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落幕的第11屆釜山國際電影節不僅吸引了世界63個國家和地區的245部影片參賽參展，而且在首映數量上又創歷史新高：世界首映作品65部，亞洲首映作品72部，網路首映作品19部。筆者有幸受邀參加了電影節的活動，不僅親身領略了這座海濱城市對電影狂熱的癡迷，而且也深刻地感受到，在韓國政府從文化、經濟乃至外交等方面提升國際形象的努力中，釜山電影節的成功舉辦為他們提供了何其重要的實踐平臺與想像空間。
跟隨電影一起狂歡
舉辦釜山電影節的動議最早來自韓國官方。金大中在1996年的總統競選白皮書中曾明確提出要籌備釜山等各式國際電影展映，以爭取獲得國際認同，促進交流合作。這一倡議迅速獲得了業界與民眾的廣泛支持。與此同時，韓國電影在國際影壇的風生水起也為釜山電影節的舉辦注入了活力與自信。經由政府、業界與民間的通力合作，釜山國際電影節漸漸凸現出三大特色功能，即國家形象的品牌效應、“韓流”經濟的風向標以及民間化的電影盛宴。
事實上，任何一項文化賽事如果想要保持長久的激情與靈感，除了政府管理部門積極投入之外，更取決於社會各方面參與支援的力度。釜山電影節舉辦初期條件相當簡陋，兩處展映地點南浦洞與海雲台之間的交通堵塞狀況難以想像，電影節執行委員長金東虎坐在快遞公司摩托後座上一路狂奔的場景已成為那個時期的經典寫照。而且電影院的硬體設備也相當落後，釜山電影節曾被戲稱為“貓叫電影節”——在影院裏養貓以驅逐四處亂竄的老鼠。但釜山電影節依然點燃了大批本土觀眾的熱情，十年來每屆平均接待的入場觀眾超過了18萬人次，遠遠超出了東京國際電影節8萬人次的峰值。雖然略遜於上海國際電影節的20萬人次，但這對人口數量僅為上海五分之一的釜山來說，如此人氣已屬難能可貴。而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好現有的場館資源，電影節主辦方也花了不少心思。今年首次推出的午夜專場就受到了大批青年電影愛好者的歡迎，在電影節開幕前門票已告售罄。
在釜山感觸最深的就是電影節的親民思路，充分體現出節慶經濟的現代運營理念。開幕式當晚海雲台露天影院內5000名觀眾座無虛席，儘管主題焰火看上去甚至遠不如上海任何一家普通公園的節慶焰火絢麗，但由於晚會的互動環節處理非常緊湊，仍然給了全場觀眾一個突然的驚喜。此外釜山電影節在細節方面也努力追求人性化服務，免費派送的《電影節指南》資料翔實，目錄上專門用符號提示該部影片有何種國別的字幕，適合於何種電影分級，並且還以“GV”特別標明導演和演員會到放映現場與觀眾見面。一目了然的資訊通告為觀眾選片提供了充分的自由。
電影節期間，海雲台200米長海灘上用大型帳篷和集裝箱搭建起的臨時場館，為觀眾提供了豐富多元的活動。比如在露天舞臺上，觀眾可以零距離目睹著名導演和演員的風采。10月13日劉德華和安聖基在現場精彩的“二人秀”就吸引了大批的擁躉，場面相當熱鬧。電影節組織者還提出“讓我們盡情享受釜山”的口號，在特設的互動區內向持有門票的觀眾免費提供漫畫和面部塗彩服務,觀眾也可以用入場券和粘土現場製作紀念品。而在南浦洞的釜山國際電影節廣場上，每天都舉行觀眾抽獎活動。當然，各大企業也不失時機地大作廣告，將電影節現場變成了一處狂歡的海洋。
整合亞洲電影市場
目前釜山電影節已經在亞洲形成了一定的品牌優勢。早期主辦方邀請導演參加頗費周折，動輒還要支付高額酬金，但現在主動要求參加這項被《時代週刊》譽為“亞洲最有影響力的電影節”的導演卻排成了長龍，因為十餘年來釜山電影節在發掘培養亞洲青年新銳導演方面發揮出了重要的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說，能夠躋身這項賽事已經成為青年導演的一個榮譽。美國著名電影雜誌《綜藝報》今年開始在電影節期間發行每日新聞快報，也體現出國際影壇對釜山電影節的認可。
