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傀儡丐幫
作者: 冷擎
朱悅站在紫微山上,看著錯雜分布在山下冀州城北門至彰河之間的契丹軍,嘆了一口氣,說道:「開遠軍節度使耶律末飛,契丹萬夫長,騎兵五百,彀(讀音:夠)兵二百,弓兵三百,步兵三千,後勤補給兵一千,約五千人。」
「主策,擒賊擒王,二十招之內,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則契丹兵會自亂陣腳。不論主策成敗,遂行副策。」
朱悅繼續對漠姐姐,阿青,以及僧兵院,海蛟幫,墨家眾人,說道:
「副策,突圍彀陣(彀,讀音:夠),救出惡智方丈,頂住契丹軍騎兵衝擊,待大雨下至黃昏,則契丹軍也會退卻。」
「至於備策,如果發生變故,主策副策都失敗,則是只突圍彀陣,背著惡智方丈狂奔上紫微山,不可死戰,就算失去竹林寺陣地也無妨。」
眾人拱手說道:「願聽墨家兵者調遣!」
一名義耳幫眾從山下跑來,對朱悅道:「稟兵者,耶律末飛已下馬休息,騎兵個個都解鞍卸甲,在彰河邊洗馬餵草料,後勤兵正打包整備,大軍準備於夜間離開冀州城。」
「人和時機已到!」朱悅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想著:「穩住,還要等待天時,不打沒把握的仗。」。
獨孤漠走上來,靠近朱悅,附耳道:「小烤鳥,你還在等甚麼呢?契丹軍入夜後就要開拔北上了,到時候更難救出惡智方丈。我們是不是趁現在契丹軍解甲懈怠的機會,衝下山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呢?」
「我在等那片雲…。」她身上的幽香頗讓人沉醉,不過朱悅知道此時是所有人性命交關的時刻,心神必須要不動如山。他雙手放在背後,望向冀州城西南方,又厚又黑的烏雲似乎要吞沒冀州城般,迅速地擴展著。看這烏雲的規模,有如空中有個巨大惡魔伸出巨掌要抓碎冀州城,都已經初秋時節了,這麼大規模的暴風雨還真的很罕見。
「小烤鳥,現在不是作詩的時候吧?『等一片雲?』你可真是有史以來最有詩意的墨家兵者。」獨孤漠很想擰朱悅,但看他認真的模樣,心中不知為何甜甜的,大概是認真的男人比較英俊可靠吧?還是她潛意識中覺得,即使面對契丹五千人的部隊,朱悅也還是不放棄努力,利用上所有一切能用上的資源,就是要把被圍困的惡智方丈救出來,才真的是墨家人心中的大英雄呢?
「殺不了耶律末飛的話,不要糾纏,立刻執行副策,」朱悅對著獨孤漠與阿青道:「妳們鎖子甲都穿上了嗎?」
阿青點點頭,獨孤漠別過頭去,嘟著嘴說道:「穿那個會變醜…。」
「漠姐姐,妳是全墨家人的『女武神』,今日搶救惡智方丈,女武神降臨,如有一絲一毫的閃失,可是會讓墨家將士,乃至於宋朝官兵們失去戰意與鬥志的。」朱悅好言溫柔勸說道。之前才剛敬佩過獨孤漠的心理素質高,沒想到這會兒到了戰場上,她反而認為「漂亮」比起「安全」重要,這實在有點讓朱悅傻眼。
「對啊,我們倆都穿了!」宜笑跟著說道:「我是女武神二號,而且我還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娘』。」
「是啊,我是女武神三號,堂堂大宋朝未來樞密使的一品夫人。」宜修也帶著莫名的興奮說道。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娘』是甚麼?這麼拗口?」獨孤漠反問道:「小烤鳥,你也有穿嗎?。」
宜笑露出驕傲的神色回道:「這是行話,大宋朝講宰相兩個字的就是俗人,內行的要講『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娘』就是宰相他娘的意思。」
宜修也同樣驕傲地說:「講大將軍就是俗人,大宋朝國防部長就是『樞密使』。」
「妳們倆還真把神算子的話當真啦?」獨孤漠笑著說。
「那是當然,神算子算得準沒錯!」兩人齊聲道。
朱悅點點頭,微笑著推著巫山雙煞,要她們找個隱蔽地方幫獨孤漠換上鎖子甲。
「雲雨包已成!」朱悅看著烏雲,心中鬆了一口氣「天時已到!」。
「墨家兵者在此,諸位將士聽令入陣!」朱悅朗聲道。
「一個時辰內,天將降暴雨,此戰以一個時辰為限,切勿戀戰。暴雨來,無論如何,都撤入竹林寺,如果竹林寺無法進入,可撤入彰河上支應的船隻,或者衝上紫微山。」
「墨家牛大,馬九,左右兩翼彰河上支援劍者,暴雨後上岸掩殺。入陣!」義耳幫的牛大、馬九兩人拱手,提著鬼頭刀,一左一右下山往彰河邊奔去。
「僧兵院,莫仁,莫勇兩位大師,死守竹林寺,入陣!」莫仁,莫勇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往紫微山下的竹林寺走去。
「海蛟幫,汪曄,胡德,從彰河上岸趁亂截契丹兵糧草!」胡德抱拳,下山往海蛟幫船艦奔去。汪曄看了一眼獨孤漠,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下朱悅,此時眼神中卻迸出異樣的仇恨眼光,他沒有跟著胡德一起下山,反而閃入草叢中…消失不見。
「墨家羊昆,彰河橋前,佈拒馬暗箭,暴雨後撤回竹林寺。入陣!」義耳幫的羊昆拱手,說道:「羊昆去也,兵者咱們四六分帳啊!」
「墨家劍者獨孤漠,侍劍狄青,取耶律末飛首級,破唐太宗彀陣,救出惡智方丈。」朱悅望著獨孤漠,阿青,看到兩個人都戴上了面具,獨孤漠的面具如銅鏡一般光亮,映著半邊的藍天。
阿青的面具,鏽蝕的青銅泛著森森的綠光,面具上刻著獠牙,乍看之下有點嚇人。
宜修溜到了阿青身旁,將一個小小的中國結,綁在阿青腰帶上,為了避免節露在外面晃來晃去影響阿青的行動,乾脆又把整個結塞在他腰帶中,溜了回來。
「不要糾纏,時辰到一定要立刻撤退,否則陷入亂軍之中,我們就沒有人可以再把你們救出來。」朱悅再一次叮囑,穿過面具,他看到漠姐姐的目光,仍是祥和平靜,一點也沒有即將要上戰場的樣子;他稍微轉頭看著阿青,目光剛毅而堅定,倒是明白流露出殺手的光芒。
「入陣!」
獨孤漠、阿青兩人低著身子,藉芒草掩護,從左翼飛奔而去。
「朱公子,說真的我有點擔心。」宜笑站在朱悅身旁說道:「打仗是不是就一定會死人?」
本來面臨第一次打仗還很興奮的宜笑,看著大家離去的背影,似乎想到了敵我懸殊的兵力,這時候才開始緊張起來。
「妳犯傻啦?打仗就像下棋,被吃了半盤的棋子常有的事,當然要死人!」宜修毫不在乎地說道。
「我不希望我們這邊有人死掉…。」宜笑已經哭出來了。
「宜笑,這是妳第一次打仗,千萬要鎮定住!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也是一直哭。」宜修牽著她的手說道:「但是戰爭就是這麼殘酷,誰都不想要有戰爭,可是偏偏咱們宋朝與契丹人之間不存在和平的可能性,見面只能殺個你死我活。」。
見宜笑有些膽怯,雖然不免擔心,不過還是得信任她們兩個,只要能幫忙將傷患照顧好就好了。「兩位,我們到竹林寺坐鎮吧,妳們負責救治傷患,打起精神來,受傷的人須要看到陽光,覺得有希望他們就不容易死。」朱悅也強打精神微笑著說道。因為緊張,心臟也是跳到難受,不太能呼吸。
「或許,下棋是打仗的本質,」朱悅繼續講:「既然我願意成為兵者,就是要盡力守護我們墨家所愛的天下人;我不會讓任何人死掉,絕對不會…。」
這其實是騙人的,打仗一定有人會死,但是他也知道,即使面對著將死的人,也要騙他們「你不會死」,善意的謊言有時候是必須要的。
但朱悅心中莫名地忐忑不安:「九難鳳凰?命運之神真的就願意眷顧你嗎?」
「你只不過想要守護多一點人而已,這個願望大家都有,憑什麼命運之神要站在你這邊呢?憑什麼?」
朱悅望著盤據冀州城的契丹軍,軍容壯盛,有如銅牆鐵壁,心中產生了一陣劇烈的恐慌,幾乎想要嘔吐。
「宋朝正規軍都打不過的契丹軍,你現在手上只有五十人不到,要打敗耶律末飛五千人,你瘋了不成?」剛才被海蛟幫少幫主汪曄吼了一頓,言猶在耳。
「就這樣要衝入契丹陣中,難道不會害漠姐姐,阿青白白送命嗎?」宜笑也曾經質疑過自己的決定。
「兵者,我們這二十人二十條命就交給你,別讓大家白白送死!」雖然莫仁、莫勇這樣說,可是莫仁莫勇帶領的僧兵們,會不會因此毀在我的手裡??
