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兩年以上的時間沒看《鱷魚手記》了。那曾是在黯夜淚流時，最能溫柔覆蓋我傷口的精神貼片。平時，我能解答對人生全部的疑惑，自信地微笑，不需要任何幫助；而周期性的某一天，總是在夜裡，卻會完全不相信自己提出的所有答案，只能緊緊抱著自己，痛哭失聲。大約二十五歲以前，四分之一個世紀，我過的是這種生活。
燒灼的靈魂冰陣不了，像火山，不忍肆溢他人，只好任岩漿流遍己身。所以喜歡《鱷魚手記》。夜裡，翻開第一面，一字一句開始讀起。水伶、吞吞、至柔、夢生和楚狂……最後到了小凡的時候，就已經因為情緒太過投入而疲憊不堪，像是隨著作者再囓骨噬心地痛一回。這時，只要讓自己睡著，等到太陽出現，又是對世事無所畏懼的金身。
要有高度的孤獨感和高速動力的大腦馬達，才能和《鱷魚手記》產生共鳴吧。而我都有。那時候。
後來我就變了，因為那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變了，這是真愛的魔力。變得很容易快樂，不再鑽牛角尖，也不再接夜晚獨自流淚的通告。變成一個很「正面」的人。以後會有機會描述這一段的。所以，當前天再度拿起《鱷魚手記》，再翻閱時，熟悉的感覺依舊，只是好像變成了另一本書，不再和我貼身密合了。
前面的這一切，是為我看了維中的《三明治俱樂部》之感言鋪路。原本進星巴克是要讀書的，結果啃了三明治之後，只想快點回家send一些文字告訴維中我的感動。對我而言，《鱷魚手記》的年代過去了，《三明治》才是真正的我自己。這麼說怪怪的，好像有些附會，還是把某些角色的個性強加在自己身上。但其實不是的，我所說真正的自己，是那種面對生活的態度和思考的方式，多麼像我記憶中的自己，我們是這樣子生活的。
像書中主角一樣，我們（不自覺地使用「我們」，因為只有在「我們」中，我才能感受到那樣的自己）生活在台北這個城市，擁有共同的場景和背景音樂，和所有台北人應該是密不可分的，可是事實上，我們和這個世界的關係，就像整本小說流露出來的氣氛一樣－－很不真實。常常感覺我們的生活和別人很不一樣，說不準確，明明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可是所關心的、所想的，卻和別人是那麼不同。一個人的時候，覺得自己大概個鬼或影子，不然為何和所有現實中的東西都無法有真實的觸碰；彼此遇在一起時才感覺自己是個實體，可以用言語互相傷害，深藏在內心的想法居然有另一個人說懂……真實的觸碰。
維中小說中這種不真實的感覺一直都存在。雖然都是現實的場景，卻感覺很不真實，這對小說而言不知是褒是貶。我想這是因為維中作為一個小說家，本身就太不像一般人的緣故。這樣的作者，說真的，無法寫出讓大部份人滿意的小說，因為品牌區隔得太明顯，可是，卻能寫出真正觸動少數人生命的作品，這樣又是褒還是貶呢？
然而我不能忘記的是：當我時而大笑，時而流淚，時而掩卷不語望向落地窗外時，透過這本書，我重新學會去感受這個城市的美好。2003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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