如果說，前十屆相繼舉行的亞洲電影資助計畫、釜山國際電影仲介和電影產業博覽會、電影試映等活動，其目的是為韓國本土電影向外擴張搭建國際平臺的話，那麼本屆釜山電影節推出的“亞洲電影市場”計畫則體現出整合亞洲電影市場的雄心。該計畫著手將釜山建設成為一個包羅萬象（前期行銷、資金籌集、外景拍攝、製片管理、後期製作、宣傳推銷等）的綜合性市場，為亞洲各國提供交易平臺，從而形成一條完整的電影產業鏈。10月18日交易當天就有15部韓國影片被海外片商買走，這使得韓國成為首屆“亞洲電影市場”最大的贏家。而今年新推出的“亞洲明星峰會”單元，則是為了迎合近期國際流行的合拍片潮流。選擇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演員不僅有利於影片的發行，也可以加深亞洲各國演員經紀人公司之間的交流與合作。事實上，在韓國電影市場略顯疲態的情況下，本土影視明星通過人力資源出口參與亞洲電影產業開發，也是“韓流”啟動“泛亞市場”的一種探索。
叫板FTA，以電影節的名義
在2006年的韓美FTA（自由貿易協定）談判中，美國明確指出銀幕配額制度屬於貿易壁壘，韓國必須取消或削減銀幕配額以表明誠意。而此時盧武鉉政府正面臨國內對其“經濟改革失敗”的批評，亟需通過韓美自由貿易增加國民收入，提高就業率。在慎重地權衡利弊之後，政府正式出臺了銀幕配額縮減政策，由此引發軒然大波。
本屆釜山電影節上，電影人針對該項政策的不滿情緒進一步放大。12日開幕式當晚，海雲台水營灣快艇賽場外人頭攢動，周圍充滿著喜慶的氣氛。然而在明星行走的紅地毯盡頭，卻有一群人帶著口罩，他們的沉默與影迷瘋狂的尖叫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他們手中高高舉著影片《韓半島》和《哭泣的拳頭》的大幅劇照，上面披掛著黑紗，象徵韓國電影已死。而示威牌上則指名道姓地向現任總統盧武鉉叫板：“你曾經向選民保證會向美國的壓力說‘不’，現在是你說‘不’的時候了。”更令人驚訝的是，影星李俊基剛踏上紅地毯，就徑直走進抗議人群，將“拯救配額制”的大幅標牌舉在胸前，此舉立即招來各國攝影記者一路狂拍。（見上圖）
然而事情似乎剛剛開了個頭。在開幕式現場，《愛的蹤跡》的主創人員上臺與觀眾見面，金大勝導演接過話筒出人意料地發表了充滿悲傷的感言，他說，雖然自己的第三部作品被選中在釜山電影節開幕式首映是莫大的榮幸，但他無法感到高興。因為電影配額制度被削減了，這將會使韓國導演的創作面臨新的困境。他呼籲政府改變初衷，推動韓國電影的良性發展。
雖然韓國圍繞配額制問題一直眾說紛紜，但韓國電影業迄今仍保持著空前的團結。他們從電影業界的“飯碗”問題上升到如何保護韓民族電影文化，進而發展到民族電影工業與全球化時代自由主義經濟博弈的高度上。而作為具有一定國際影響力的文化視窗，釜山電影節也善於抓住一切機會展開電影外交。本屆電影節參展作品中有一部DV紀錄片，直接批評盧武鉉政府違背選舉綱領，並試圖客觀地反映韓國電影人是在何種立場上應對銀幕配額制與韓美自由貿易協定的爭端。在此意義上，釜山電影節的公開叫板就不僅僅限於本土方面的意義，也成為泛亞電影群體共同抵抗好萊塢一體化的生動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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