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醬！醬！醬！，許久未出現的大兵週記再度登場！
轉眼間，算半個職業軍人的我也將退伍，時間多了，想得也多了。慢慢地，竟也享受到了一點點生活上的自由，也想起了剛入伍時對自由這件事的感悟。
關於自由的題材已經太多，我讀的書卻不多，也不可能想得太深入，只是，對那時入伍沒多久我而言，卻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不再自由，第一次對身為軍人這件事感到厭惡。
在學生時期讀過，國父說：軍人與學生就沒有自由可言。那是因為學生不具有成熟的判斷力，許多的決策、選擇，必須交由長者過問；然而軍人，卻是因為身在國家，必須為國奉獻犧牲，服從是天職，也就沒了自由。
關於這論點，未進到軍中之前的我是十分認同的，我甚至認為，能為國犧牲奉獻，也是種挺偉大的情操，挺帥的！可是進到軍中後，《習慣》的越多，卻越讓我質疑。
其實種種生活制度上的限制和約束，我並不排斥，甚至可以說適應得不錯，那是一種必然，藉由食衣住行育樂各項的掌控，從睜眼的06:00到閉眼的22:00，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條理分明，藉此讓軍人們在最快的速度裡融入團體生活，若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習慣，別說打戰了，連在一起生活都辦不到。然而為了確實達到約束的力量，也從而產生了階級，那是一種不得不服從的強制力，一種遊戲規則。
當然剛開始要適應這並不容易，因為這些規定有時還真繁瑣地可怕，不誇張，若要細說這些細則，多寫個十篇應該還是寫不完的，它們不但管制著營區中的我們，連放假後的我們也不放過，只要一日為軍人，那便一日不自由，不！也許該說，終身為台灣人，終身就要被兵役制所掌握。可是不這樣不行呀，我也不想有天我成為了老百姓，卻見到軍紀渙散的國軍，因為一支沒有紀律的軍隊，幾乎就可以敗國，歷史學不好的我，也不用在這獻醜，我只知道二二八事件，或許就是軍紀渙散的錯。
只是這樣一來，我厭惡的又是什麼呢？抗拒的又是什麼？拐個彎說，我厭惡和抗拒的，是適應了部隊這件事。
回想起初穿起軍服的我，因為有了心理準備，也因為看了不少軍教片，很快地就能表現正常，也開始享受身為軍人這件事，因為生活真的就像是電影裡演的一樣，有許多讓人覺得忍俊不禁的趣事，每天最令我煩惱的，就是要忍住不在嚴肅場合裡笑出來，我是開心的，是期待的。
這樣的我很快地就適應了部隊，也開始肩負了許多責任，卻在我當了班長沒多久，我遇見了高中的同學，一個極度適應不良的阿兵哥。
高中時的他，並不會刻意展現自己，在學校的日常生活中，他習慣掩飾及隱藏自己，所以我對他當時的印象，只是個悶悶的高中少年。而事隔多年在軍中遇到時，卻是個交了法國女友，經歷過大學精采生活，卻憎恨著軍中一切事物，滔滔不絕地抵制一切的憤慨青年。
我試著以過來人的經驗，訴說一些常態、傳統，及適應軍旅生涯的技巧。然而他聽完了我說的話，只說了句：「你變了，你已經被這骯髒的環境同化。」我想再多些什麼，卻不再具有說服力。我只能靜靜地反芻他說的話。關於他堅持和我執著的部分，因為很難論斷對錯，所以也促成了這一系列文章的出現。
而當時的我，最驚訝的卻是我已經適應了部隊(不對)這件事，因為適應，同時也代表了我心境的不再自由。
不論是身在何處，都會有不平等的事，也會有關於對錯的主觀認定，是軍人也好，老百姓也罷，生活本就是一種不停地抗爭與屈服，建立自己價值觀那過程的一部分，有時便是在否定其他存在著的價值觀，沒有一定對錯，只有不同立場的問題。可是，《適應環境》這件事，卻有絕大的部分，是在《接受》，是一種屈服，一種不再抗拒，一種自己聲音的消失匿跡。
在社會爭戰打拼的過程中，我們往往還有保一絲自己的原則，還留有底限，甚至還可以進而用一些力量和技巧去改變環境，去說出自己的想法。可是在軍中不行，還是因為那絕對的信條：服從乃軍人之天職。甚至有時明明知道那是一件不對的事，是一種不公平，我們卻必須無言地讓它發生，一而再，再而三。
這才是真正的不自由！
當我們不再懷疑，當我們不再抗拒不對的事，當容忍成了一種習慣，甚至去說服別人也該這麼習慣，那這是什麼？這是一種溫柔的暴力，一種精神的敗戰。
有人說：自由是一種年輕的心情。也有人說：自由是一種尋求著不放棄的態度。更有人說：自由只是身在牢籠裡垂死掙扎的癡人說夢。我不知道這些說法對不對，可是，卻都撼動著我，我想，不論是不是軍人，都該保有這純真，儘管只是垂死掙扎，亦是掙扎呀！就算受限於現實的環境，就算不得不屈服於當下，心裡價值觀的認定仍不該扭曲，那才是最真的自己，才是赤子之心。
在海賊王的漫畫裡我也曾找到這樣的感動，主角魯夫在一次冒險中不幸失風被逮，死刑台上的他，在即將被斬頭的那一刻，卻開心的笑了！這種勘破生死的束縛，不顧一切的放任自然，雖然誇張、虛幻，在看的當下卻不免有些警醒，這不就是一種心境上的真自由，不受環境的影響，在無法快樂的事上找到自己開心的感受，在眾人狂歡浸淫的時刻濯然清醒，能做到這樣真自由的又有幾人能夠？
所幸在後來的軍旅生涯中，我試著去保留一份純真，一股堅持，也還保有自己。說來可歎，如今屆臨退伍，因為“老”的緣故，開始有了自己的空間，可以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這是一種環境上的自由，可是想想，這不也造成了別人的負擔，因為該做的事不會少，我的自由正是旁人的不自由。還好！在過去這自由與否的爭戰歲月裡，我學會向自己負責，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並在行有餘力時多幫助他人，得失不放於心，因為不愧自己。
我無法說自己是個擁有心境上自由的人，可是我知道，不論是軍人或是退伍後成為老百姓的我，都會努力做個心境上的海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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