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天才接到妳一通電話。妳說:「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
妳說:「醫生叫我要每隔兩天就回來做復健。」
妳說:「我現在天天都帶著拐杖坐計程車上課。」
妳不約我見面、不說太多關於妳的傷勢,都只是輕輕淡淡的帶過。
又過了一個月左右,妳放了拐杖,終於約我出來。
一樣、西門町。
我們走在人稍微比較少的小巷內,我想仔細看看妳:妳頭髮長了沒剪、臉頰也凹了些、最大的改變,就是原本健步如飛的妳,現在微微跛著腳在行走。但是好勝又自尊心強的妳,臉上完全沒有不舒服的表情,愛逞強的大人。
我們同樣在咖啡廳裡坐了下來,通常,我們只談風月,談書、談未來想做的事,很少聊到我們彼此的另一半。我們都把對方放在一個虛無飄渺的位置,見面像是施打毒品一般,補充面對現實的力氣。是因為這樣,所以就算我們這麼貼近對方的心,還是無法在一起?
妳的藍星和我的碧絲夢依舊在菸灰缸裡燒個不停,像是要把我們的過錯都燒盡,然後再吹一口氣,讓它灰飛煙滅。
「老大,她有好好照顧妳吧?」我問,
「有,但她還是一樣要輪值大夜小夜,很忙。」
「嗯。」話題很簡單的就結束了。
走出咖啡廳,天空剛好下飄落雨絲,
一點一點落在頭髮上。
「妳為什麼不讓我去看看妳?」我又問,
「沒什麼,我只是不想讓妳擔心。」
我丟下手中的菸,跨著步子就要往前走去,完完全全忘記妳才剛開完刀的腳。妳在我身後愣住了,誰也沒想到我會這樣對待一個病人吧。一秒、兩秒,我聽見心跳的聲音、聽見喧囂的人聲全退去。一步、兩步,妳小跑步著過來,拉住我的右手。妳的眉頭皺了起來,額頭邊緣有汗滴,我才突然意識到妳是拖著剛開完刀的腳跑向我,一瞬間,我的臉上盡是慚愧。
妳停了下來,沒有生氣,沒有任何不悅,
「醫生交待我不能跑步,多跑一步需要多一個月復健,
我剛跑了七步,所以還要再多七個月。」
我看著妳,有種模糊的悲傷,
卻找不到正確的詞彙來說明。
妳是我,跛足的天使。
我的電話響了,是彤打來的。
「妳在那裡?」彤問,「我…我在西門町啊…」
「喔,妳一個人去走走?」「對啊!」
「那妳在西門町的那裡?」「我在萬國百貨附近。」
我故意說了一個離我現在位置很遠的地方,想混淆視聽,因為我從彤的口氣聽見不尋常的氛圍,我的直覺一向很敏銳。
「我去找妳。」彤說完就掛上電話。我好像當場被人打了一巴掌。
「彤她現在也在西門町。」我說,「她不是在上班嗎?」妳問。
在小巷子裡,我鬆開握著妳的手,正要往我剛說的方向走去,
而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停好車,脫下安全帽。是彤。
「如果有一天妳和她遇上了,一定有一個人會倒下。」
不知道何時我說過這麼一句話。
我朝著彤走去,妳馬上轉身拐進九五唱片行裡。
彤牽著我的手走了,她沒有看到妳。
像帶著戰利品一樣的走掉了。
而妳在之後的三天寫了近十封的mail給我的朋友,
詢問我的狀況。
本文已同步發佈到「慾望城市」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