天前電視新聞裡冒火老舊大樓的交叉路口,有名婦人穿梭在停擺的車陣之中,她遞來了一張元大汽機車借款的醜陋名片,上面各種不搭調的顏色令人憂鬱,背面寫著,你知道茶葉放在冰箱可以除臭之類等等族繁不及備載的生活小常識。綠燈之後,各式各樣的借貸名片灑落在灰色無生氣的柏油路上。
喇叭聲此起彼落,三輛小發財緩緩地擋住慢車道,真是一場聲光的饗宴,迴聲粗破的廣播吶喊著,某地某時的開幕歡樂大放送,有許多沒有聽過的明星會蒞臨現場,請大家告訴大家,樓上招樓下,阿公帶阿媽。小綠人靜默成死寂的紅色衛兵,死亡不是永恆,僅有短短的六十秒。原來小發財車側邊是一個螢幕,上面搬演著平常看到便反射性離開的無聊購物頻道秀。
信箱裡只有一封放錯的私人信件,其他都是無關緊要的商品簡介,切斷所有金錢利益的交錯,一轉眼廣告變成資源回收(盡情的貶值與折舊),趕緊快步上樓,只要對那些紙張心存眷戀一回頭就沒完沒了。轉開新聞頻道,政客說請投我一票。我按,記者站在人潮洶湧的百貨公司大門裡,興奮激動地說,誰說台灣景氣不好,這間百貨公司的人潮與優質商品證明了台灣錢依舊淹腳目!再按,一群女星被卸了粧,就像一部紀錄片說的,現場的赤裸表演多麼接近正義與合理(原來她們長這樣,使之前的印象幾成虛構謊言),被拱作老師的男子,拿起每個化妝品一一介紹,這是開架式的平民化妝品中滿意度最高的,小小一瓶讓妳的臉亮到不行。於是只好離開。
將光碟放進,安心地在沙發上倒臥,沒有煩人的廣告,沒有惱人的置入性行銷,終於只有那部期待已久的經典鉅作,等等,前面還有其他電影的廣告,我的DVD機怎麼快轉不過去,這一定是個陰謀,上下游廠商的通力合作,我應該打電話給消基會,讓媒體討論這些不公不義陰魂不散光碟內的強迫廣告,只是眼皮闔上之後,沙發成了今晚的床,我夢見了許多廣告的連結-聽到鎮上廣播頂著一頭大捲髮奔跑的泡麵小女孩,學長參加禁菸比賽獲得首獎的廣告,0204女郎騷動心房陣陣酥麻的呼喚,好多好多,我停止不了的廣告,不是按一下遙控器就停止了嗎?但夢境中遙控器的電池總是沒電,我只能無力地嘶吼叫罵,搥打著遠方投射進來的幻影。
「本片開始」現實客廳裡的電視總算進入正題,而我也皺著眉蜷縮著身子濛濛地睡去。跨進桃紅色的淫猥潮濕小房間,將性幻想對象的衣服一層層的扒開,我飢渴地索求白皙女體的肌膚,味道有點嗆苦,廣告油墨的味道讓人頻頻作嘔,我開始呼吸困難拚命地乾嚎,那不是某餅乾品牌的什麼人體出租活動嗎?我的性幻想對象把全身上下都出租了,夢境中,我正和一個廣告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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