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首很high的聖誕歌曲,每回唱到它,就會想起聖誕節、聖誕願望,還有對自己的承諾。
那是雜事很多的一年,我們有四個人,共同擔任一個計畫的助理,每天都灰頭土臉地楚理一些瑣碎事。從春天到秋天,又從秋天進入寒冷的冬天,只覺得事情沒有做得完的一天,龐大的計畫和無效率的組織,當然又加上自己生活的種種,過得是無力又繁複。十二月多了,我在成堆的書卡面前發呆,今年聖誕,不能像往年般狂歡了吧?
從高二開始,我有一群固定的聖誕夥伴,我們說好以後每年都要一起過節,這樣的約定很簡單也很輕鬆,這十二年間,我從不必考慮要如何安排節日,對於別人的邀約是一概拒絕(不然就是歡迎加入我們),而我們的行程則是先在某個朋友家吃完各自準備的一道菜,午夜再到pub狂歡。那年總覺得什麼都提不起勁,連玩也懶,到二十四號下午了,誰也沒有打電話來聯絡,我也希望就讓我在家多分些書卡好了。就在這時電話來了:
「ㄟ,聖誕夜到了,怎麼辦?」
「大家有要一起過嗎?」
「有啊,就算其他人不行,我們也可以一起過啊!」
於是我們分頭連絡,意料之內地,大家都沒安排其他活動,我們就在兩三個小時內聯絡一堆人,各自做好打扮自己和準備食材的工作,一群久未謀面的朋友就相見了。
這個活動的原意是不想和別人在餐廳裡擠聖誕大餐,然而在朋友家的廚房和飯廳是真的很舒服的,隨著個人準備食物的不同,有時會有酒喝,有時有蛋糕,第一年時三個人不約而同帶了烤鴨,火鍋更是年年都不可或缺的……酒足飯飽看完電視後,就是我們上街逛逛的時間,那年,我們去了La sourse。
Gay bar的氣氛是我熟悉的,gay分為很帥和看起來變態兩種,不過都一樣是gay,沒有一個會多看我一眼,我也樂得在自在的環境下,拿著酒瓶、隨著音樂亂動,這也是我一直以來跳舞的模式。因為不是一個「對象」/「目標」,可以旁若無人地,把跳舞當成是一種發洩,而非展示。我在舞池裡微醺地擺動時,DJ放了張振嶽和李心傑的那首「自由」:
說愛我 說愛我
難道你不再愛我
我的淚 滴下來
你從來就不曾看過
也許同志的愛情比別人艱辛,也許自由真的是眾人所渴望,舞池裡貼在一起的我們,都開始跟著和,一個比一個大聲,我聽到身邊所有的人,用盡他們的力氣,深深地,從心裡傳出來吶喊:
為什麼 為什麼
愛情讓人變沉重
沒有人告訴我
原來不是我想像
這是難得的經驗,對照平常單調的工作室生活,眼前的一切像是場夢,震天價響的音樂和迷幻的燈光下,我們仰天大喊,笑中帶淚,好似信仰著什麼,又領悟了什麼;我們又蹦又跳,把心中明明無力負擔又積壓已久的東西一股腦釋放出來。那一瞬間,我真希望一整夜都放這首歌,心中好長一段日子以來的陰鬱正在被治療,那些不流動的、那些沉積的,因這源頭活水而清靜、明亮起來,短短三五分鐘的歌,我已變了一個人。到最後,我確定我是笑著唱的:
不要回來
你已經自由了
我也已經自由了
沒有想到,在這灰撲撲的日子中,能夠有這幾分鐘的宣洩;也沒想到,這樣的一個缺口,可以釋放那麼長一陣子的緊張無力。我覺得自己是再度成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更驚訝原來前面的生活是這樣死氣沉沉。從此,我答應自己,不要再緊繃,不要再過無意義的生活,我要隨時記得那跳躍著的自己、大聲吶喊的自己,如果有任何人傷害了我,我要當著他的面告訴他:「不要回來/你已經自由了/我也已經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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