「《孟子》說的:『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朱悅抿著嘴唇自言自語:「憑的就是反覆的盤算!不打沒把握的仗!」
「朱公子,你在自言自語甚麼?」宜修有些擔心問道。
「別理他,朱公子已經是『腐儒上腦』,他剛才在向孟子禱告,沒救了!」宜笑卻是有點喪氣地說道。
「可是我答應他,如果這一仗打贏了,就跟他學《孟子》耶?」宜修似乎對打仗沒甚麼緊張,脫口說出打賭的事情。
「到時候可別想要我陪妳!」宜笑氣著擰著宜修的手說。「甚麼不好賭?賭這個?妳別忘了不是咱們墨家愛惹事,是他們孟子罵人在先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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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前…。
獨孤漠以及墨家眾人告別了泰山派太上掌門與廣天、廣行,下了泰山往東北疾行,當日即進入青州城,才剛跨入墨家客棧,店小二迎面就說:「新來乍到的客官,這青州地頭上長年流傳怪病,每日需要喝幾盅『屠蘇酒』才能避免染上疾病。待會兒不管幾位願不願意,喝不喝酒,都還是得當藥吃幾盅,染上可難治啊!」
宜笑好奇地問道:「這位小哥,這怪病是甚麼症頭呢?我老家賣藥材的,說不定可以在這邊發點利市,也拯救一下病人?」
「得到這怪病的人,起初是腸胃不適,後來是全身乏力,容貌逐漸枯槁,不會很快就死,常常都是拖了十幾二十年才死。」店小二回道:「總之就是吃了東西之後不太能消化,就算消化了也不太能吸收,可以說是一種難治的腸胃怪病!」。
「漠姐姐,咱們喝了屠蘇酒之後就快逃吧?死我是不怕的,但『死得難看』我就不能接受了!」宜修臉色蒼白地說道。
「醫者不是說了嗎?他走遍中原大地,醫人無數,都沒染上什麼怪病,不外乎就是注意兩個事情:『燒開水能避邪氣入侵』,『常流水洗手能免邪氣攀附』。」獨孤漠雖然也怕,不過還是正色說道:「既有怪病,飲水必然不乾淨,或者不用常流水,被邪氣所污染,咱們從今天開始,就只喝酒不喝水了,要喝水的話,也只喝燒開過的水,吃東西前一定要用常流水或開水洗手。」
說完,拿著桌子上的茶水,給眾人洗了洗手。
「既然這地方上有怪病…。」朱悅想想還是預先問大家的意見:「待會兒拜會丐幫,他們端上的茶水,我們喝是不喝?」。
「我不喝!萬一得病容貌枯槁,不如一刀殺了我算了!」宜笑急忙拒絕,幾乎要尖叫起來了。
「我也不喝!這臉是女人的第一生命。」宜修也斬釘截鐵地說。
「朱公子有甚麼建議嗎?」獨孤漠看起來也很為難:「要真的容貌枯槁而死,我也是沒辦法承受的。我想我應該病死之前會先自殺吧?」
「昔日張仲景行醫,往往親赴瘟疫大病區域,但也都沒有得病,主要就是靠他一帖:『桂枝湯』」朱悅道:「我年幼體弱,但因為隨著繼父經商往來各地,也都是靠喝『桂枝湯』維護。」
「待會兒,我們找個竹林砍些新鮮竹子,做成竹筒,用來裝桂枝湯,去到丐幫,就把這竹筒拿出來,說剛從泰山派練功回來,功體仍需養護才能圓滿,需喝滿十日的桂枝湯,如此應該不會失禮。」說著,在紙上寫了張仲景桂枝湯的方子遞給大家看。
「臨時改變行程,沒有義耳幫先來張羅服侍.還真有點不方便啊…。」宜笑苦惱地抱怨道。
「這桂枝湯的方子中的飴糖,可是坊間的麥芽糖?這桂枝湯原來是個甜湯啊,甚好甚好!」宜修看著方子不停稱讚。
幫忙置辦好了竹筒與桂枝湯,掌櫃拿著剛才朱悅的方子,上樓來到上房,見墨家眾人都在,一一問安,然後問朱悅道:「客官這桂枝湯用藥甚為低賤,真能有奇效嗎?」
「這個方子是我從東漢神醫『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上抄來,奇效是沒有的。只是在下長年喝這湯,本來陰毒攻心,按理說早該於年幼夭折,但如今仍然健在,顯然對於身體虛弱者有一定的扶持功效。」朱悅好心回答道:「掌櫃可以將此方分享給過往商旅,青州地方百姓,我父親經商往來各地,也飲此方,常能預防寒邪入侵。」。
「掌櫃的,不如這樣,在青州地方上找個乾淨的水源地方鑿井,井旁設置一個涼亭,取井水來燒製桂枝湯,讓百姓路人解渴,你這店裏面也常備著吧?」獨孤漠說道:「朱公子需要積點陰德,不然他可能渡不過隨時可能發生的殺身之禍。這十兩黃金是朱公子捐贈的,拿去辦吧!」
「謝劍者!」掌櫃恭敬地拿著黃金,在帳冊上添了一筆,跟夥計們小聲說:「咱們劍者嫉惡如仇,有小過就會動輒割耳割喉,你們好好辦,如果有任何貓匿,給劍者剁了手腳,別怪我沒先說!」
獨孤漠內功精湛,這幾句悄悄話自然聽在耳中,想到了柴榮說的:「捨己滅佛」,感覺心有戚戚焉。有些人需要威嚴才會聽話,就像義耳幫內的幾千個弟兄,如果不是自己板著臉,只怕土匪性子隨時復發,哪有可能維持著不擾民的紀律呢?
「姐!這桂枝湯香甜,不如我們『天香堂』也供應這湯,我們來做點藥材大盤商生意,供應墨家各地所需,應該可以賺上一筆!」宜笑滿腦子就是生意經,才剛剛來道青州,就建議要發一筆災難財。
獨孤漠拉著宜笑的手,說道:「妳啊,程老爺的算盤也不如妳打得精,這事情就依妳想的這樣辦。」又跟宜修說:「妳也寫一個字條,給劉美大哥,請他幫忙安頓即將入京的神算子與鐵笛丞相師兄弟還有家人。最重要的一件事,請劉大哥帶神算子到處逛逛,幫忙看看面相選幾個有福相會生男孩的女子,給娥姐姐送入宮去。」
看面相挑選女子入宮?沒想到獨孤漠還幫自己姐夫物色宮女?但是為什麼要選擇會生男孩子的呢?不是應該選擇「不會生男孩子的」嗎?這樣才不會有人生下了太子,然後來跟娥姐姐競爭皇后的位置啊?朱悅雖然滿肚子問題,不過這時機不好,不適合亂問,過一陣子觀察看看情況再說吧?
