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殖民拯救人類?滅絕可能性或上升 還需三思而行
2018年09月06日 09:10 新浪科技
在太空殖民的宇宙中,人類滅絕的可能性實際可能會上升,而不是下降。
據國外媒體報導,太空殖民一直是科幻作品中經久不衰的話題,如今似乎越來越引人注目,這其中的原因很多。頗受歡迎的天文學家尼爾·德·格拉斯·泰森(Neil deGrasse Tyson)聲稱,太空殖民將促進經濟發展,並啟發下一代科學家。SpaceX公司創始人伊隆·馬斯克(Elon Musk)說:“讓生命在多行星存在有一個很強的人道主義理由……以確保人類在某種災難發生時能夠繼續存在。”前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局長邁克爾·格裏芬(Michael Griffin)將太空殖民描述為事關“物種生存”的問題。已故天體物理學家斯蒂芬·霍金猜測,如果人類在一百年內無法殖民太空,那我們就將面臨滅絕的命運。
可以肯定的是,人類終將有一天需要離開地球,因為太陽在大約10億年後將使地球變得無法生存。然而,對於許多“太空擴張主義者”來說,逃離地球不僅僅是為了躲避滅絕危機,更是通過利用宇宙的龐大資源,實現天文數字的價值,以創造出某種類似烏托邦的東西。舉例來說,天體生物學家米蘭·瑟科維克(Milan Cirkovic)的計算結果顯示,如果我們在銀河系所處的室女座超星系團(Virgo Supercluster,又稱Local Supercluster,即本超星系團)殖民,那每個世紀就會有大約1046人出現。這也讓瑞典哲學家尼克·波斯托姆(Nick Bostrom)認為,未能殖民太空將是悲劇性的,因為這意味著這些潛在的“有價值生命”將永遠不會存在,而且在道德上也將是不好的。
不過,這成千上萬甚至數萬億計的生命真的有價值嗎?或者說,太空殖民能帶來烏托邦嗎?科學家菲爾·托裏斯(Phil Torres)對這些問題進行了深入思考,他的結論是,在太空殖民的宇宙中,人類滅絕的可能性實際可能會上升,而不是下降。
這一論點基於演化生物學和國際關係理論,並假設沒有其他技術先進的生命形式能夠殖民宇宙。
請思考一下人類從地球移居到火星,以及從火星移居到相對較近、可能適合居住的系外行星——如波江座ε星b(Epsilon Eridani b,又稱天苑四b)、格利澤674b(Gliese 674 b)和格利澤581d(Gliese 581 d)等——時可能發生的事情。這些行星中,每一個都具有推動達爾文式演化的獨特環境,隨著時間推移都能產生全新的物種,正如遷移到新島嶼上的物種也會演化出與原來截然不同的特徵。這同樣也適用于“歐尼爾圓柱體”(O’Neill Cylinders)這樣的人工太空艙環境。歐尼爾圓柱體來自美國物理學家傑瑞德·K·歐尼爾(Gerard Kitchen “Gerry” O‘Neill)的設想,是一種巨大的圓筒形結構,通過旋轉來產生人工重力。只要未來的生命通過自然選擇滿足演化的基本條件,比如分化生殖(differential reproduction)、遺傳性和整個種群內的形狀變異等,那麼演化壓力就會產生新的生命形式。
但是,“賽柏格化”(cyborgization)——即利用技術來改進並增強我們的身體和大腦——的過程更可能影響生活在系外行星或航天器上的未來人類的演化軌跡。結果可能是產生在認知結構(或心智慧力)、情感體驗、身體能力和壽命等方面都完全不同的生命體。
換句話說,隨著人類太空殖民事業的推進,自然選擇和賽柏格化將導致物種的分化。與此同時,空間邊界的擴展也將帶來意識形態的多樣化。太空移民人口將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文化、語言、政府、政治機構、宗教、技術、儀式、規範和世界觀等。因此,隨著時間推移,不同物種將發現越來越難以理解彼此的動機、意圖、行為和決定等等。甚至不同物種間也幾乎不可能通過外星語言來交流。而且,一些物種可能會開始懷疑眾所周知的“他者”是否具有意識。這很重要,因為如果一個物種Y無法有意識地體驗疼痛,那另一個物種X可能在道德上就沒有義務在意Y。畢竟,我們不會擔心在街上踢石頭有什麼道德風險,因為我們不相信石頭會感到疼痛。因此,物種系統發生和意識形態多樣化將造成這樣的情況,許多物種將“不僅視彼此為外星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會彼此疏遠”。
這種情況會產生一些問題。首先,像剛剛列出的那些極端差異將削弱物種之間的信任。如果你不相信鄰居不會偷竊、傷害或殺死你,那你就會產生懷疑。如果你懷疑你的鄰居,那你可能就想要某種有效的防禦策略,來阻止萬一發生的攻擊。然而,你的鄰居可能也會以同樣的方式推理:她並不完全確信你不會殺她,因此她也建立了防禦。問題在於,由於你沒有完全信任她,你就會猜測她的防禦是否真的是攻擊計畫的一部分。於是,你開始隨身攜帶一把刀,而她就會認為這是對她的威脅,因此去買了一把槍,以此類推。在國際關係領域,這種情況被稱為“安全困境”,往往導致一系列顯著增加衝突概率的軍事行動,即使各方其實都有和平的意圖。
那麼,如果各方不能完全相互信任,那應該如何擺脫安全困境呢?在個體層面上,有一個解決方案涉及湯瑪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所稱的“利維坦”。這一概念的關鍵是,人們聚集在一起,然後說:“看,既然我們無法完全相互信任,那我們就建立一個獨立的管理系統吧——相當於某種裁判——以壟斷性地合法使用武力。通過用等級制取代無政府狀態,我們也可以用法律和秩序來取代持續的傷害威脅。”霍布斯並不認為這種情況在歷史上發生過,只是這種困境能證明國家的存在是正當的。按史迪芬·平克(Steven Pinker)的說法,“利維坦”是近幾個世紀來暴力減少的主要原因之一。
關鍵是,如果個人——比如你和我——能夠通過建立一個管理系統來持續消除鄰居的傷害威脅,那或許未來的物種也能聚集在一起,共同創造出某種宇宙管理系統。他們也能通過等級制代替無序狀態來確保和平狀態。遺憾的是,這在“宇宙政治”領域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前景。原因之一是,各個國家要維護公民間的法律和秩序,其種種附屬機構——如執法部門、法院等——需要合理協調。
如果你報警稱被搶劫,但員警在三個星期後才出現,那在這樣的社會裏生活還有什麼意義?你自己來處理還更好!然後問題來了,一個宇宙管理系統的附屬機構能否有效協調以應對衝突,並就如何應對特定情況做出自上而下的決定?換句話說:如果宇宙的某個區域爆發衝突,相關的管理當局能否足夠快地做出反應,從而有所作為?
