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說他們一伙人在車上商量,想想不太放心留我單獨在山腳,乾脆大家一起再多等一段時間,天黑再結伴離開,她提議大家一同行動,否則他們到公安局報案再折返找我,一定也天黑了,不如再賭賭運氣吧!既然他們不放心我單獨留在山腳下,這是他們善意的顧慮,我也不好堅持。
就在山下的人再次聚首,翹首盼望大聲呼叫的時候,山裡出現白色的小點,大家突然睜大眼仔細瞧,稍早大家走散時劉大姐的確穿了件白大衣,但因為距離太遠,實在看不太清楚,只見小白點慢慢移動,直至下山走近,我們高興地揮舞雙臂呼喊劉大姐,但卻不見呂瓊的蹤影。就在此時,上山找人的「嚮導」也從另一條山徑下山。卻也還是不見呂瓊的蹤影。大家趨前詢問,劉大姐到哪個方向,怎麼沒和呂瓊一起結伴呢?劉大姐說,她們倆體力不好,本就不打算上山,只打算隨意走走,沒繼續往上爬,在較低的海拔走平緩的叉路,兩個人隨意走,也沒刻意結伴,不知不覺就走散了!大家不禁開始為一直沒出現的呂瓊擔心,眼見天色漸暗,她究竟在山裡的哪個角落呢?
就在大家著急萬分、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眼尖的小玉突然用手一指,大叫:「你們看!呂瓊!」果真,山腳下有個紫紅色的人影,往我們靠近,大家的擔憂在那剎那間鬆了口氣,隊伍中的所有人都到齊了!大伙兒急著問呂瓊的行蹤,她也上到了大本營,但沒再往上走,往旁邊的小徑下坡,順著到了冰川,她是我們之中唯一抵達江布拉克冰川的人,她說,因為沒有體力再往上爬,她找了塊大石頭坐著休息,就在休息的時候,發現腳下有條小徑,下坡通往冰川,或許是誤打誤撞,反而讓她在下坡時找到了通往冰川的路。我們其它人只能羡慕地看著她數位相機裡的冰川相片,卻錯失了親自見證江布拉克冰川冰塔林的雄偉。但,無論如何,大家都平安,總算是這場有點混亂意外中值得高興的結果。
一行人上了車往卡拉庫里湖,在車上我們開始商量,今天這趟車程,「嚮導」和司機本應從「二0四」(中巴公路距喀什204公里處)的地方載我們到江布拉克冰川的登山口,但因早上那兩個騎摩托車攔阻住皮卡去路的人,我們的皮卡繞了好遠的路,帶我們到江布拉克冰川右側另一條冰川的山腳下。根本就沒載我們到江布拉克冰川的登山口。
此外,前一晚答應帶我們上山的「嚮導」,到了慕士塔格峰下完全不理會我們,把我們扔在另一條冰川的山腳下,任我們幾個外地人上山,到後來呂瓊和劉大姐不見蹤影,他們彷彿也事不關己的冷淡模樣,直到我提議到公安局報案,才讓他們稍微緊張,協助上山找尋。我們一行人在車上七嘴八舌的商量,打算回到卡湖畔和皮卡司機、「嚮導」以及Anadim談判,我們計劃和他們談判,明天再上一趟江布拉克冰川,但要依原訂行程,由「嚮導」帶領從本來上冰川的那條路,帶我們看到冰川才算數,算是補償我們今天白跑一趟。要是他們不依,那我們不給今天的錢,因為我們什麼都沒見著,還差點兒掉了兩個同行伙伴。
回到卡湖畔,皮卡司機理所當然地和我們要錢,我們在氈房裡和皮卡司機、「嚮導」以及Anadim談判,還有一大群不知道哪兒來的柯爾克孜男人圍著我們,以及一對今天剛抵卡湖的法國人,把氈房擠得滿滿的,我用英文和Anadim說了一次今天發生的事情,以及我們大家的決定,和他們商量,今天白跑一趟,我們明天要求再去一次江布拉克冰川,再付清費用。他們聽完後,臉色相當難看,氈房裡氣氛凝重,有些旁觀的男人們大聲地喧囂,皮卡司機和「嚮導」也漲紅了臉,對我們的決定顯得很氣憤。接下來,由小玉、阿華和劉大姐等紛紛用普通話和Anadim溝通,在氣氛混亂吵雜之中,皮卡司機被Anadim拉到氈房外,他們私下商量討論後,皮卡司機和部份柯爾克孜男人先行離去。
Anadim再次回到氈房,目露兇光地要求我們付錢,同時威脅我們,他一點兒都不擔心我們去報案,若是我們不付錢,他們就要殺我們,要我們小心!由於現場還有一對今天剛抵卡湖的法國人,我和Anadim的對話以英文進行,所以他們能理解事情經過,當我們說普通話時,雖然這兩個法國人聽不懂,但看到Anadim他們這群人的凶惡表情,我想他們多少也能猜上幾分,或許這兩個法國人是我們的救星,礙於還有這兩個外國人在場,所以這些柯爾克孜男人只是用普通話威脅我們,還沒有立即亮出刀械。
在你一言我一語,雙方協調之下,Anadim答應了我們的要求,但表示無法再用皮卡載運,只能用機車載我們上冰川,而且只有三台機車載我們五人。小玉他們和他極力爭取還需要多兩台機車,較為安全。眼見協商有些眉目,我沒等到談判終結,就用英文和那兩個法國人商量,我晚上和他們同住一個氈房,我們三個先去協調睡舖位置。由於我在山腳下等待呂瓊和劉大姐時,吹山風有些著涼,頭很昏沈,人不太舒服,只想早點休息。我和小玉他們先告辭,先進另一個氈房休息,我和他們相約,明天早上在這裡相會。由於小玉他們四個人,嫌氈房太冷,他們要Anadim安排,住到湖對岸的民居,再上他們還一直和Anadim協調第二天再上冰川的事,就在隱隱約約聽到他們的談話聲之中,我把自己裹著嚴嚴實實地躲進睡袋,再蓋上大棉被沈沈睡去。
