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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妻與樟腦寮的故事』

 

　　孩提時期，常聽大人說台灣有三寶：它們就是茶葉、蔗糖、和樟腦啦。前兩者接觸不多，但樟腦與家鄉之香茅油齊名，所以對它比較熟稔些。村裡的大人投入製樟工作者亦不在少數，故爾對它的生態來龍去脈明白，而且對於她的加工製造業非常的熟悉。

 

　　台灣的樟樹品種多，包括有牛樟、香樟、油樟、陰陽樟、栳樟與本樟等等。因為山村民智不足，大家僅知有香樟與臭樟芝區分而已。他們的分別方法，大致上味道聞得順者就是香樟，難聞的就歸類於臭樟之屬。不管香樟或臭樟，榨油都可提煉出樟腦油，而且臭樟之出油量似乎比較多呢。

 

　　尚未與老妻結婚之前，她是附近一家焗腦寮之長工。她曾將樟腦油與腦砂之製作過程鉅細靡遺的告知，所以，我對整個蒸餾過程印象深刻。她說：焗蒸樟腦油之初步，必須將樹幹刨成碎片。其次，將刨好的樟腦樹碎片，裝入比人高之「炊蒸桶」內。這種吹蒸木桶形似水缸，下狹上寬，工人邊填碎片邊用雙腳將其踏實。

 

　　吹蒸桶上到置於滿水鐵鍋上，利用一只陶缸或蛇形管，將桶內焗蒸出來的水蒸氣上升，沿著配置之小鐵管升至陶缸內，遇冷成水珠在導入容器內。這就是常見之樟腦油粗游。然後再將粗樟腦油透過手續，就可以蒸透出雪白的腦砂來。

 

　　整個焗蒸過程中，最重要的是火後控制。一旦開火焗蒸之後，必須維持火燒至完工為止。通常是日夜輪班，24小時不能斷火。是故，每至局蒸樟腦季節，工人們眼光不敢離火。因此每交班之後，個個眼睛紅似兔眼，步履搖晃睡意濃濃。

 

　　回到家中連洗個澡都懶，臨床倒頭一睡，立即墜入黑甜夢鄉裏，直到次日上班前一小時，這才悚然驚醒，趕快下床盥洗準備上班。老妻在此工作數年，她十分自豪那段歲月。她得意的對我說，在她的班內從未出過差錯，並還屢屢獲得意外之褒獎咧。

 

　　投入這行的老闆們都迷信，因為民間傳說樟樹是陰樹，絕對不能對它有所造次。每次開爐之後，早晚都須以三炷香三杯清茶，祭拜樹神酬謝祂的眷顧，使得一路順利到底美有意外。傳說有位老闆不信邪，開爐之後懶得供奉樹神。結果他家的樟腦寮，竟然連遭祝融光顧且焗蒸無油。

 

　　焗蒸出來的成品，不論樟腦油或腦砂人人搶要。它是工業上重要之芳香劑，可以製造出香料與藥材。鄉下人對樟腦油非常重視，皮膚割破流血，或者孩子長癬臭頭，或者癰腫爛疤，或頭痛腹痛，塗抹之後迅速痊癒。樟腦丸可以除蟲驅蚊，放入衣櫥內可保衣服長久不被蟲咬。

 

　　早年福爾摩沙樟樹林處處，當時之樟腦油與腦砂品質第一。「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故其歷史上外患不斷，先有西班牙葡萄牙之掠奪，之後又有荷蘭人與日本人之入侵。寶島資源一車車一船船的被運走。尤其日本人在此殖民50年，所有菁華搜羅殆盡。每每展讀前史，不禁愴然淚下。

 

　　老妻還說：在樟腦寮工作好處多多，皮膚經常保持著白嫩細緻，蚊蠅蟲蟲不敢近身。除此之外，工作中偶有小傷，只需在樟腦焗蒸桶內取些爭餾之餘水洗滌，不幾天必可以結痂癒合，我是鄉下長大的孩子，故對她所提到之功能亦知之甚詳。

 

　　俗語所說：「風水輪流轉」果然不訛，化工業的進步將樟腦與香茅打入歷史。嗣後，這家樟腦寮趕上香茅油之接棒，老闆增添些需要之器具後便投入生產。但因老闆之貪心，擴充急速引來週轉不靈而倒閉，這是老妻嫁給我三年後之事也。  [完]

 

 

 

照片-古早樟腦寮-[網摘]。

照片-近代樟腦寮-[網摘]。

照片-廢棄之樟腦寮-[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