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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樟腦故事隨筆』

　　老祖父生前曾說過：「樟腦是山村的命脈，它與香茅生漆是苗栗三寶。」曾幾何時？生漆因為產戶之貪心，將生米漿加入其中以增加重量，結果一次大出糗之後便銷聲匿跡啦。接著是化工原料之興起，香茅與樟腦跟著陣亡。在我家鄉生漆樹少見，但是香茅與樟樹卻處處現蹤。雖然因為水泥叢林之入侵消失殆盡，可是進入偏鄉荒野之處，還是有著它們生存的空間。

　　過往焗餾香茅或樟腦之陳跡，山村依然可以見到一兩座遺蹟。從先人遺留之陳跡可以看出些許的端倪，萬沒想到它的生財設備如此簡單，僅僅一個蒸餾大木桶、一付爐灶、以及一座破工寮，竟然可以支撐起山村大部分的經濟收入。撫今追昔，睹物思情。先人之辛勤墾拓與努力耕山之精神，令人對他們不禁肅然起敬。而先民之偉大成就，亦為我山村居民留下無限的思懷。

　　台灣的樟腦產品曾經供應全球之需，而台灣樟腦焗餾之工業興起，則始自於「天津條約」簽署，台灣成為華夷通商口岸之時。斯際大批國外冒險商家插足台灣，焗餾香茅與樟腦之技術也跟著引進寶島。之後中日馬關條約之簽訂，台灣成為日本殖民地，樟腦之提煉技術更上層樓。於是樟腦變成為日本帝國之搖錢樹。而故鄉之苗栗市、公館、大湖、三義、南庄等地方，就是它的主力生產之地。

　　焗餾提煉樟腦的方法看似簡單，其實做起來手續相當繁瑣。首先必須將樟樹枝幹片成小塊，然後一層層的裝入蒸餾桶內。邊裝填邊踩踏結實，桶底火灶加強燃燒，此燒必須一直持續不得斷火。燻蒸出來之水蒸氣，通過蛇繞式之迴管，遇冷凝聚變為水滴，最後水滴凝聚成水，涓蓄成流流入接引容器內，這就是所謂的樟腦油水。

　　之後，將樟腦油之水分蒸餾揮發，桶內剩下之相似細砂糖之物，它就是「腦沙」。最後的步驟，是將樟腦油精煉出來之腦沙製成樟腦丸。將樟腦丸或腦沙包好置放在衣櫥內，它可以驅蟲防止蟲蛀衣櫥與衣服。若是將它放在廁所內，它可以掩蓋臭味亦可驅逐蛇鼠。據說腦沙還有樟馨素，它可以和藥製成強心藥劑。此外，它還是製作賽璐珞與火藥之素材。

　　至於蒸餾過之樟樹殘片，曬乾可以當做燃料供應樟腦之蒸餾。古早鄉道無鋪柏油，下雨泥濘行走困難，用殘留木片舖上可用於止滑。早年鄉下無藥店，用藥必須去遙遠的城鎮市集購買。遠水難救近火，村人遇有破皮割傷，或者蚊蟲毒咬之時，可用樟腦油塗抹患處。不知是古早人命硬還是樟腦油有效？三幾日之塗抹可以痊癒，而且還部會留下疤痕咧。

　　鄉間小童常有臭頭爛耳之皮膚病，塗抹樟腦油可以止痛止臭，並還可以防止暈染擴大面積。鄰居小孩渾身爛疤流液，勿需靠近就可聞到濃濃臭味，看遍醫生無法復原。這日，他的父親被鄰居揶揄說他家養個臭孩子。父親帶帶著怒火返家，狠狠的用樟腦油塗片孩子傷處。孩子疼痛哇哇大叫，父親不管強制進行塗抹。最後孩子痛暈過去，他才收手停止下來。

　　一星期過後奇蹟出現了，孩子身上塗抹過樟腦油的爛疤傷口，已然緊密的收口結痂。再過兩天之後，痂落留下處處的粉紅疤痕。父親一見有效喜出望外，隨即將未塗之處塗上。於是困擾家人許久之爛疤之臭，終於遠離孩子的身體，恢復了孩子的健康。山村狹小，消息不逕而走。有人不信還跑過去察看，一見傳言無訛而紛起效尤。這孩子福大命大，後來還被地方居民選為鄉長。

　　因為他的服務政績不錯，造福鄉里而廣受歡迎。連續幾屆之選舉，他都順利的過關膺職。由於樟腦油與腦沙之經濟價值高，所以引來山老鼠的覬覦。濫砍盜伐事件屢屢不斷，結果滿山遍野之樟樹逐漸絕跡。之後因為化合產品出現，物美價廉而取代了天然樟腦之產品。於是它與香茅步上相同命運，逐漸消失而走入歷史。目睹斯情感慨萬千，然因這是自然之淘汰，故爾走入歷史乃屬必然之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