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游〉
2018-08-05
阿母的白頭鬃予透早的日頭曝甲金鑠鑠，頭一改發現阿母的白頭鬃時，阿母對伊感覺上驕傲的烏頭鬃竟然有白頭鬃出現，感覺有一寡鬱卒。想袂到才隔無偌濟年，伊規頭烏頭鬃煞予歲月染白矣。阿母坐佇鏡台前梳妝，攑一支柴梳捋頭毛，一手摸著頭鬃尾，誠細膩咧捋頭毛。熟練的共白頭毛縛做一丸頭摠，挈一个有水鑽的頭毛鋏仔鋏佇後擴頂，款款仔徛起來，行到便所抹一寡水，共毋聽話的頭毛安搭好勢。
轉去房間了後，伊佇衫仔櫥 內底揀啊揀，內底攏是伊去菜市仔買轉來的便宜衫褲，囥甲衫仔廚滿滿滿。阿母挈一領印有蓮花圖案的中國款式的衫，閣揣一領下跤有簡單花草圖案的淺色格子長褲，佇身軀頭前比來比去。閣全部櫼入去衫仔廚內面，重新揀一軀淺茄子色有細蕊花的衫佮紺色的長褲。阿母總是三心兩意，心頭掠袂定，袂當佇短時間內對外出的衫褲做出決定。這改，我誠有耐性，無講半句話，恬恬佇邊仔等。
等待阿母共伊揹幾若年的烏色袋仔揹起來了後，我綴著伊後壁出門。伊袂放心閣再檢查看覓敢有紮鑰匙，順紲看手機有紮予著無，總算安心的關門出去。
阮一路上攏無講話，恬恬的各自想家己的心事，行佇透早安靜的巷仔內。春天的日頭真溫暖，誠溫柔的照佇阮的肩胛頭。因為我長期佇海上做工課，慣勢海上燒熱的日頭，煞感覺春天的日頭輕輕的擽我的面皮，有淡薄仔癢。較早出門時，我攏揹較大的袋子，袋一寡佮意的小說、簿仔、鉛筆、翕相機、帽仔佮海翁、海豬的圖鑑。這馬兩手空空就出門，有淡薄仔袂慣勢，毋過，嘛感覺誠輕鬆。
阿母佇早市內底共阿婆買一束蝶仔花，氣味誠清芳，予人精神振作，閣買我上愛的潤餅𩛩佮青草仔茶。隨後就去車站，買車票了後，就去月台遐等車。月台有一寡早起欲去學校的學生囝仔，一手提英文單字簿仔咧暗唸，一手提早頓塞入喙內。
有一位坐輪椅的先生，靠倚過來，共阿母推銷樹奶糖，阿母連鞭對袋仔撏一寡錢出來予伊，共伊開講幾句，就共買來的樹奶糖囥到袋仔內。我知影從來毋捌食樹奶糖的阿母，彼寡樹奶糖一定會囥到袂記得。以前攏是我替伊解決遮的樹奶糖，抑是對殘障朋友遐買來的物件，毋過，這馬我嘛足久毋食嘛無咧用這寡物件矣。
火車進站了後，阿母寬寬仔行入去車廂內底，頂晡車內空位較濟，阿母揀一个倚窗的位坐落來，目睭瞌瞌眠一下，因為閣有足久才會到位。我佇阿母睡去了後，輕輕仔握伊的手，皮膚因為無做保養曝甲烏焦瘦，閣有一寡烏斑，手指頭嘛因為長年咧做家事有淡薄仔變形。頂一擺佮阿母做伙坐車是啥物時陣？頂改我開車載阿母出來，想𤆬伊看覓太平洋闊莽莽是啥物款，這片深藍色的大海充滿神奇的魅力，予伊體驗一下我佇海上的工課。
細漢佇傳統農村大漢的阿母，規工佮雞仔鴨仔閣有豬仔做伙，時常佇青翠的稻湧當中聽蟲鳴鳥仔唱歌，離海岸足遠矣，嘛對海的深度感覺驚惶。我用盡各種辦法，才真無簡單說服阿母佮我做伙到海上欣賞海翁。阿母看著船咧搟來搟去，會驚反落去，我的夥伴攏真熱情，講一寡笑詼分散伊的注意力。阿國嘛鬥幫贊牽著阿母的手行上船頂，規个航行過程攏陪佇伊的身軀邊，誠有耐性為伊做說明。