獨孤漠吩咐妥當,才回頭,朱悅已經將衣冠整理好,對著獨孤漠躬身一個大禮,說道:「謝謝漠姐姐以在下之名造福地方百姓!」
「可別謝我,十兩黃金可是要還的,需要知道,本仙可是生意人,從不做虧本生意,我還擔心說,你心裡面會不會正在咒罵本仙是個缺銀子的敗家女呢!」獨孤漠故意刁難道。
朱悅仍然躬著身搖頭道:「在下沒多想這十兩黃金,日後肯定想辦法償還。漠姐姐是個冷面菩薩,既然缺銀子花用,『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做些高利潤生意自然是應該的!」
「呆頭鵝腐儒!漠姐姐說她缺銀子你還當真啊?」宜修慍怒著說道:「『缺銀子』是『只有黃金』的雙關語,姐姐用錢的單位是以黃金為單位,可得好好記下了!」
獨孤漠笑著說:「你這大禮我受了,你知道本仙喜歡讓人服侍,就不回禮了,你起來吧!」
待朱悅起身站好,獨孤漠對著他,嫣然一笑道:
「現在欠我十二兩黃金囉。」
朱悅癡癡看著她的笑容,心裡面想,就算漠姐姐說我欠她一萬兩,我還是心甘情願,絕無怨言的。而且,是否只要維持著欠債關係,就算回到開封府,拜見鉅子之後,即使沒有事情了,也還是可以用還債的藉口繼續待在漠姐姐身邊吧?
眾人打理好行囊,出得客棧,走過幾條街,因為聽到了怪病流行,宜修、宜笑兩人看著路邊的糖果零食,眼睛就要噴出火來,但即使這樣,也不敢買。
阿青見宜修眼睛直勾勾盯著糖果零食,連忙從背上背的隨身行囊中取出一包山楂,遞給了宜修,宜修高興地跟宜笑兩人分了吃。
約一盞茶工夫,已來到丐幫總舵,雖然稱為丐幫,但可不缺錢,這總舵規模就佔了青州城約八分之一的面積,比青州在地官府衙門軍營等加起來都還要大。阿青拿著「墨家劍者」的名刺,還有「泰山派掌門」的拜帖,交給了知客禮官。
「你看這迎客門聯,左邊是:『一分一毫取自天下』,不就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分明就是個『丐』字。」宜笑說道。
「右邊這一聯:『萬眾萬城守護四方』應該隱含就是個『幫』字囉?」宜修說道。
「這橫批就奇了…?」朱悅滿臉疑惑道。
「橫批是『忠義雙全』,這書法氣勢非凡,但你說奇在哪裡?」獨孤漠不解地問道。
「這書法,題字的人是唐朝名將:『張巡』,他也曾經是我們墨家的鉅子,在安史之亂時,曾經死守『睢陽』,大約就是今日應天府附近。《守城策》中大多數奇策,都是出自張巡,可以說是墨家中最有名的鉅子之一。」
「丐幫總舵的匾額,掛的是鉅子的題字,這是你認為奇怪的地方?」獨孤漠側著頭,還是不甚理解朱悅認為的奇怪之處:「但我想這書法氣魄干雲,光是看著,連我小女子都熱血沸騰,掛在這兒,你不覺得不忠不孝之人,看了都會膽戰心驚嗎?」
正說著,知事禮官來到眾人面前,看起來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雙眼炯炯有神,眉宇之間正氣凜然,如果不說是丐幫中人,看起來反而會被誤認為朝廷重臣。可是這知事禮官似乎是最近跟人打過架,臉上有些瘀青與傷痕,走路有些時候似乎傷口吃痛,不是很順暢。
知事禮官恭敬地拱了拱手,說道:
「諸位上賓,請隨我到『忠義堂』。」
「姐!這禮官是一袋長老!他身上只有一個口袋!」宜修小聲說。
「才不是呢!妳沒看到這邊每個人都只有一個口袋?要看口袋右上角邊邊,寫的數字才是輩分!」宜笑糾正道。
獨孤漠笑著,不理兩個人悄悄話:「請問長老,您如何稱呼?輩分幾何?」
知事禮官仍持續走著,稍微回頭給獨孤漠點了頭,回答道:「在下南皓雲,外號南八,目前輩分是九袋,但長年待在總舵,武功歷練差些就是了。」
獨孤漠謝過南八,不想朱悅突然冒出一句:「少俠可曾聽過南霽雲(讀音:計)前輩?」
宜修不假思索地說:「他叫南皓雲,你問他『南霽雲』,想來南霽雲就是他哥哥或弟弟吧?」
宜笑馬上也接著問:「朱公子,你不會是『他鄉遇故知』吧?你認識他兄弟?」
似乎有點故弄玄虛,朱悅笑而不答,只見南皓雲緊緊握住了拳頭,又再放開,這個細節朱悅與獨孤漠都看在眼裡。
南皓雲仍然點了頭,神色平淡地說:「我是南霽雲八世孫,南八這個八,不是因為排行老八,而是因為是八世長孫。」見他又握緊了拳頭,再度放開,又平淡地說:「少俠怎會這樣問?」
「皓雲兄一臉正氣,又在『忠義無雙』的丐幫擔任要職,先祖南霽雲忠義,晚輩素來景仰之極,今日能遇見前朝忠義後人,實為平生最大樂事。」
「想來總舵門口鬧事的人多,如果沒辦法三兩下打發走,難免有損大幫威嚴,知事禮官,武功自然是高的。然而南前輩謙虛說武功低微,我剛才也不經意看到南前輩全身上下不少地方打了繃帶,敢情是最近才自願當知事禮官,被鬧事的人打了?」
南皓雲稍微沉默了一下子,步伐未停,說道:「確實是最近才轉調知事禮官,挨打是南八學藝不精,少俠講話處處玄機,咱們青山綠水有相逢,或許能有機會把酒暢談天下大勢。前面就是忠義堂,副幫主與諸位長老應該已經都到了,就不再多說,在下怠慢之處,請多多包涵。」
朱悅若有所悟地笑道:「南前輩,晚輩無禮之處,請見諒,青山綠水有相逢,晚輩記住了!」
說完深深一個儒家大禮,南皓雲也回了一個大禮,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獨孤漠回頭望著南八離開,又看了一下朱悅,正好跟朱悅眼神交會,兩人互看了一會兒,獨孤漠微笑著把頭轉回來,心想:「你說這南八就是要找我的人?還跟他約好了要相會?待會兒再來跟你計較。」
不過獨孤漠也沒細想,明明朱悅甚麼也沒說,怎麼自己就讀出他那麼多事情?可別人怎麼就讀不到朱悅心裡的事呢?這可以算是獨孤漠與朱悅心有靈犀嗎?
