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了大茅埔。
真是一個好地方。好風景,好人情,好自在,我在這裡真成了一朵自在的雲。
我們從龍潭下了交流道之後改走台三,台三沿途有許多可愛的小城鎮值得流連駐足,竹東,橫山,北埔,大湖,卓蘭…,三不五時去一趟的地方,短的睽違數月,長的或許十年八載沒曾去過了,慢慢開車慢慢欣賞沿途好風光,真是慡意。當然也有讓人不開心的小小殺風景,例如路過一條河邊,掛著好像有點質感的招牌的有庭園有咖啡的小店,或許我們可以在這兒喝杯飲料略事休息一下,沒想到我才踩入庭園十來步,裡頭出來一個男士,冷冷的一句話:我們只開放給客人。嘿,我不是客人嗎?居然逐客令下得如此直接,我快快回到車上,問砂子:我看起來不像一個客人嗎?唉,真辜負了這樣一個有河有樹有雲有水的地方了。方才匆匆一瞥,那店家庭園雜草蔓生,疏於整理,想來客人不多,生意不佳,或許主人還沒學得一對辨識客人的銳利眼光吧?
來到台八,東勢的主要道路,也正是中橫,雨下起來了。想起了有一年和砂子走中橫的趣事,那天來到東勢約是下午三、四點時分,找了一家小吃店補吃午餐,一面吃一面問店家:此刻進中橫會不會太晚了?走一趟中橫得多少時間?店家斬釘截鐵的說:兩小時。
兩小時?兩小時可以走完中橫?
是啊!除了幫我們快炒的女主人,包括店裡的其他客人也如此一口咬定的口吻,我雖滿腹狐疑,看整個店裡人都同一個表情,不得不接受這個答案。結果,慘啦。
那是九二一之前的故事,中橫還通,但一條中橫豈是兩小時跑得過去的?飛啊?晚上十點了,我們的車還在裡頭摸黑而行,整條中橫只我們一輛車,開得心驚膽戰,前不搭村後不巴店,真是欲哭無淚了。好不容易看著遠遠一線燈光,只一輛機車,也有如救星,緊緊追著機車前進,誰曉得人家藝高膽大,沒兩下又被我們追丟了,如此跌跌撞撞,出太魯閣時記得已是深夜十一點以後。想起這事,刻意搜尋一下昔時那個小店,可惜東勢變化太大,小店記憶完全不復可尋了。如給我找到一定再問一遍:中橫走一趟究竟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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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東勢有山有溪,份外清爽。台八沒想到變得如此時髦光鮮,四線大道外加林立的店家,還有麥當勞、摩登的MOTEL,真一點東勢的味道也沒了。幸好沒多久,印純小姐妹兒裡所說:四線道變成兩線道以後,大茅埔就到了,東勢的氣味也才出來了。
一個有著大樹的土地廟,樹大極了,立刻停車欣賞。可愛的是這土地廟的下一層居然流水淙淙,而且還有洗衣石、洗衣板,是村人洗衣所在,這也未免太古意了吧!大大的榕樹下,大大的石頭,石頭前一個香爐,香煙裊裊,想必這就是村人信仰的石哀(女字旁加一個哀字)了。東勢有些地方變了,這裡沒變。
土地公廟前小街走進去,直直走到底便會到達我們今天要去的所在,而這小街和毗鄰街巷,就是有著一百八十年歷史的大茅埔聚落。我對這裡的了解僅止於此,幾小時之後,慶東社區的劉桂心理事長和印純帶著我們繞遍社區,我才曉得這個小小社區,水道密佈,有如威尼斯的縮小版。最外圍的水道是護城河,昔時護城河內岸還種著密麻麻的刺竹以加強防禦功能,東西南北四個通道加設柵欄護衛。社區以一座三山國王廟為中心,街道設計完全依防衛之需來築建。時至今日,圳渠被加蓋了,水流依然在底下穿流不息,四個柵門口的護衛三山國王的將軍亭(將寮)依然享受村人香火朝供。