規船的人客中，有一寡人是頭一擺參加，嘛有一寡人客每年歇熱的時陣攏會固定出海看海翁，規船的人客攏誠樂暢的，毋過，敢會使看著海翁每一改攏愛看運氣。
會記持頭一改看海翁，佇搟來搟去的船頂，開始感覺頭眩目暗的時陣，解說員愛阮看兩點鐘的方向，佇海湧漸漸平靜落來時，看著頭前遠遠的所在，有一个親像水流柴仝款的物件浮出海面，解說員共咱講，彼是「抹香鯨」。伊差不多有十米到二十米長，外表看起來親像水流柴，因為伊真𠢕藏水沬，所以佇海面看著的機會毋懸。兩改藏水沬的中間，伊會佇海面上漂抑是寬寬仔泅水，時常有跳出海面抑是用魚尾叉拍浪的情形。
後來，我佇海上的時間愈來愈長，綴佇阿國的身軀邊嘛學著誠濟關於大海佮海翁、海豬的知識。紲落去的生活中，無論是真𠢕佇空中跳舞的「飛旋海豚」、身軀有一寡予海刺字圖案的「花紋海豚」、抑是熱情活潑的「瓶鼻海豚」佮「弗氏海豚」一个一个跳出我生活的海面。我總是痴迷這片親像藍色薁蕘仝款的大海，為著生活佇大海內底的海翁，我願意行閣較遠一寡仔。佇「沖繩(oo-khí-ná-uah)」佮「阿拉斯加」的海上，我拄著「座頭鯨」；佇冰島的船頂規身軀起交懍恂，啉船長準備的燒湯，戇戇仔等待凡勢毋肯探頭的海翁。
「出現矣！出現矣！」「座頭鯨」佇藍色的海面露出尻脊，in足佮意跳出海面、拍水、藏水沬，每一个動作攏真吸引人客的注目。我連鞭共逐家介紹關於「座頭鯨」的故事，成年的海翁會當大到十一點五米至十六米左右，因為伊胸坎的「魚鰭」親像真大的鳥仔翼，所以嘛叫伊大翅海翁。
in的身軀親像駱駝的尻脊仝款厚實，看著伊烏墨色的上半身會當簡單辨識出來。「座頭鯨」的頭殼佮下頦有真濟叫做「節瘤」的物件，嘛是in上大的特徵。in的尾鰭邊仔親像波浪，佇藏水沬的過程中時常會攑懸，這是逐家上愛翕相的畫面。根據季節的變化，座頭鯨會對寒冷的極地來到熱帶，經過幾千公里的遷徙，干焦為著予座頭鯨的囝仔有一个安全閣溫暖的厝。佮人仝款屬於「哺乳類」的座頭鯨，嘛愛經過懷胎十個月以上，才有辦法生一胎，座頭鯨阿母會共囝仔𤆬佇身軀邊照顧一年外，細隻的海翁才會慢慢仔離開in阿母，家己獨立生活。in活動的時陣攏是一雙一對活動，而且閣有洄游的片。果然佇十一點鐘的方向，閣出現另外一隻海翁矣。
遮爾大隻的海翁，予船頂的人客攏會使看清楚，伊頭殼的「節瘤」，喙鬚佮身軀的外形。逐家恬恬毋敢出聲，期待海翁會有跳出海面的精彩舉動。這隻海翁發出一寡聲音，噴出氣來，共尻脊弓起來，伊用大翅拍海面，一觸久仔又閣藏水沬到大海內底。逐家佇伊攑懸魚尾叉欲藏水沬的時陣，感覺足毋甘。過了一段時間，海面又閣恢復進前的恬靜，海翁已經沬到大海內底，佇阮的船下跤自由自在的泅水。雖然看袂到伊的身影，逐家佮伊相拄的時間親像一場美夢，藍色的海水閃爍爍，知曉in猶有其他不計其數的大海生物，自在的活佇這片開闊的大海當中，心頭著感覺一陣祥和佮平靜。
雖然大海的生態佮大自然的生態不時受著人類的迫害，毋過每改佇海面上，慣勢海湧的節奏，慣勢炎熱的日頭，慣勢活潑的海鷗，慣勢彼寡有時陣出現的驚喜，規陣的海豬抑是目𥍉仔就消失的海翁，攏會感覺心情誠平靜。岸頂的吵鬧佮齷齪，生理場的相爭，就親像海面上破碎的海波浪，心內嘛恬靜落來，袂閣踅踅唸袂停矣。