「墨家劍者,還有諸位少俠,貴客啊!丐幫陸敬堯未曾遠迎,怠慢之處,還請各位見諒。」說完深深一個揖。「也代座中各位長老向諸位貴客問安。」
「小女子獨孤漠,領墨家人見過副幫主。」
「請坐請坐!」
「泰山派已經派人來通知,要找昔日協助尋找天書下落的長老們談談。雖然時間不是很多,無法找齊所有曾經參與尋找的人,但是各路尋找天書的隊伍,都有至少找到一名長老,只是因為城內怪病纏身,所以先請長老們做個梳洗,等一下就進來。」陸敬堯滿臉堆笑坐下之後說明了一下狀況。獨孤漠在生意場上雖不算久,看人真假還算是準的。雖然陸敬堯滿臉堆笑看似有點逢場作戲,可是他並不假,顯然對於泰山派的要求,仍然是誠懇地處理,對於墨家一行人,也真的是當客人來歡迎。
「聽說丐幫舉辦了『殺破狼大會』,而且也希望能選出武林第一高手來對付契丹蕭七殺,不知道陸副幫主如何看這兩件事情?」由於長老還沒來,朱悅先問了一下丐幫即將進行的重要的大事。
「諸位少俠,眾所周知,丐幫兄弟近年在河北東西兩路與契丹人交手,死傷慘重。不知道為何,契丹多出許多黑衣高手,陸續殺害本幫長老。而且本幫又遭遇到青州地區的怪病,許多長老,包括我在內,這幾年來腸胃不適,武功停滯不前,完全無法突破。」陸敬堯是個老實人,就和盤托出了丐幫的苦衷。
「蕭七殺那狗賊,連殺了我丐幫十名五袋以上長老,雖然我身為副幫主,但是論武功,根本無法與蕭七殺對上百招,非常慚愧。」
「於是幫中兄弟在氣憤之餘,劫了契丹的使者,並且廣召天下好手,選出武功最高的第一高手,來跟蕭七殺單挑,否則這狗賊氣焰高張,欺負我們大宋朝沒有高手。」他越講越氣,也越講越無奈,言語之中顯示,丐幫完完全全就不是蕭七殺對手,只能求助於外人。
可是,獨孤漠心裡面感到奇怪,丐幫的幫主武功也是很高的,怎麼副幫主對於幫主的事情隻字不提?難道有甚麼隱情?
「所以這兩件事情,都是陸副幫主籌畫的嗎?」朱悅裝作若無其事問道。
「並不盡然是這樣子,但也不方便告知幫內機宜事務的處理人的姓名,以免徒增困擾。」陸敬堯婉拒了說明是誰出的主意。陸敬堯雖然老實,但畢竟也是副幫主,既然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趕忙轉個話題,隨口問道:「諸位這竹筒是做何用途?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看到各位每個人都揹著竹筒,有些新奇。」
「這竹筒內裝的乃是我墨家密藥,桂枝神湯!此竹並非普通竹子,乃是東海普陀山上觀音大士坐前仙竹!」不等獨孤漠回答,宜笑竟然把話接了過去。「對於練功者的『功體圓滿』有相當的奇效。我們因為日夜勤練神功,所以需要喝這個桂枝神湯來輔助真氣的運行,單喝一碗就能讓功力修為突飛猛進。」
見到宜笑胡鬧得逞,宜修馬上做了一個「蓮花指」動作,忽悠起來:「此藥乃是由東漢神醫張仲景所創,話說那東漢時候,瘟疫橫行哪!這張仲景苦無良策,一天來到一個疫區,晚上睡覺沒有枕頭,於是四下摸索。」
「所以就摸到了這仙方?」副幫主好奇地問道。
「不,不是的,摸到了一個死人骷髏頭!」宜笑露出一個恐怖的表情接著說。
「張仲景當天晚上,枕著骷髏頭就睡了,半夜三更,忽然一陣慘慘陰風,原來是這骷髏頭的主人來了。」
副幫主驚道:「俗話說:『找鬼開藥方,不死也難』,難道這張神醫是拿著鬼方子嗎?」
「不,這鬼說道,我乃陰曹地府的判官,近日陽間死人太多,我與我們那些文字工作的鬼差們日日夜夜加班,動輒就被閻王抽鞭子,生活品質實在太差!」
「眾兄弟合計合計,要我來告訴你,張神醫你那帖桂枝神湯,大有功效,拿去給大家喝了,少死些人,讓我們清淨清淨。」
副幫主與諸位長老恍然大悟問道:「所以後來瘟疫怪病都解了嗎?」
「自然是解了!而且凡是練功者,喝了我這湯,功力不僅大增,打通任督二脈的還大有人在呢!」宜修大方說著:「不如哪位正在練功的長老,想要『功體圓滿』,也來上一碗?」
諸位長老還沒等宜修說完,趕忙從囊中拿出了破碗破罐,齊齊地放在案頭,都說:「煩請小仙來上一碗!」
獨孤漠怕時間拖久了沒談到正事,見宜修、宜笑這胡鬧讓雙方拉攏了一些距離,馬上說道:「今日是來幫泰山派詢問正事,不如這樣,大家邊喝邊講,如何?」
陸敬堯雖然老實,可人並不笨,對於這兩個墨家小女孩的話,心中也有些疑惑,不過是自己主動問人家竹筒裡面裝得是甚麼?也不好反譏說這裝神弄鬼的誰信呢?乍見所有長老都到齊了,而且還整齊劃一地都把破碗破罐放上來索要「桂枝神湯」,陸敬堯怕亂了分寸,得罪墨家與泰山派,連忙順水推舟說道:「這好這好!石老三你輩分最高,就從你開始吧!其餘的一個一個按照輩分高低來講!講完了就到旁邊去喝桂枝神湯!」
幾個長老大喜過望,巴不得馬上講完馬上喝湯,讓自己「功體圓滿」,最好也把任督二脈一併打通。
「謹遵副幫主差遣!」石老三抖擻精神回道:「尋找天書,約是三十年前的事情,當時我們這一夥總共約有六十多人,負責尋找的地點是河南路上的王行村。」
聽到了王行村的名稱,獨孤漠看了一眼朱悅,這村子朱悅提起過,也是他想找尋寶的地方,號稱是諸葛孔明設計的五行八卦迷宮。但是看起來丐幫人早就搶先一步了,就說別小瞧人家丐幫嘛!
