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幾次求職面談之後，對於[國考及格以外的法律人]在企業裡面的價值，我開始感到納悶。
如果一個企業在徵才的時候要求必須是法律人，那麼，他究竟需要法律人什麼？是他們腦袋裡面那些國寶大師級的學識，還是畢業之後與日劇減的、殘存的知識記憶？或者，什麼東西只要找法律人來搞一搞都比較[帥]？
律師事務所的小助理除外，我知道，他們的價值在於跟律師比較能夠溝通，因為語言思考模式相近，只是層次有別。
在銀行界的法律催收人員，就我的觀察是不需要那麼多法律人投入的。過去我的同事有唸[園藝系]的，一樣幹得嚇嚇叫。如果硬是要說有差別，那就是我們比較不怕書記官和法官，不會隨隨便便被他們的威迫利誘嚇到投降和解。至於法律程序是死的，支付命令套一下格式填一下當事人姓名，我們只要按個紐，書狀較像報表一樣滴滴答答地跑出來，只要生產線建立，一天三個人可以發三’四百份。至於訴訟，除了需要答辯的部分，也是比照辦理。(個人偏見，認為中文系的學生寫起公文會比法律人有看頭。)。至於查封拍賣，更是不需要法律人，只要有跑外勤的男人都可以去，人到就好。
但是在這個保守的環境裡，法律人顯然是太吃香且倍受尊崇，那種同工不同酬的感覺，會讓我覺得大學那四年的學費沒有白繳。有混到學位就對了。
然後有幸見識電子產業。馬上就覺悟一切的錯誤都發生在高二分組的那一年---不應該挑選社會組來唸。因為，在這個環境裡，隨便唸個阿里不達的理工學院電X’資X，都比唸堂堂國立大學法律系來得有價值一點。我們實在不應該貪圖在校時那裊裊無幾年的春風得意，換來終身在電子產業不能抬頭作人的遺憾。
是的，就是那English。
當我很失敗地翻完一篇contract之後，人差不多已經往21樓的高處跳下去了。所幸秘書待人和善貼心，沒有給予難堪。
後來跟主管談到職業訓練的問題，他說明了看英文合約的重要性以及職業訓練的不可能性。不管我如何強調我的English能力並沒有他想像中惡劣，甚至還差一點搬出我曾經有過外國男友的經驗，但是不管我的反證和反駁多麼精采動人，都沒有辦法說服他。
他用非常痛苦的姿態反覆看著我和那篇該死的contract，不斷地對我說某T大學的法學教育是成功的，因為只有他們訓練學生的英文合約能力。
那時候我差一點衝口說，老娘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學聯招考進國立大學的，難道沒有一點點英文基礎可救？能爛成什麼地步？後來想想算了。
等到我去某B大電子產業面試，發現他們竟然想以社會新鮮人的水準支薪的時候，他們的理由是我不懂這個產業的專業術語，得長期受訓，所以沒有價值。然後問我是否未婚，有沒有論及婚嫁的男友。
我心裡想，這樣的支薪恐怕我連幹四年也不夠回饋給我的大學法學教育。(當然，加上後來補習班進修的費用。)
OK，這是一個全才的時代，但要全到什麼地步？一個人能有多全或多專？
如果我們都知道二合一省錢的洗髮精都很難用，為什麼我們的企業還要相信全才？
雖然那English很重要，也相信兼具法律和英文能力的大有人在，但是，對於英文必須鑽研到什麼地步才能讓企業主相信？有時候，你不免想問。
如果全才是非常有身價的，那麼為什麼在電子產業裡兼具英文能力和法學背景的全才，仍然被視為消耗性的部門看待，並且以此標準支薪酬庸？
我想問的是，什麼是專業？企業主在看待法律的這個專業的時候，是否真的曾經發現他的價值所在？我想大膽的說，那是沒有的。因為所有程序事項，都可以被訓練，所有學識背景，只能代表可能是專業的應對進退，說白一點，法律人好用在哪裡，企業主不一定知道。如果企業主不知道，我非常建議乾脆不要用那麼多法律人，基本上，聘請一個律師，和同等學力的行政人員就夠用。因為羅素說，專家，只是訓練有素的狗。
如果分不清楚什麼是專業，什麼又是職業訓練。
一個法律人到社會各個行業服務，難道都得先雙修？雙修法律和英文、雙修法律和金融、雙修法律和電子。這樣的要求既不合理也太過於理想化。相反地、難道主修英文的人也得副修法律？雖然這樣的人很多，但是有這種資質的人，已經不會在這些層次裡找飯吃了。
也許這只是我的偏見和小小的不服氣，雖然，我只是很認真地表明一般法律人的可能和不可能。畢竟，再天才的人，也是有限的。
更何況，如果你明白中文，你就知道關於這個語言，以閱讀能力而言，小說散文的閱讀能力，並不等同於報紙的閱讀能力，更不等同於合約的閱讀能力，再精通中文都一樣，即使是法律人，也是需要長期訓練才能了解合約訴狀箇中奧妙之處。就好像，中文系畢業的人不一定了解合約，而受法律教育的人也不一定理解文字之神奇。
能真正了解英文之精準的人都在翻譯[哈利波特]，但是關於電子產業的專業術語也需要從頭學起，關於訴訟專業語言也要從新學，也許他們的腳步會更快，但有可能，在明白意義之後，找不出企業所需要的關鍵。而這就是法學教育的價值，更快速地找出爭點以及可能的解決路線。
當時代潮流走到專業分工更為精密的一代，企業主實在不應該再想要俗又大碗的觀念，這裡不會有美食，只有寥以吃飽的便當。
必須分清楚什麼是專業，什麼是職前訓練。沒有一個專業為首，那麼很抱歉，請容我說，你們將用不到法律真正的專業，而用到的，只是這個人附屬的價值。既然是附屬的價值，你們付出的也還算太多。
或者應該說是，一般法律人在專業上，也付出太多。在專業和企業沒有達到平衡，背道而馳之下，是雙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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