第二天早晨,前一晚談判的那個氈房鎖著,沒人在裡面,而其中是廚房,我想取一些熱水卻不得其門而入,我一直等到北京時間十點多(新疆時間九點多)去敲Anadim的房門,但他十分無禮粗暴地吼叫:「煮飯的女人還沒到,沒有早餐!」看著他情緒化又無禮的反應,我有些錯愕,想必對於還沒拿到錢這件事,他非常氣憤吧!但不論如何,我們住在氈房裡,提供早餐(就是一點乾硬的饢和熱茶)是他本來就答應的服務,這位情緒多變、喜怒無常的Anadim,讓我只想盡早離開這美麗如畫的卡湖。
等煮飯的女人到了,那對法國人和我一起到隔壁的氈房吃早餐,其實我最想要的就是杯熱熱的茶,Anadim一改剛才無禮的粗魯,笑容可掬地和我們打招呼,就在我們坐著喝茶時,Anadim忙著打手機,說著我們都聽不懂的語言,不一會兒他把手機遞給我,和我說小玉他們都去冰川了,要我自己乘一台機車,手機的那頭是機車車主,他要載我去冰川,Anadim要我和司機說話,我聽了簡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我和小玉他們約好了在這裡相會,他們怎麼會到冰川呢?接過手機,我更是困惑,因為對方不會說普通話、也不會說英語,直說「江布拉克!江布拉克!」,其它的我全聽不懂。基於Anadim的態度反覆無常,前一晚還威脅要殺害我們,而且讓我接聽這通莫名其妙的電話,我心中相當狐疑,直覺提醒自己,不要輕易上當,不知Anadim心裡又在盤算什麼詭計。我婉拒了Anadim的提議,順水推舟地說既然他們沒等我就逕自前往冰川,那我就要離開這裡了,於是我付清了氈房的住宿費,準備留紙條給小玉他們,打包離開時,劉大姐居然出現了!她乘著機車第一個抵達,不一會兒其它人也陸續抵達,見到他們,我很開心,但十分狐疑地詢問,大家不是去冰川了嗎?他們完全不知此事,我把剛才Anadim要我接聽手機以及他說大家都到冰川去了的事情一一告知,我們把Anadim的謊言給拆穿了,推測可能他想把我們分散開來,一一擊破,要是剛才我聽信了Anadim的謊言,傻呼呼地單獨乘機車去江布拉克冰川,我可能被人殺害、棄屍荒野也無人知曉。想到可能發生的險境,我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三台機車停在氈房前,Anadim和數個柯爾克孜男人團團圍住我們,強迫我們立刻上冰川,同時逼我們拿出前一天租皮卡的錢,Anadim表示,今天他們會載我們到冰川,但我們得付兩天的交通費,也就是說,昨晚那麼多的討論和談判,全白費了!情勢很僵,那對法國人急急忙忙地想離開,我心裡盤算著,一切還是以安全為上,若真無法脫身,也只能花錢了事,但我鐵定是不再去江布拉克冰川了!我只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但小玉他們還試圖談判,小玉在拍照時,Anadim相當粗暴地拍打她的相機,他們這些柯爾克孜人的行為越來越粗魯無禮,而且擺出了沒錢就不放人的流氓姿態。
就在情勢緊張,氣氛僵峙時,有位漢族的計程車司機大哥出現,他說著流利的柯爾克孜語,詢問發生什麼事,我雖然完全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內容,但我憑著旅人的特有直覺,觀察到Anadim的臉色有異,在說話時的聲調也不像對我們的咄咄逼人、強勢無禮,這個司機大哥彷彿像是我們的救星,他的出現讓情勢有所轉變,由於他會說普通話,他也詢問了我們事情發生經過,在雙方對質之下,這位司機大哥成為我們的保護者和事件仲裁者。我嗅到了轉機,立刻衝到氈房裡拿背包,準備快閃走人,我使了眼色,要小玉他們也趕緊收拾,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最後,我們付了前一天的油錢,每個人付了二十元,給皮卡司機補貼油錢。但原本談好的租車及嚮導費用,當然就不給了!阿華他們還想留在湖畔騎馬,我一點兒都不留戀這個地方,只想趕緊離開,卡湖的風景雖美,但我在這裡的際遇極為不堪,遭人威脅,還險些被騙獨自前往冰川。就算風景再美,我也不願再駐足,抱著撿回一條命的慶幸,我告別了卡拉庫里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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