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朋友L去年曾經為了一件,既不關她的事情也不關我的事情的事情,搞了一年尷尬不敢聯絡,直到最近才好。
提起這件事情,我們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到底是為了什麼﹖從頭到尾,和我們兩個人的利益根本八竿子打不著,要說得誇張一點,應該是為了一個這輩子見過沒幾次面的混蛋東西---非親非故非愛人也非朋友、無愛無恨也毫無利用價值。
一年之後,我們都覺悟了,過去實在太努力,對於和我們有切身相關的、和我們毫無瓜葛的事情,只要給我們知道了,就一定要去参一脚,一定要發表一下言論,一定是想做些什麼,期待自己成為這整件無力回天事情背後一個重大變數。喔,my god﹗我終於了解我的第一個老闆,一個色老頭律師為什麼會說我的[心太忙]了,這事情在多年以後令我認同原來他的腦袋不完全裝錯東西。
猶記319槍擊案,有人選不上總統,我們也要人神共憤。參與輿論的一份子自然是理所當然,可是我們的痛苦指數隨著這部懸疑推理小說心神不寧,面對不公不義的叫囂,儘管我們每天還是面對自己的老闆,搞自己的薪水、發落自己的三餐,並沒有陳水扁或者連戰來扯後腿或者發放救濟金,我們還是要每天盯著劇情、跟著想盡辦法,搞得很累。
我們沒有真的去革命,也沒有那種本事去革命,只是突然搞了自己一整年,像籠子裡面衝來衝去的哈姆太郎。
而整件事情在一個[已故兇手]出現之後落幕了,我們還是一樣每天面對機車的老闆,沒有加薪或者扣薪,沒有突然吃得起一客三千元的牛排,人還是人、豬還是豬,日升月落沒有差別。我們曾經絞盡腦汁去想著這個世界的安定和平理性,還不如當局者一個利益交換的把手言歡愛的假動作。
我們曾經活得很累,就算沒有人拿著刀槍指著我們的腦袋去做些什麼,我們還是積極地參與了一些別人生活中的客串演出,還得意滿滿。我們對人的愛如此豐盛,我們對人的心思如此細膩,但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事情沒有出現。記得有一次去找朋友,朋友說她的男朋友說自己長得很帥但朋友長得不怎麼樣。我聽了很生氣,一定要為朋友出一口氣,就說﹕[其實妳長得很漂亮,妳男友長得根本不怎麼樣好嗎﹖﹗]
種瓜的結果是得豆,朋友立刻翻臉,十分鐘之內沒有理我。
多年之後,在跌跌撞撞走過來之後我學乖了,下次朋友抱怨別人的男人,我才能叫囂﹔如果朋友抱怨的是自己的男人,那我一定要說﹕[也許他真的有苦衷…]之類的屁話。等我冷漠到極點的時候,就算朋友慘遭男人遺棄虐待,我還能說得出﹕[這一切都是命。]的屁話,再加上[他真的曾經很愛妳。] 的鬼話。
既然不能真的改變什麼。
這是別人的事情。當然自己的事情更糟糕。我們都曾經為了別人的一句話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一個情緒,激情不已,想要去改變我們在別人眼中的形象,甚至不惜浪費求學賺錢的精力、甚至不惜以任何方式明志,結果也多半好笑,多年來一直過著父女上街賣驢子的那種生活卻毫不自知。
我的朋友過去常常在半夜為了母親的一句重話哭到斷腸,當然我也沒好到哪裡去。只是,除了哭泣,沒有改變任何事情,隔天早上醒來,母親仍然是母親,還是煮飯給我們吃,我們也還是得幫忙她作任何事情,過了兩天什麼事情都沒有,忘了。兩天前我們以為的母親是個現實可惡的傢伙,兩天之後隨著情緒下降,母親又變成天使。
數十年如一日,家人和我們的關係有時天使有時魔鬼,但是我們沒有遺棄也沒有被遺棄,我們沒有真的變成多了不起的青年,而我們的母親仍然是鄉下煮飯的歐巴桑。我們對彼此的期望都沒有實現,但是我們還是習慣思念她,而她,也總是惦記我們。
許多負面情緒沒有讓我們下地獄、也沒有讓我們上天堂,只是一場需要朋友體貼的內心戲,過了也就忘記了。
也許太年輕,精力太旺盛,總是重重地看每一件事情,重重地反應,不然似乎生命就會不夠清楚、色彩不夠鮮明。
我開始學會輕輕地活著,像蝴蝶一樣。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被解決,就算需要被解決,也不一定是自己去解決,就算是一定要自己去解決,但是消極的不作為可能就是解決最好的方法,誰說,一定要做些什麼﹖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集中精神,好好地作好自己的事情,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世界上討厭和令人上癮的事情太多,我們總是要輕輕地看待,小心翼翼、才能真正善待自己。
以及善待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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