「那可是徹底滿山遍野找啊!有些可疑的房子都拆了,水井也下去看了,都沒有找到。足足花了三個月時間,後來我還在那村子行乞了一年,也都沒查出甚麼來。」
石老三說完,也沒等副幫主吩咐,急著拿起案頭上宜修已經給他乘好的湯,走到外頭去喝了。
「老丐是洪六兩,六兩這名字是因為生下來八字重六兩,父母親以為是富貴命,就起了六兩這名,沒想到卻當了乞丐。」
其他長老們哈哈大笑,有幾個還拍拍六兩的肩膀叫他「皇帝老爺」。
「我們這一夥約四十多人,負責的是幽州附近的『病龍嶺』。」
「相傳柴榮帶兵打到幽州,一日早上視察軍情,站在一個坡上,剛好附近老者經過,柴榮隨口問道:『請問老先生,這地方地名如何呢?』」
「老者回答道:『這裡是病龍嶺!』,說完竟化作一陣風消失了!」
「回去之後,柴榮就一病不起,很快就過世了。我們猜測柴榮可能把天書埋在那裡,但四十幾個人都把病龍嶺山頭挖禿了,也沒找到任何事物。」
說完同樣急匆匆端起了自己的破碗,到外頭去喝湯了。
「老頭子我叫黃樹幹,我們負責的是河南路上的任村,也是挖了整村,連帶在村子中又待了半年,甚麼都沒發現。」
「我們負責的是河南路上的漫雪村,我叫丁狗兒,當年也是如同王行村,任村那個整治法,甚麼都沒發現。」
「我叫楊柳,當年我們是照著柴榮行軍路線,逐一打聽,每到一個安營紮寨的地點,就停下來挖,這樣整治了五年,天書沒挖到,死人骨頭倒是挖出不少。」
眾人七嘴八舌講完,喜孜孜地領了「桂枝神湯」去喝,都說功體大好,黃樹幹還運功一掌將十個磚打成粉碎,高興地衝到副幫主面前直呼道:
「我的任督二脈通了!哇哈哈哈!我的任督二脈通了!」
武林中人,一生追求的不外乎練成絕世武功。
陸敬堯本來也仍在與墨家眾人寒暄,聽到黃樹幹任督二脈打通,又聽得外頭乒乒乓乓,破瓦破磚的聲音熱鬧非凡,似乎個個喝了桂枝神湯,神勇無比。
心中信服了,就再也無法坐住,連忙央求道:「宜修小仙,陸某人仰慕墨家仙法已久,現在幫中兄弟只要是喝了『桂枝神湯』的,每一個都『功體圓滿』。」
「陸某修練丐幫內功心法,遇到障礙無法突破已有兩年,不知小仙是否可以賜弟子幾滴『瓊瑤玉液』,扶持弟子進入武學的新境界呢?」
「嗯…副幫主你這障礙對本小仙來說,小菜一碟!本來應該是幫你一把,然而…,然而…」宜修用手搭著副幫主的脈門,學著江湖郎中的模樣說道。
「然而如何?小仙請明示,在下自當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好,觀音大士有令,賜你『桂枝神湯』,此後幫內眾人,必須力行『忠義雙全』的幫規,如果做出任何違心之事,此湯將化為『苗疆神蠱』,日日夜夜啃噬五臟六腑,武功全廢,在劇痛中死去!」宜笑一臉正經地說道。
「謹遵觀音大士教誨!」宜修、宜笑將眾人的竹筒放在案頭上,陸敬堯領著幫內弟兄跪在地上,對天賭咒發誓之後,頂禮三拜,紛紛拿出破碗破罐乘了喝下。
陸敬堯拿到了桂枝神湯,一飲而盡,喜形於色地說道:「請恕在下暫時告退。」
一溜煙衝到庭院中,也拿了幾塊磚來練掌法,練了幾下,突然功力大進,障礙一掃而空,心中自是欣喜若狂,「哇哈哈哈!」大笑起來。
一時之間丐幫總舵到處「哇哈哈哈!」、「我破關了!」、「我突破了!」怪聲怪叫不絕於耳。
眾人直道那墨家密藥神奇無比,奔相走告,說墨家來了活神仙,已經有幾個長老喝了神湯之後,飛上天成為天兵天將了。說也奇怪,只有喝過當天墨家眾人帶來那些竹筒裡面的桂枝神湯的人,功力才發生一日千里的突變,拿著藥方去炮製的,雖然有長進,但也沒有人一下子就打通任督二脈的。顯然有效的可能不是桂枝神湯,而是宜修、宜笑那套裝神弄鬼的把戲,相信了才會產生力量,讓丐幫的人練功時心無雜念,所以才會一下子就突飛猛進吧?
後來,丐幫新任幫主把這忠義堂分出一部分,改為「遇仙祠」,供奉著觀音大士領著座下兩個小仙,背後兩個怒目圓睜的金剛,座前五個竹筒,以紀念兩個紮著雙髻的小仙一夜之間讓丐幫上下功力飛升了十年。
宜笑一副厭世表情,有氣無力說道:「你們說,這丐幫上下,還有哪個人智商高過我們巫山雙煞呢?隨便掰個故事就信以為真。」
宜修也病懨懨地說道:「漠姐姐,怎麼天下第一大幫,跟我們天下第二大幫沒甚麼兩樣,男人生下來都沒長腦袋呢?信以為真也就罷了,還真的弄假成真,一堆人打通任督二脈。」
獨孤漠說道:「娘不是常常說嗎?男人不是沒長腦袋,是腦袋不好使,十個男人九個迂,剩下那一個腐。」說完眼睛看著朱悅,笑意盈盈地說:「所以啊,不是得假託神佛,就是得要拿棍子狠狠敲他們腦袋才可能開竅!」
朱悅乾尬笑道:「是!是!是!但在下仍有一事未了,我跟副幫主商量一下,妳們先在這邊等等我!」
說完走去庭院中找副幫主,過了一會兒,滿臉笑容地回來了,說道:
「走,咱們去遊遊青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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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說的『已經跟南皓雲約好』,就是指要他帶我們逛青州城?」一行人已經在丐幫總舵大門口,正等著南皓雲出來會合帶路。獨孤漠就順口問了朱悅。
「我只是心理面想,南皓雲暗示『青山綠水有相逢』,就是說,他現在在丐幫,沒有人能信得過,所以需要找個方式名正言順來會合,以免被懷疑。」
「這個『有』字的用意,是『無中生有』的性質,於是就趁副幫主在劈磚的時候,跟他說剛才我跟南皓雲談話投機,請他帶我們導覽青州城。」
說到這裡,朱悅一臉狐疑的神色,問獨孤漠道:「難道妳會讀我的心思?這事情我沒記得跟妳說啊?」
「誰…誰…誰讀你心裡面那個豬圈啊?又髒又噁心,還成天想邪惡事情!」獨孤漠一副嫌惡模樣轉過身去,但馬上又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了,於是又轉回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朱悅:「剛才提到的『南霽雲』是你信手捻來的名字嗎?」
朱悅看著獨孤漠一下子轉過來,又假裝生氣轉回去,過沒多久又轉過來,乾脆退了一步,獨孤漠見朱悅退了一步,又氣說:「你這是怕被我揍嗎?逃那麼快?」
「你跟南皓雲兩個人高來高去,今天你不跟我講清楚,我…我…!」
雖然氣惱,可馬上又想道:「朱悅跟南皓雲兩個又沒有甚麼,就兩個謀士在較量本事,妳急甚麼?怕朱悅愛上南皓雲嗎?」
獨孤漠覺得自己好笑,不自主地露出了一個傻笑:「我…我沒事!」
「不是的!」朱悅仍然微笑著說:「前些天在泰山上見妳跳胡旋舞,當時只以為遇上仙子了,剛才看妳轉過來又轉過去,猜想妳可能要踏個舞步,只是沒空間,所以就退了一兩步,也方便自己看清楚。」
「幸好小烤鳥這主兒跟丐幫那些人一般智商…。」獨孤漠心裡暗自覺得寬心,男人老實有些時候也算得上是優點吧?雖然心中直呼萬幸,嘴上仍說:「小烤鳥,你還沒講『南霽雲』呢!」
朱悅連忙稱是,盡量簡單扼要說道:「當年睢陽城彈盡援絕的時候,鉅子張巡曾經派底下將軍『南霽雲』向附近的『賀蘭進明』討救兵,不料遭賀蘭拒絕,甚至賀蘭眾人還擺下大魚大肉,要南霽雲留下同樂。」
「但南霽雲沒有留下來,是嗎?」獨孤漠問道。
「是我也不留下來,死也跟墨家人死一起!」宜笑握拳在胸口說道。
「我也是,墨家人絕不背信忘義!」宜修雙手抱胸說道。
「南霽雲氣極了,甚麼都不吃,竟硬生生用嘴巴咬斷自己小指頭,說:『我用這個斷指作為證物,當作你們見死不救的證據!』然後再殺回睢陽城,最後與城池同歸於盡。」
「我要嫁,就嫁這種鐵漢子!要是他死了,我就跟著一起…嗚嗚嗚!」宜修還沒說出「死」字,阿青突然閃過來抽了宜修手帕塞住她嘴。「你讓我把話說完!」宜修胖揍了阿青一頓,宜笑則跟獨孤漠一起抿著嘴笑,阿青畢竟是省話一哥,就只說「我不想妳說『死』字」,然後就站著讓宜修狂槌。
對這場景沒特別反應,朱悅仍然自顧自地講:「我是看到這丐幫上頭『忠義無雙』匾額,一塵不染,旁邊的對聯,雖然有維護,但是看起來卻是斑駁有風霜色。於是判斷說,有人時不時擦拭匾額。」
「但阿青原先遞帖子的時候,知事禮官不是南皓雲,進去通報之後,南皓雲就出來了,而且他還是最近自願來擔任知事的,這種種情節,我就串起來,其實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啦。」
「那匾額是張巡題字,張巡手下將軍很多,一起守城的還有許遠,你怎麼就去猜南霽雲呢?」獨孤漠覺得朱悅還是有失落的環節沒講清楚。
「相傳城破之後,所有將領都被殺了,但南霽雲的屍身,還有一家人卻消失無蹤,《守城策》上有記載,認為南霽雲並沒有絕後,應該有高人安排隱身在江湖中。後來的《守城策》中也有記載,就說丐幫保護了忠義之後。姓南的人本就不多,加上南霽雲也叫南八,剛才南皓雲報自己的外號也是南八,我就想不如試試看?錯了頂多賠禮就好。」也真難為朱悅了,想像力這麼豐富,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還拿來串在一起,幸好給他串對了,不然還真的丟墨家的臉呢!獨孤漠也沒想責怪他,覺得他有些可愛。怎麼說呢?人挺聰明,待人處事的事情上粗,可是推敲琢磨上細,說老實也是老實,說精明也精明。既然他在推敲謀劃上精細,比之自己勝過太多,也就不囉嗦,先聽朱悅繼續說下去:「其實不講『忠義南霽雲』這一段也無妨,這算是插曲,但有了這故事,我是覺得我可以試著相信南八一下,後面再來逐步檢驗,聽其言,觀其行。」
見南皓雲正從遠處走來,朱悅先打住不說了。
「諸位久等了,剛才我去換個傷藥,以免走著走著傷口滲血,嚇到大家。」南皓雲老遠走來就不住地道歉。
「這你拿給南大哥!」宜修將一小罐「首烏糜傷膏」塞在阿青手裡,阿青愣了一下,拿過去拱手行禮,交給了南皓雲。
「謝謝你們這聖藥,久聞墨家傷藥『首烏糜傷膏』對於療傷有奇效,是武林豪傑求之不得的珍寶呢!」他拿著這一小罐膏藥端詳著,突然笑了出來,繼續說道:「剛才在裡面換藥的時候,幾個長老本來還趴在那邊病懨懨的,聽說喝了『桂枝神湯』之後,竟然飛簷走壁,站在屋頂上一直『哇哈哈哈!』大笑,恢復往日一般神龍活虎。這傷藥抹了應該也馬上可以生肌止血吧?」南皓雲邊問邊對大家拱手行禮。
或許南皓雲也知道宜修、宜笑是治好了長老們的心病,所以沒有跟著大家去搶桂枝神湯喝吧?