可能做不到,因為宇宙太大了。還是以波江座ε星b、格利澤674b和格利澤581d來舉例,它們分別距離地球10.5、14.8和20.4光年。這意味著現在(2018年)發出的信號,需要到2038年時才能傳到格利澤581d,而以宇宙速度極限(即光速)四分之一的速度飛行的飛船,則要到2098年才能到達,地球上的人們要等到2118年才能獲知它安全抵達的消息。相比其他系外行星,格利澤581d還是相對較近的。仙女座星系距離地球約250萬光年,而三角座星系距離地球約300萬光年。此外,我們所處的室女座超星系團寬度約為1000萬光年,其中包含了54個星系,整個宇宙的跨度則達到約930億光年。
這些事實使得在宇宙尺度上建立一個有效協調執法活動、司法判決等事務的管理系統看起來如同天方夜譚。對一個政府而言,宇宙太大了,無法以自上而下的方式建立法律和秩序。
不過,還有另一種實現和平的策略:未來的文明可以使用威懾政策來阻止其他文明發動第一次攻擊。這種政策必須能有效運作,就像是說,“我不會首先攻擊你,但如果你首先攻擊我,我就有能力在報復中毀滅你。”這曾經是美國和蘇聯在冷戰時期所應用的策略,被稱為“相互保證毀滅”(mutually-assured destruction,簡稱MAD機制)。
但是,這一機制能在宇宙政治領域中奏效嗎?似乎可能性不大。首先,考慮一下未來會有多少物種,或許可以達到數十億。儘管一些物種由於距離太遠不會相互構成威脅,但毫無疑問,就在我們所處的銀河系,也可能有大量物種的存在。關鍵在於,如果有物種遭到攻擊,如此龐大的物種數量將使確定誰是發起者變得極其困難。如果沒有一種可靠的認定攻擊者的方法,這種威懾政策就無法發揮作用。
其次,請思考一下未來航太文明可能使用的各種武器。改變方向的小行星(也就是“小行星炸彈”)、“上帝之杖”(天基動能武器)、太陽槍、鐳射武器等等,毫無疑問都是我們目前無法想像的,極其強大的超級武器。甚至有人推測,宇宙可能存在於某種“亞穩態”狀態,高能粒子加速器可能會使宇宙進入更穩定的狀態。這可能會產生一個完全湮滅的泡泡,以光速向各個方向擴張。這或許將開啟一種自殺性的、將粒子加速器武器化以毀滅宇宙的可能性。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防禦技術能否有效地抵消這些風險。這裏可以展開很多,但就目前而言,請注意,歷史上的防禦性措施往往落後於進攻性措施,因此會出現脆弱性提高的時期。這一點很重要,因為當涉及高危險性超級武器的存在問題時,人們只是在短時間內容易受到毀滅的威脅。
可以推斷,這會嚴重削弱威懾政策的可靠性。同樣的,如果物種A不能說服物種B自己有有效且具有破壞性的報復手段,那B就可能嘗試攻擊A。事實上,B這麼做可能並不需要惡意,它只需要擔心A在近期或未來某個時刻可能會發動攻擊,從而就有理由發動先發制人的攻擊(以消除潛在的危險)。考慮到太空世界極端多極化條件下的這種困境,衝突很明顯將難以避免。
以上這些討論想說的是,不能不加批判地假設殖民太空會讓我們更安全,或者確保我們能一直存在和延續。這是那些希望殖民火星的組織,比如SpaceX、NASA和Mars One等都應該認真思考的問題。人類在移居其他星球時,如何避免把我們的問題也帶過去?當沒有足夠的相互信任,又存在足以毀滅整個文明的先進武器時,在宇宙中散佈的物種如何能保持和平?
人類在以往歷史中已經做出了許多災難性的錯誤決定。如果決策者能更多地考慮可能出現的問題,比如進行“前期”分析,其中一些問題導致的後果本可以避免。太空殖民時代距離我們似乎還很遙遠,但盲目地擴張或許並不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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