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我就在中餐老師關愛的凝視下,過完了一年級。
二年級的課程,除了有依舊煮不完的菜、還有更多考驗這我粗線條神經的課,雖然讀的不是旅館,但仍然要學鋪床疊被,鋪個床有什麼困難的?有的,因為我早上起床從不折被子,都是讓它癱在旁邊像團泥一樣。我們不僅要鋪床單,還要讓它像飯店裡的一樣,看起來連一條縐折也沒有。而且還不是鋪個一層就好,床單、保潔墊隨便加一加,都要弄個三層。我雖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但要我單手抬起一張雙人床墊、再用手刀把床單「切」進去,也讓我汗流夾背。再來就是學中西餐桌的擺設,西餐不同人數用餐,刀叉和杯子的數量都不同,兩人份的餐桌,就要六個杯子和十二支以上的餐具,老師還會告訴妳:餐具擺放要離桌緣「一公分」,是要拿尺來量嗎?那中餐餐桌應該會簡單的多吧?我們中國人吃飯,一雙筷子走天下,才不像他們大大小小的刀叉一堆。但是中餐桌卻是那種……只有在飯店才看得到的,十人座的大圓桌,而且很不幸的,它還是結結實實的木頭桌。我要從遙遠的教室那端,把桌子「滾」到指定的地方,圓桌真的一點都不大,只比我165的身高高上一些,那不到165的女生怎麼辦 ?
二年級,我也從學校宿舍搬了出來。雖然室友人很好,可以忍受我會說夢話,在夢中會哈哈大笑的種種癖好,但我還是想一個人住。
和其它的同學合租了一幢三層樓的透天房子,花蓮的房租便宜到我都要流淚了,我的一個房間一年租金是三萬元。一樓是客廳,二、三樓各有三個房間,我對門住著一對情侶、旁邊房是一個不常回家睡覺的男生。我有自己的電視、冷氣,媽媽幫我寄來了熱水瓶、烤箱、電磁爐,我自己買了和室桌、和室椅、小地毯,自己做了一個小佈告欄,還有跟著我流浪天涯的NB。除了要共用衛浴以外,家裡像天堂一樣。
我很常在深夜跟阿本在線上聊天。
多半是我看完了電視、洗完澡、也看了一些書,通常旁邊會有一瓶不太貴的葡萄酒或海尼根,一邊喝著一邊聊。如果真的累了,那就通電話或是用skype。白天的時候,我打開信箱就會收到阿本的e-mail,有時是簡短的幾句話:吃過飯了沒、今天天氣會變冷之類。有時阿本出差不在台灣,也會寫mail給我。
最常通電話的時候,就是下班要趕去上課時。妳停好車、走到販賣機前,打電話給我。
「妳說我今天要喝什麼?」妳問
「嗯…今天天氣有點冷,熱的阿華田好了。」我說
接著就是投幣有飲料掉下來的聲音。
有時候我會說:
「妳很久沒吃水果了,來補充一下維它命C,喝葡萄多好了。」
不管寒冬溽暑,妳都是打電話給我問我要喝什麼。
每當看見販賣機,妳就會想起我的聲音。
有一回,我們吵了架,那天妳沒打電話給我問說該喝什麼,卻看著販賣機愈來愈生氣,它突然變成了我,那沒有生命的機器,好像就是我對妳冷淡的態度,所以妳狠狠踹了販賣機一腳,而教官很不幸的像鬼一樣站在妳身後,妳被記了一隻小過,原因是「損毀公物」。這件事讓我笑了很久,可是事情發生的當下,妳可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唯一記得有一回陪妳去上課,我穿著小短褲,那時是留長捲髮,過了半年不見,妳幾乎認不得我。在妳去上課之前,妳帶我去看飛機。就是那個很多情侶都會聚集的空地,妳從背後環抱住我,我們像傻子一樣頭抬的高高的等飛機經過。
「我每天來上課,都會有一架港龍從我頭上經過。」妳說,
我輕輕點了頭。
「每當我看見這架飛機,就表示我快到學校了,等一下就可以打電話給妳。」妳緩緩的說著,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妳愛上了港龍,那每天都會經過妳上空的飛機。
我微笑,享受躺在妳身上的感覺。
那個晚上,我們在揚風廣場手牽手,在不知明的雕象旁邊坐下。我乖乖在原地等妳下課,抽著一隻又一隻的菸。
這是唯一一次陪妳去上課。但在妳離開以後,我獨自去了三四回。
「喂~~妳在發什麼呆?」彤的臉突然佔滿我的視線,
「沒有,就恍神了一下。」我說,
我在彤租的小套房裡,今天是星期六。像每個無所事事的星期六,我等著彤下班,或是她排休假,我們可以一起到戶外走走。彤很喜歡去淡水,我也喜歡這個地方,不是說有什麼特別好吃的食物,但就是會想來這裡。
她牽著我的手,在人來人往的老街上。
有時候我不禁在想:是要跟一個和自己很像的人在一起?還是要跟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我和彤很像,某個部分而言。我們總是看著對方的表情就知道要幹嘛,餓了還是累了,總是對方說完一句話,就知道下一句想說什麼。我們互相依偎,也接受對方某些缺點。這也許只是一種生活上的默契罷了,但也算難得了。
至於妳,親愛的阿本,我們不僅不活在同一個池子裡,根就是不同物種的生物。妳沉默、細心,妳總是靜靜聽我說話,妳遇到不滿意的狀況也不會立刻發作,換做是我,早就氣到要掀桌子走人了。
回來台北的時候,我就像斷了音訊。妳會很自動在我上火車前打給我,提醒我台北天氣變冷了、要記得買東西上火車吃之類的話。在我到台北以後,妳就將我還給彤,其實我從來都沒有設身處地想過,這樣的週末,妳都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度過。
我承認,我是個自私鬼。
本文已同步發佈到「慾望城市」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