南皓雲用手指向遠方,示意要帶大家上城牆上去走走。「劍者,朱少俠,實不相瞞,整個青州城我找不到一個可以秘密講話的地方,我們在城牆上一邊走一邊看風景,除了不會被偷聽之外,也不容易被懷疑。」南皓雲上到城頭,又拱手對大家說。
「甚麼大事會讓你這樣杯弓蛇影,緊張兮兮,非得要找我不可的呢?」獨孤漠的個性不喜歡拖泥帶水,既然到了可以說話的地方,開門見山就問。
南皓雲臉色凝重,躬身就是一個大禮,說道:
「請劍者幫忙尋找我們幫主的下落,幫主已經失蹤三年,說不定…。」
「說不定…已經遇害了!」南皓雲雙眼流下淚水,但也不敢擦拭,怕有人監視看到懷疑。
「我們南家,受丐幫庇蔭,幫主待我視如己出,對於我的建議,也無不採納,但是礙於幫中規矩,幫主能教授我的武藝不多。他又怕讓我外出歷練傷到,對不起歷代幫主訂下的『為忠臣留後』的規矩,因此我也只能靠智謀晉升九袋。若論武功,真的差些,應該只有三袋弟子的水準。」南皓雲仍然是滿臉淚水。
「這三年來我努力蒐集片段資訊,想知道幫主的下落,但是,朝廷派了不少人在幫中,多方阻撓,因此,我只知道幫主最後的行蹤是在『保州』的藥王山莊。之後,就再也沒有幫主的下落了…。」
「所以這三年來,陸副幫主只是傀儡,你說還有朝廷的勢力介入,是誰的勢力呢?」獨孤漠皺著眉問道。
南皓雲咬牙切齒道:「當朝權臣之一,王…欽…若…這五鬼之首!」
獨孤漠望著遠方,天氣晴朗,似乎還能隱約看到大海。巫山雙煞兩個人也不同於尋常那般吱吱喳喳,兩個人安靜地走著。
朱悅感到這氣氛不尋常,尋思道:「王欽若…五鬼之首?連『八風不動』的漠姐姐也會忌憚的人物嗎?」
「為什麼你會認為,如果我幫助你,就能對付得了『癭相』呢?」獨孤漠冷冷問道:「王欽若雖然還沒升任丞相,仍然擔任參知政事,但是朝廷內外都已經稱他為王丞相了,由此可知他的權勢之大,不是任何人隨便可以惹得起的。」
王欽若因為脖子上有個大瘤,這種甲狀腺腫大的疾病過去稱為「癭」(讀音:影),所以王欽若又被稱為『癭相』。
「劍者,您可能誤會了!」南皓雲拱手道:「這『癭相』行事,亦正亦邪,控制丐幫主要的原因是為了穩定大宋朝的政權,目前還沒有出現利用丐幫做非法事情的情況。」
獨孤漠點點頭,說道:「確實如此,『癭相』雖有私心,但其實行動的背後,都是將利益輸送給當朝皇上…。」
南皓雲續道:「是的,這十幾年來我可以明顯看出這點,而且,我認為,目前朝廷中局勢分為兩派,都是靠著宋遼之間的戰爭來互相角力。」
「主戰派以寇丞相為首,主張與契丹周旋到底,並收復燕雲十六州。」
「主和派以『癭相』王欽若為首,主張與契丹維持現狀,遷都江寧府。」
「你這看法新鮮,繼續說無妨!」獨孤漠微微一笑。
「然而,表面看似主戰主和兩派鬥爭,實際上,是百姓與皇上的利益不一致所造成。老百姓想戰,皇上想和。」
「負責幫皇上辦事的,是『癭相』王欽若。」
「你不怕我們把你剛講的這些,拿去告你謀反,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呢!」獨孤漠又板起臉冷冷地說道。
「我觀察墨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判斷寇丞相與劍者雖然做事情高調,奢侈浪費,但卻都是大忠大義的豪傑。若我義父能平安歸來,我南皓雲全家願意赴死以報大恩大德!」南皓雲眼淚又奪眶而出。
「我看你也不是在說謊,但我也不是全能…。」獨孤漠皺眉緩緩說道:「丐幫幫主雖然如此義薄雲天,但我還得照料我們墨家。我個人是『八風不動』沒錯,但是如果連累到墨家子弟,那就不好。這個事情,我會吩咐朱公子來處理。」
獨孤漠向來不怕人講話,所以那個「奢侈浪費」的部分就直接省略不另做說明了。
朱悅與獨孤漠並肩站著,聽他這樣一說,張大了嘴,正要說些甚麼,見獨孤漠對他笑了一笑,背在背後的手比了二十的手勢,知道獨孤漠拿二十兩黃金來調侃自己,於是拱手對獨孤漠、南皓雲說道:「感謝劍者交代如此的重責大任,在下自當盡全力追查幫主下落。」
心中卻只能哀嘆,明知「色字頭上一把刀」,怎麼如此貪戀漠姐姐的美色,越陷越深呢?話又說回來,朱悅啊,憑你這軟弱的意志力,想把眼神從漠姐姐身上移開都不能夠,之前不還是在想著,最好欠她越多越好,才能用還債為藉口賴著不走嗎?
