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快下班的時候,公司兩位高層邀請我陪同他們去出席某個私人晚餐聚會.雖然他們嘴上說不強迫我出席,但是有一點點基本常識的人都知道,高層叫飯是不可以不去的.所以我即使滿心的不願意,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晚餐設在公司旗下某飯店的露天酒吧內,一同出席的還有合作夥伴公司的高層和其他相關人員.我們到達的時候,大家已經喝開了.我心想反正都有人請客,就隨便點啦. 桌上人的談話大概是圍繞這些內容:
[Hi,好久不見啊,你最近在忙什麽啊?]
[沒什麽特別的,就是一宗收購啊,XX飯店出售,才賣九千萬美金好合算的.]
[哇,這麼便宜,過兩年套現能坐收四五千萬啊.]
[但願如此啊,但現在貸款很困難啊.]
[找XXX合作啊,聽說他在加勒比海剛買了一片海灘啊.]
… …
這樣的談話明顯不關我什麽事,於是我悶悶地喝光眼前杯子里的不知名液體,揮手叫服務生再倒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店太高級廚師太用功的緣故,晚餐的菜上得非常非常慢,坐了一個小時才剛上完前菜.高層們似乎也不在意,一邊喝酒一邊隨口吐出幾百萬幾千萬的數字. 我表面上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心底卻在想:這餐鐵定是吃不飽了,晚上到底是要買一塊五的炒米粉呢還是三塊五的便當?
在他們談到某個六百萬的裝修項目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我很久沒有吃咖喱魚頭了.於是偷偷打電話約某豬朋狗友相約晚上到唐人街吃馬來菜.
熬啊熬啊終於熬到解放的時候,我一路飛奔到唐人街,到那家多年來我幾乎每個禮拜光顧一次的小小馬來菜館.照舊點一鍋味道好量又足的亞三咖喱魚頭煲,炒一盤馬來風光.餐廳的服務生我幾乎全都認識,大家或點頭致意或上前打招呼,氣氛溫馨的不得了(其實我也不過兩個月沒來而已).
上菜之後趕快盛上滿滿一晚,三兩下吃掉,從胃滿足到心. 我記得一個朋友說過,在當今這個亂七八糟東西橫流的社會,有能吃的東西就已經是一種恩賜了.我由衷贊同并感謝這樣的恩賜.
(再秀一遍我的精神食糧)
吃到一半我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跟我的朋友說,我喜歡這個餐廳是因為牠給我熟悉的感覺.熟悉的臉孔,熟悉的味道. 如果有一天,店裡的員工老闆換了人,或是菜肴變了味,那我一定會很悲傷.悲傷不僅僅是因為少了一個吃飯的好去處,而是因為要找一個屬於自己的餐廳實在不易.
晚餐過後我把朋友和一瓶黑方威士忌帶回家.我們聽歌,喝酒,看夜景,說胡話.她說此刻的我們處在我們的安全區中,而安全區就是那個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圈子,在其中我們不用做作不用刻意,全身心的放鬆.
放鬆是我這段時間裡一直在研究的課題. 這些年來從有意識到無意識的自我武裝和保護讓我忘記了放鬆是怎麼一回事.牠是否是一種任性或不羈,或是在無人的地方嬉笑怒駡? 那麼人前的放鬆又是怎樣的一種狀態? 是人們常說的[自在]? 可是[自在]這個詞從字面上解釋又似乎僅僅取決於自己,不關別人什麽事. 可能是因為建立人類社會的初衷就是爲了束縛每一個人(如佛洛依德所言,人性是黑暗的),所以生活在塵世裡的我們註定無法在人群中放鬆,做真正的自己.我們的祖先做了用自由換生存的決定,所以我們世代在這個大籠子裡互相依靠,互相束縛.諷刺的是,當社會進步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人們似乎忘了群居生活的本質,又開始追求所謂的自由,矛盾就這樣產生.
一篇毫無主旨的文章扯到這裡終於開始有點價值,因為現在的我已經在思考行為自由和精神自由的不同,但這兩個不同程度的自由卻又相互依存…
哎呀,飯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