社區後方山勢如臥牛,關於這頭牛,神話可多了,整個社區處處都是故事,都是神話。幾百戶人家,人人都是老鄰居,「客家人佔百分之一百」,唯一的外來人口是外籍新娘,但社區向心力強包容性也夠,外籍新娘在社區貼心的協助照應下也早已成了社區無可分劃的一份子。
啊,這麼多水的小社區,如果不要在水道上加蓋,一定有如江南小村,家家戶戶以小船出入,多麼詩情畫意!我和劉桂心聊,她樂觀而陽光:「我們也期待如此,慢慢期待小河川重見天日,但急不得,急了難免傷和氣,或許一二十年之後,大家都有了共識,這樣的願景就水到渠成了。
台灣不缺一個小巷縱橫的社區,台灣如果多了一個水道密佈,蚱蜢舟呼應,流水人家皆鮮花相映的小社區,不爆紅才怪。何況這是古來即有,不是做作的速食麵。
做社區,有幾人願意懷抱十年二十年的等待?這個小女人的氣度,一下子讓我暗暗佩服起來。在往後的閒聊中才知道眼前的她,看似平凡家庭主婦,卻稱得上不折不扣一位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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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些忘了我們來幹嘛了。這個九二一之後努力重新站起來的古老社區,擁有自己的合作社,我一踏進門,社區媽媽正低著頭認真的篩撿桂花,桂花長得細細緻緻,一大袋慢慢挑撿,撿除花蒂、花梗,只留花瓣,天啊,這一大袋從何挑起?但她們做得很嚴謹認真,她們告訴我:社區的手工產業,靠的是最好的品質,有品質才有口碑,有口碑才有將來,才能細水長流。命名為桂花小鋪的慶東社區合作社,產品打到全台灣一些有質感的地方而且受盡好評,靠的正是撿桂花的精神吧。
那麼,我們從桃園大老遠跑來,能為這社區幫上什麼呢?都還沒進門,我已感受到是這社區在教我,處處教我以美和好,真和誠,豈有我教他的道理?但來都來了,我抓出我的碟片和大姆哥,裡頭準備十幾個單元,原來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工力盡悉傳授,社區媽媽們卻眾口一詞:我們要先學畫石頭!為什麼不想先學如何賺錢啊?賺錢不是更重要嗎?「因為待會兒我們有些人要去接孩子,可能得先走」,所以嘛,石頭杯杯又不是賺錢杯杯,當然先給我們石頭,其他的本領以後慢慢再學。
這也頗有道理,好,就先來談石頭啦,盡興談完,大家拿出大甲溪尋來的石頭一起動手實作,似乎玩得非常開心。
「為什麼請你把powerpoint檔留下來,因為希望讓今天沒來的也能分享,讓更多人分享。」劉桂心說,為了讓社區能有新的創意,新的方向,不要陷在瓶頸掙扎不出來,她可真是絞盡腦汁,前幾天才去立山黑部看兩個知名的社區,帶許許多多各種社區產品和展品回來,苦苦和大家腦力激盪尋找靈感,「沒想到聽君一席話,勝過苦苦思索一年半載,更勝千里迢迢去日本尋找那麼多天。今天真是太大的收獲了,讓我們有了一個新的方向!」是嗎?理事長不愧是理事長,說得我都覺得虛榮起來,我那有這麼了不起啊?當然開心的答應了她:故再來,一定要故再來啦。
回到桃園,部落格裡已早一步出現了她的留言,成為此行最美麗的end。
老師好
[ 很開心認識您夫婦 讓我頓悟人生有新方向 對事物也有新契機 是我「大茅埔」最好良師 益友 我相信緣份 願這份緣能永續 封閉的社區就有希望了 您夫婦的到來是上帝的加持 感恩再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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