阿母嘛開始佮意這片大海，拄才海翁的表演，阿母看甲真歡喜。出海遮爾濟改，會使佇這片大海佮海翁相拄，干焦是予我佮阿母上大的禮物。
火車窗外的景色慢慢仔起變化，熟似的大山佮大水閣走來目睭頭前。火車愈來愈接近，就欲到位矣。阿母聽著廣播的聲嘛精神起來，誠上手的挈手機出來接電話，掩喙細聲講話，敢若是佮阿國咧講電話，佮伊約好等一下佇車站大門見面。
「阿姆，真久無見面矣，最近好無？」阿國行到阿母的身軀邊，共伊的手握著。
「嘛是差不多差不多爾，你咧？無出海的日子敢過了慣勢？」阿母輕輕的拍阿國的肩胛頭。經過遮爾濟日子，阿國的身軀頂猶是有一種海味，伊攏文文仔笑，佇海上生活慣勢的人，是按怎會慣勢佇陸地生活？
「上我的車了後，阮再沓沓仔講。你一定猶未食飯，我𤆬你去一間真有名的餐廳食飯。」
阿國開車的時陣攏慣勢共車窗拍開，遮的空氣無親像都市遐爾垃圾，海風一陣一陣吹入來車內，鼻到鹹鹹的海味，予我規身軀睏去的細胞攏活起來矣。車內底閣囥一張阮進前做伙去冰島的相片，阿國知曉阿母咧看彼張相片，歹勢的講，「彼是阮去冰島翕的相，彼時陣阮攏無閒咧翕海翁，煞真罕得翕家己，這張相予你留的。」
阿母挈過相片，目睭金金看，親像足久無共阮的模樣看予詳細。
我猶會記得彼陣佇冰島騎跤踏車的情形，搢風向前行，車輪嘛換兩改矣，除了佇雷克雅維克出海看海翁，閣行幾个所在。天氣串變來變去，對四面吹來的風予阮向前的速度慢落來矣。佇緯度較懸的國家，到暗時溫度會較低，阮佇荒涼的所在搭布帆，閣起火，煮一寡燒湯佮義大利麵。冰島的緯度、植物、生態攏佮阮無仝，誠恬靜，佇荒郊野外的暗暝，有時陣有一寡動物佮鳥仔的叫聲，四界攏暗眠摸。
阮圍佇爐火邊仔，感覺阮親像佇世界的中心，嘛同時佇世界的邊仔，阮生活佇現在嘛同時存在佇恐龍生活的古早時代。等阮慣勢遮的黑暗，就開始辨識天頂的星座，溫度嘛愈來愈低。感覺天頂的色水有淡薄仔變動，心內有小可仔激動，搝阿國的衫，興奮的講，「敢是極光？」
阮攑頭看天頂，親像是發動一場魔術表演，佮頭一擺佇墾丁追獅子座流星雨的心情仝款，非常激動。自天頂降落來親像青色百襇裙的極光，不時振動，親像是天頂的百襇裙當咧跳舞。洗浴佇青色的極光下，阮嘛牽手跳舞。暗眠摸的荒原予極光灑著金鑠鑠的魔法，阮干焦是唯一偷看著的暗暝天頂秘密的見證人。
人生敢有時間的存在？時間敢會堅凍？敢有永恆袂停的記憶？阮佇極光閃爍的暗暝，毋甘去睡。夜愈來愈深矣，極光漸漸仔無去，夜干焦無邊無際。
佇阿國介紹的餐廳食中晝，食飽了後，我陪阿母去便所，伊嘛沒講話，用水共頭鬃抹一下，順紲共衫褲整理整理。對便所出來了後，阿國牽阿母做伙行到停車場。天頂噴一寡雨毛仔，阿國連鞭共阿母遮雨，阿母笑講，「無要緊，落一寡雨毛仔嘛真好。」坐入去車內，阿國就放一寡音樂來聽。
「這是張雨生的歌。」阿母講。
「阿姆，你嘛會認得張雨生的歌矣？」
「是矣，較早嘛綴咧聽十幾年矣，這馬無機會通聽，真袂慣勢。」