不過找尋丐幫幫主這等大事,漠姐姐怎麼就這樣隨口接下來,然後扔到我身上呢?這一路上謎團越來越多:曳落河殺手為何而來?消失了五十年的天書究竟在哪裡?現在又多了一個,丐幫幫主失蹤三年多,整個丐幫上上下下隱瞞實情不說,還央求外人幫忙找?這麼多謎團,朱悅開始擔心可能會演變成「甚麼案子都接,但是沒有一個案子做得好」的情況,於是神色為難道:「但南兄你見解精闢,剛才這一番分析,又使我眼界大開,你如果都沒辦法找到幫主下落,可能我來做也不會有甚麼進展?你可不要抱太大期望才好!」
「朱兄弟千萬別太謙虛,我說服陸副幫主,弄出這個一石數鳥之計,目前也只有你一人看穿。而我太爺爺的事蹟,又只有你一人能道出…。」
「幫主失蹤後,我日夜向太爺爺燒香祈禱,你一來就道出我太爺爺名諱…。」
「我相信,這冥冥之中應該是太爺爺顯靈,你一定是太爺爺選中的不二人選!」
南皓雲熱切地用雙手握住朱悅的雙手,熱血燃燒地說:
「如果沒有人監視,我就一定跟你跪下磕頭了!」
南皓雲定定地看著朱悅。
被南皓雲的太爺爺選中的天命之人?!該說年輕人就是單純嗎?感染到南皓雲沸騰的熱血,朱悅突然有一種使命感湧上心頭,也用力握著南皓雲的手說道:「南兄,我倆合力來解決這件事情。」
「書信往來,如何將密文編入書信中,請看這張紙上的說明。」說完,蹲下去將摺好的紙片,塞入南皓雲鞋底。
起身之後,朱悅繼續問道:「除了『藥王山莊』這條線索之外,還有其他線索嗎?」
南皓雲說道:「不多,都只是一些跡象,『癭相』行事向來『船過水無痕』,極為謹慎細心,幾乎沒有任何破綻。」
「但是幫主失蹤之前與『癭相』有過激烈的爭執,癥結點在於,『癭相希望丐幫能製造一些黨項族謀反的事件,不管是逼黨項族謀反還是引誘他們謀反。』但是這違反丐幫忠義的原則。」
朱悅不解地問道:「既然『癭相』行事密不透風,為何你會知道兩人爭執是在於『陷黨項人於不義』這件事呢?」
南皓雲回答道:「不瞞各位,在下是本幫文膽,幫主往來書信都是我幫忙草擬撰寫的。」
「癭相堅持,忠義是對皇上一個人,但幫主堅持忠義是對大宋朝,黨項族也是我朝子民,不能因為皇上想教訓李元昊就利用丐幫。」
喔?原來皇上想要教訓李元昊?這件事情獨孤漠還是第一次聽到,不過遠離開封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雖然前幾天在泰山派上談事情的時候,她也還有些氣惱著為何李元昊不肯消停一下,總是跟朝廷作對?此時,也更能理解到,確實朝廷已經注意到李元昊不安分的行為了。可是好奇怪,也才又過了幾天,怎麼聽到了「癭相」要使陰謀詭計來陷害李元昊這件事情,心中已經不再替他擔心與牽掛了呢?可能是因為內心已經對李元昊失望透頂了吧?還是說,常常跟小烤鳥講心事,自己氣消了,講多了也覺得無所謂了?不曉得,就是覺得元昊大哥沒那麼重要,懶得理他就是了。
朱悅不置可否地說道:「這是一個『大忠大義』與『小忠小義』的見解問題,我們也無從論斷是非,但為何『癭相』就非得一定要丐幫來辦這件事情呢?」
南皓雲回答道:「這是因為黨項貴族,夏國公李元昊,曾經無故挑了我丐幫在『興慶府』的分舵,殺我丐幫弟子十數人,幫主曾誓言有生之年,定要找李元昊討回公道,替幫內的弟兄報仇。」
剛才還在想說不去理會元昊大哥的,沒想到獨孤漠聽到李元昊原來跟丐幫有這麼大的過節,心中又是一陣氣惱。反正這事情終究是交給癭相了,而癭相果然如自己所料,乾脆順水推舟,逼反或者誘反雙管齊下,就是要坐實元昊大哥謀反,要抓他來治罪。自己是不懂怎樣幫元昊大哥的,政治這回事…雖然已經感覺不到原本自己內心對元昊大哥的愛了,可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要幫忙還是得要找小烤鳥才行,來硬的跟武功高手對打,獨孤漠有絕對的把握,可是要跟癭相在計謀上過招,她自忖是完全沒轍。
可是,已經想過無數次,是否找小烤鳥來幫忙解決元昊大哥的事情?
無奈內心直覺上有一種排斥的力量,即使元昊大哥落入深淵,也絕不可以找小烤鳥去救。
為什麼不可以找小烤鳥?
就是直覺的不可以,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
「興慶府可是崑崙山腳下最大府城?據說李元昊是崑崙派弟子,前些日子我們才得知李元昊以『道家正宗』的姿態,向推行『三教合一』的上清派發出戰帖。」朱悅見獨孤漠陷入沉思,只以為她正在幫忙想對策,所以也沒注意她的情緒,繼續跟南皓雲討論。
「但是如果為了這個事情就把幫主關起來,既粗造又魯莽,癭相已經透過幫主控制丐幫多年,我不認為會為這種事情鬧翻。」
「對了!」南皓雲又想到了一件事情,用力拍了一下腦袋,叫道:「最重要的線索反而差點忘記了。」
「幫主似乎有一個致命的把柄落在『癭相』手裡,才會一直事事受制於『癭相』。」
「這把柄是什麼?」朱悅急切地問道:「難道幫主也犯了『戒之在色』的麻煩?」。
南皓雲搖了搖頭:「只知道是多年前的一件武林往事,無關桃花,其餘就不得而知了。」
「好吧,其餘細節,我們書信往來時,如果還有想到甚麼,麻煩再提醒一下?我們已經繞了城牆一周,也該下去了,再繞下去就會引人懷疑了。」朱悅提醒眾人道。
「漠姐姐,我看南大哥雖然為人忠義,有勇有謀,但武功似乎不怎麼樣?忠義之後被打成這個樣子,我們也替他打抱不平。」宜笑惋惜著說道。
獨孤漠笑道:「難得巫山雙煞安安靜靜聽大人講話沒有插嘴,現在又想出甚麼鬼主意了?」
「我們剛才討論了一下,可以叫阿青教南大哥我們墨家的劍法,雖然不一定可以打敗對手,但墨家劍法以防守見長,自保應該足足有餘。」宜修一臉正經地說道。
「哈哈哈!」南皓雲抱拳朗聲道:「謝謝兩位小仙抬愛,然而幫規嚴禁本幫弟子修習其他幫派武功,南八學藝不精是資質駑鈍的緣故…。」
獨孤漠以為他是謙虛,於是便隨口說道:「南大哥總說自己武藝不行,能否打一套拳法或者劍法讓我們瞧瞧,功力深淺,一看便知。」
南皓雲說道:「於內功心法,幫主有傳授完整口訣,但如果論拳腳棍棒,卻只有教授『太祖長拳』,我就打一套『太祖長拳』,請劍者指導。」
說完一個太祖長拳起手式,然後就在城頭上打起拳來。
「南大哥這長拳打的還真的是普通一般,如果運勁正確,訣竅到位,太祖長拳也是有相當威力的,並非花拳繡腿。」獨孤漠也不留情面,繼續說道:「阿青,你也打一套跟南大哥切磋。」
阿青抱拳之後,輕輕一個鯉魚躍龍門後空翻,立足之後也是太祖長拳起手式,接著一招一招打了起來。
朱悅問南皓雲道:「南兄是否有看出阿青這套長拳與南兄的長拳差異之處?」
南皓雲皺著眉頭,認真觀看,直到阿青打完,徹頭徹尾恍然大悟道:「善哉善哉,少俠這長拳,快慢有度,運勁有法,每一招都預留變招餘地,今日真的是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少俠這長拳,處處都考慮到實戰時候的情況,相較之下,我剛才打的那一套還真的只能在大街上賣狗皮膏藥時給大家觀賞用了。」
