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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崗上的構樹故事』

故居屋後的崩崗仔懸崖處，春雨過後叢生一簇簇的鹿仔葉樹（構樹）。青翠可愛綠意盎然，每天能看上一眼，身心便舒服透頂。老祖父還在的時候，他常告誡我們說：「那些草木都有生命，非到萬不得已不要傷害它們。」老祖父的告誡我們謹記在心，故爾家人對崩崗仔內的生物愛護有加。

　　所謂的「崩崗子」，它就是颱風之後崩脫之懸崖山崗。這種懸崖崩塌處，村人多半會築起攔土牆，用以防止泥土流失。通常，這種擋泥牆之空處，有人會栽種樹木或草皮，以做為水土保持之用。不過，至些作物樹木因為無人照料，這些空地處，遂變成雜草叢生之地。一段時間過後，便可見到許多生客前來報到。

一種名叫「構樹」之植物，我們稱它為「鹿仔葉樹」者，它是崩崗仔內常見的主客，只要讓它生根立足之後，它就能夠迅速成為小樹，隨著歲月成長高大，滿數巨葉營風招搖，衝眼常綠不衰。鹿仔葉樹之幼樹成長快速，其對生之葉片形狀美麗，看似巴掌五裂又像王冠形象。

每株構樹之幼樹，初有葉片七、八十片，在微風的吹拂下，翻捲生白搖曳生姿。村中幼童喜歡摘下葉片夾於書內，乾燥後薄如蟬羽顏色墨綠。拿在手上輕若無物，站立高處放風飄吹，神似隻隻的蝴蝶在空中飛舞。成童喜歡將它當作書籤，送友或自用兩相稱宜。

　　它的生命力超強，只要讓它抽芽立根之後，任由風吹雨打，它都能生長得欣欣向榮。唯一缺點是它的主幹成長緩慢，去皮之後十分脆弱。山村孩童頑皮天生，每於玩起騎馬打仗之時，喜歡拔其苗枝當作指揮棒耍弄。玩過之後隨地拋棄，這種糟蹋行為很不道德。我因從小接受庭訓，故爾從不參與如此之玩法。

　　夏季來臨，未見其花已見結果。其果實顆粒呈顯紅色，多汁甜美適合做果醬，同時它也是孩童們喜歡的零嘴。老祖母在世之時，經常叫我們去摘果回來製醬，夾在吐司片中，橘色可人入口馨甜。它的植株富乳汁，去葉或撕皮立即流出乳汁，亁造後變黑色十分難看。

構樹之樹葉，常被村人摘回家餵羊兔或鷄鴨，吃鹿仔樹葉的家畜，特別長肉發膘，所以它是農村重要之野生飼料之一。相傳鹿仔樹的全身皆可入藥，種子可提煉強壯劑，樹根可治傷利尿，樹葉則可治風濕。山村老人家喜歡將它的葉子曬乾泡茶，味苦稍帶辛辣生津止渴，喝過精神舒暢無比。

而樹皮的纖維韌長，阿美族人用它的樹皮製作衣服帽子。平地人則用它製作宣紙、衛生紙或印鈔票用紙，因此它還有個外號稱「鈔票樹」。那年有位外地來的陌生人，找上村長說要收購鹿仔葉樹皮。村長問他為何收購？他坦直的說：因為它的纖維細緻，適合摻入紙漿之內，製作出高級用紙。

消息傳出為山村帶來浩劫，許多鹿仔葉樹全被剝皮露出枝幹，乳汁四處溢流，傷口處結為黑塊慘不忍睹。過不了多久，因為養分輸送管道截斷，所以樹身相繼的死亡。慘像怵目驚心，樹枯萎地處處可見。村長與那陌生人被全村人譴責，甚至有人主張去官府告狀，讓他們去吃牢飯。幸有村長夫人出面致歉，並邀村中長老出面說情，村人之怒火這才熄滅。

經過此事教訓之後，村長精神萎靡鬱鬱終日，在一次車禍中竟然喪失生命。因其作為逾越常軌，故其喪生並未引起同情。這年農會舉辦村莊四健會競賽，山村代表獲得冠軍殊榮。農復會撥下一筆獎金，新村長將這筆獎金投入造林，十餘年後，先前的損失才漸漸恢復正常。

老村長之死村人都說是報應，其實，那年村長已八秩晉六高齡，只因眼花看不清楚來車，所以才會發生車禍。此事根本不算報應，不過自此事件之後，村人更加愛惜鹿仔葉樹，它們在山村廣受愛護而欣欣向榮。自從父母仙逝過後，我們已經很久没回山村探視，不知那些樹兒們無恙常綠否？　【2011-08-08修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