以前猶蹛佇厝內的時陣，我誠愛放張雨生的歌，伊的歌聲就親像落雨聲仝款，毋管外口是出日頭抑是落雨天，伊的聲音攏佇厝內滴滴答答唱袂停。原本咧聽老歌的阿母，嘛漸漸仔慣勢張雨生的聲音佇厝內底行動，干焦是厝內的一員，阿母三不五時嘛也綴咧唱兩三句。阿國嘛真佮意張雨生，阮做伙的時陣嘛是有張雨生的歌聲陪伴。
「阿姆，你敢有看金曲獎的頒獎節目？」
「無呢，有一站無看電視矣，這馬我攏較早睏。」
「張雨生是今年金曲獎特別貢獻獎的得主，伊的阿母佮小弟做伙上台替伊領獎。」阿國共阿母講這个消息。
「嗯，若是伊會當親身徛佇舞台上，家己領這个獎有偌好。」阿母吐一口氣。阿國知曉阿母沒講出來的話佮心內的遺憾，就佇邊仔恬恬無做聲。
「張雨生若是閣活著，嘛已經超過五十外歲矣。伊的阿母一定誠艱苦。」阿母越頭看窗外，已經來到真面熟的海岸。會當看著清水斷崖危險的地形，駛車行佇山崁佮無邊的大海中間，親像飛佇天頂，頂面有巨壁千尺，下面有海湧萬頃，予人感覺心驚驚咇咇掣。
「阿姆，阮佇遮落車。」
佇等阿國停車的時陣，阿母徛佇邊仔欣賞太平洋寬闊的景色，山壁真崎，親像九十度對海底大漢起來，平均的高度有八百公尺以上，誠壯觀。山崁的岩石主要是青色的片岩、片麻岩佮大理石組成，伊的質地較袂風化崩去，所以會當徛佇東海岸千萬年。遮的海風真強，阿國提一領外套予阿母疊咧，「遮的風誠大，愛注意身體。」
阿國陪阿母佇步道散步，佇遠處的山頭會當看見雲霧，山崁下面有海湧不時拍上岸，佮呼呼叫的風聲，佇空氣當中不停的來回。阿母對包袱內底共蝶仔花挈出來，請阿國幫忙挈咧，閣共潤餅𩛩佮青草仔茶挈出來。阿母共遮的物件提佇手中，喙內踅踅唸，請阿國共花拋入大海底。兩人坐佇邊仔的石椅頂面，恬恬仔吹著海風，我佇邊仔毋忍心拍斷in的恬靜。
「阿姆，你閣會記得你進前佮阮做伙出海看海翁的代誌無？」
「會記得矣，彼當陣頭一擺看著你，你誠熱心共我解說誠濟海翁的代誌。」
「今年的大海嘛誠鬧熱，座頭鯨出現了幾擺，就是進前你看到彼个頭殼頂面有一粒一粒節瘤的大海翁。」
「啊，按呢矣。」
「這片大海閣有新的性命循環矣。」兩人順紲共潤餅𩛩分一半來食。
「阿國，你嘛愛好好仔保重，嘛去熟似其他的查某。」阿母共手中的青草仔茶啉煞。阿國文文仔笑，無講話。
「阿姆，等一下我直接送你轉厝。」
「免麻煩啦，送我去車頭就好矣，你猶有代誌欲無閒，趕緊去處理。每冬你攏專工陪我佇遮行行看看，按呢就夠矣，真多謝，嘛真失禮。」
「阿姆，你毋通按呢講，這是我應該做的，真歹勢，平常時應該閣較捷去看你的，後擺我紮張雨生的唱片去拜訪。」
佮阿國佇車頭送阿母去坐車了後，我留佇阿國的身軀邊，陪伊一站仔。伊的車佇市內無目標的踅來踅去，經過進前阮時常去的路線，下船了後啉寡酒的擔仔，以前做工課的所在嘛有新的模樣。伊共車停佇較早時常去的麵店頭前，猶是仝款叫大碗的榨菜肉絲焦麵，嘛會記得幫我點一份細的焦麵，頭家娘送一份滷味過來，「阿國，你誠久沒來矣，閣過一年矣？時間過了真緊。這盤滷味請你食。」
食麵食了，阿國開車轉去以前稅厝的所在，去冰箱挈幾罐麥仔酒，坐佇日式的走廊頂，誠久無見的來福嘛對我一直吠。