「雖然南大哥你謙虛說自己資質駑鈍,可是對於阿青的打法與運勁卻是一看便知道精隨。」獨孤漠笑道:「南大哥可有辦法照阿青這路數打一套?」
南皓雲哈哈一笑拱手,也是一個鯉魚躍龍門,照阿青的路數打了起來。
「南兄資質匪淺,看過阿青打一次,就已經學得七八分,顯然並不是駑鈍,而是沒有遇到名師。」獨孤漠說著吩咐阿青繼續指導南皓雲,自己拉著朱悅走到數丈遠處,悄聲說道:「小烤鳥,武功這回事,七成以上由內力修為來決定,我看這南大哥雖然有幫主傳授了整套口訣,但內力也是普通。」
「漠姐姐想拿《慕容帛書》中的丐幫內功心法來與南兄驗證?」既然獨孤漠這樣說,朱悅也猜到了七八分。
「正是,南兄與丐幫憨直的長老不同,資質甚好,因此無法用『桂枝神湯』這種『以神道設教』的方式,單靠治療心病來點化。我猜測是因為丐幫口訣在口耳相傳多年之後,可能已經斷簡殘篇,這也就是為何總舵中長老們苦練但無法突破的根本原因。」
「『以神道設教』?」朱悅笑著說道:「漠姐姐也明白這三教合一的道理?」
「這句話是寇老爹講的,本仙拿來賣弄而已。」獨孤漠揚眉說道:「意思是說,對於一般老百姓,與其用大道理來講半天,不如用鬼神之說,將大道理融入其中,如此老百姓自然就容易接受多了。」
「這樣講對嗎?」
「正是如此,但也必須要適可而止,過頭的話,就會需要另外一個柴榮來『捨己滅佛』了。」
朱悅見南皓雲已經吸收了阿青指點的太祖長拳,於是走到南皓雲身邊,拱手說道:「南兄,小弟我因緣際會,也能背誦整套丐幫內功心法口訣,卻從無印證機會。」
聽到朱悅會背整套心法口訣,南皓雲拱手抱拳說道:「朱少俠深藏不漏,智慮之深,實在超過我太多,但因為幫規限制,我不能將口訣洩漏,是否可以冒昧請朱公子朗誦,小弟我在心中幫忙印證呢?」
朱悅微微一笑,隨即開始朗誦起來。南皓雲卻越聽眉頭皺越緊,等朱悅背完,南皓雲一把抓住朱悅的手臂,驚道:「少俠這口訣,比起幫主傳授給我的,又多了三分之一而有餘。這…這…小弟有點弄糊塗了…!」
獨孤漠笑著說:「剛才見你打拳時運勁,內力實在普通,但是南兄又不是資質不良,因此猜想,應該是南兄學習的口訣乃是『斷簡殘篇』,因此請朱公子幫忙印證。」獨孤漠看了一下朱悅,繼續說道:「我請朱公子再朗誦數次,南兄你就自己印證練習,應該也會有奇效。」
南皓雲萬分高興,用心背誦慕蓉帛書版本的丐幫內功心法,與幫主傳授的版本交互印證,驚覺自己不得其門而入的障礙,竟然迎刃而解。
南皓雲驚奇萬分地說道:「我從五歲起就開始日日勤練內功至今三十五年,毫無進展。少俠補遺的這部分心法,無疑是十幾代丐幫高人的心得整理,剛才一邊背誦,一邊運氣周行全身穴道,就覺得丹田內力充盈飽滿。今天丐幫能得到這樣一份大禮,不只是我個人,即使全幫上下,肝腦塗地都不足以回報!」
可能是個熱血中年人吧?馬上他又兩行熱淚,數個躬身大禮感謝墨家一行人。
當日南皓雲回到丐幫,朝廷監視官叫去問話,南皓雲只講朱悅背誦唐詩,以及太祖長拳比劃,其餘自然絕口不提。
本來南皓雲練功就勤,得到了指點與完整版本的秘笈,武功突飛猛進只不過幾日,已經連續衝破數層障礙,到達了需要打通任督二脈的境界。
只是謎團一個接一個,本來獨孤漠只是想離開開封府散心,走著走著鉅子臨時交代她考察北方防線,可是在考察之後,卻發現契丹大軍很快就要發動全面進攻,宋軍這邊卻私毫沒有準備?!而鉅子交代要向泰山派拿的天書,也是甚麼都沒拿到,只拿到了一句謎語:「漫雪任王行」,而且還是五十年來沒有人能破解的謎。這兩件事情加起來,已經讓獨孤漠覺得頭大了,沒想到丐幫幫主已經失蹤三年…?!雖然說事不關己,本來可以不管丐幫幫主的死活的,可是,看南皓雲是個正人君子,而且自己又最敬重忠義俠士,這個尋找丐幫幫主的任務,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了。可是,丐幫幫主的武功也是非常高強的,怎麼說不見人就不見了呢?最麻煩的是把癭相也牽扯進來了…這號人物,可是真的能撼動她這個「八風不動」威名的人啊!
「姐!咱們答應了南大哥要幫他們找尋丐幫幫主的下落,而丐幫幫主最後一次現身的地點是保州的藥王山莊,所以,不管鉅子答不答應,我們都得去一趟保州了,對吧?」宜笑拉著獨孤漠的袖子,壓抑著內心的興奮詢問道。
「可別說,『殺破狼大會』就是在保州的中山靖王墓舉辦的呢!」宜修馬上拉住獨孤漠另一邊的袖子,央求道:「姐!那就順便去『殺破狼大會』,拿個武林第一高手頭銜回來,妳說這樣是不是很有趣呢?」
武林第一高手?靠自己的實力去贏得這個頭銜,這是獨孤漠心中最想要的事情了!只要能打敗各路英雄,那個甚麼「八風不動」的渾號,不用自己去堵所有人的嘴,用事實就可以證明。雖然如此,她並不是像宜修那樣說了就馬上行動的人,她靠的是感覺…此時的感覺,卻亂糟糟的,每一件事情都複雜,都沒有頭緒,而且好像背後都有陰謀?!
還是先不動聲色吧?
「妳們啊,成天就只想著玩!」獨孤漠其實心裡面也想著玩,她是真的想遠離開封城出來玩的!只是她需要承擔保護這一群人的責任,保州就在契丹攻擊的最前線上,可不像山東這邊平靜安全。「咱們還是先向鉅子稟告這件事情吧?而且,我也得先往大名府找惡智方丈,一下子多出這麼多謎團,每個謎團都沒有線索,實在是頭疼。唉!這一下子我連遊山玩水的興致都沒有了。」
頭疼啊!對於富家大小姐來說,麻煩的事情其實根本沒有解決的必要,就是整個打包當垃圾扔了,眼不見為淨。想到這裡,她有了主意,轉頭看著朱悅,微笑又帶憂愁地說道:「小烤鳥,這些謎團錯縱複雜,不要說去解開,光光想到就頭疼。現在煩惱到連好好梳頭,專心抝幾個金絲蝴蝶的時間都沒有了。可不可以全部交給你處理呢?解決一件事情賞你五兩黃金,這樣你說好嗎?」
漠姐姐帶著憂愁又泛著笑容交代的任務,朱悅滿滿的心花怒放與心疼憐惜,剛才還有的掙扎已經消失一空,哪有說不好的道理?連忙喜孜孜地拱手稱謝,心中暗下決心,就算徹夜不睡,也要認真思考研究該如何解決這一件又一件毫無頭緒的案件。只要漠姐姐開心,做牛做馬都是值得的…。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男人啊,不是死在眼前這一個美人關上,就是正飛蛾撲火似地前往下一個美人關的路上。此時魂兒都飛了的朱悅完完全全忘記了孔老夫子說的:「戒之在色」的諄諄告誡,當然也把神算子說他很快就要面臨殺身之禍的九難命數拋在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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