我佮來福耍一下了後，入去厝內看覓。走廊有掛一个海豬造型的鐵馬，予風吹甲叮噹叫，客廳的裝潢嘛是佮以前相仝，簡單的大海風格。幾張手工的椅條是用進前去海邊抾的水流柴做的，壁堵頂頭有畫藍色的大海，暗時天篷會變做發光的星座圖。阿國的工作室有囥真濟參考資料，排甲誠整齊，規壁堵的冊親像去沐著坱埃，桌頂閣囥有阮去冰島翕的相片，規間厝佇柔和的燈火干焦攏真恬靜。
我佇後尾埕看著阮紮去冰島的跤踏車，閣平排靠佇牆堵邊，互相依倚，干焦時間毋捌流逝過。我使用過的房間，內底嘛維持 佮進前相仝，毋過，一寡衫褲佮電腦攏已經送轉去阿母的厝矣。我誠佮意讀的冊，閣有貼當初標示佮意的文句用的利便紙，我較早毋知開偌濟時間寫的文章，阿國佮一寡朋友都幫我編輯做一本冊矣。牆堵頂面貼真濟阮佮朋友的相片，閣有真濟阮做伙去追海翁的相片，我佇內底揣著阮最後一擺出海解說的相片。
彼陣的日頭光佮所有過去的每一个好天相仝，海面的波浪光爍爍攏照佇阮的皮膚頂，阮的視力親像一到海上就雄雄變成千里眼，毋管是遠的抑是近的，一點烏影佮一屑屑仔動靜，阮攏袂放過。
阿國坐佇走廊，感覺伊有一點仔孤單，啉幾罐的麥仔酒了後，共跤頭趺屈咧，開始咧吼，一開始干焦細聲的吼，來福嘛趴佇邊仔唉唉叫，然後阿國的目屎煞停袂落來。我真罕得看阿國按呢吼，頂改是我拄離開伊的時陣，伊嘛是親像囡仔仝款嘛嘛吼。
我坐佇阿國的身軀邊，攬牢伊的肩胛，就親像無數个過去伊攬牢我的肩胛仝款，輕輕的拍伊的肩胛頭，細聲唱著張雨生的歌。知曉張雨生得到特別貢獻獎，感覺非常歡喜，經過遮爾濟年，閣有一陣人深深受伊的歌聲佮創作感動。若是我嘛會當佇阿國的身邊做伙看金曲獎，阿國是毋是就袂遐爾遺憾？
等到阿國轉去眠床頂睏去了後，我恬恬仔離開，來福毋甘我離開，吠了幾聲。吊佇走廊的鐵馬嘛予風吹動，叮叮噹噹叫。我坐上尾班車，準備轉厝，今暗阿母嘛一定真歹落眠。較早過生日的時，阿母總是會煮白煠卵佮麻油雞腿麵線，熟似阿國了後，阿國嘛會家己做簡單的雞卵糕紮來阮兜，做伙慶祝生日。轉到厝內，阿母嘛已經睏矣，客廳留一葩燈火，我看著桌頂囥一碗麻油雞麵線，內底有我上愛食的雞腿佮剝好的白煠卵，邊仔閣硩一張紙。
「查某囝，生日快樂，阿母一冬比一冬閣較老矣，你猶原遐爾少年。這幾年你過咧好無？無免操煩我，做你去追你新的生活。袂當對你說，我真思念你，我真愛你。」
我行到阿母的眠床邊，摸伊的手佮面，輕聲共伊講，「我嘛真愛你。」我握牢伊的手，想講，若是我閣活咧，這是我幾歲的生日？我雄雄過身嘛無佇我的人生規劃內底，我雄雄到一個失去時間佮空間的狀態，無滴滴答答催促的時間，嘛無日月年歲的分別，我親像佇深海內底泅水的座頭鯨，有時佇海面偷看抑是跳出海面，又閣藏水沬到神祕的海底。佇海底無時間嘛無距離，一切攏是慢慢仔無重力漂浮仝款，我會當了解閣較濟的海翁交談矣。我猶原深深愛著你，愛著阿國，嘛深深愛著這片大海，毋管時間過偌久長，我猶原袂當陪伴恁。凡勢座頭鯨洄游的時陣，恁就會當佇海風中感受到一屑屑仔我傳遞予恁的信息。
2018-08-05刊登在臺江臺語文學季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