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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1 08:07:29| 人氣21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7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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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2/1
〝我不太喜歡工作,所以都會儘快寫好出去玩。〞能被允許說這種話,也適合說這些話的恐怕只有村上龍。摘自《69》導讀
寒假期間,只能善用兩堂之間的空檔躲在附近的咖啡店裡讀書。對我來說,工作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藉口,當有人問我:您從事什麼行業?我可以毫不猶豫的說:教孩子下圍棋。如此我才可以自由自在地閱讀和寫作。
2007/2/2
最近喜歡來這間有小閣樓的咖啡店。低矮微暗的閣樓空間有一種躲藏的感覺,躲藏意味著溫暖、安全、停息…,像一種暫時消失的魔法。一個人對空間的感覺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改變過,或許性格的源頭就是空間的感受。
四個高中男生把這裏當成K書中心,耳朵掛著耳機,嘴唇微動帶著一點節奏感,不知道是隨著音樂哼唱,還是背書…
2007/2/3
今晚我們這一家子吃潤餅。〝這一家子〞意味著〝我是當家的〞,但其他的民俗節日,對我而言都沒有這樣的感覺。過年回三重老家,是老媽當家。圓宵、端午、中元、中秋跟平常的日子沒兩樣。
我對〝當家的〞這種角色扮演的渴望,似乎源自於童年玩扮家家酒的記憶,那時候我是當真的,是永遠爸爸,記憶中沒有人會跟我搶這個角色。
2007/2/4
還早,鑾去吃尾牙不會太早回家。走過平時吃早餐的連鎖咖啡店,我很少在夜晚走過這裏,橘黃色的燈罩下,撒落黃金粉般的燈光讓我著迷。進去吧!喝一杯熱可可也好。
金黃色的柔光撒在書頁上,文字似乎更加柔美。不知曲名的輕柔音樂,伴隨著客人間的交談聲、碗盤碰撞聲,以及大大小小偶然發出的聲響,給我帶來一種安穩的陌生。
2007/2/5
中山北路七段底有許多需要爬坡的巷弄,我們並沒有特定路線。某棟別墅門前的紫花、一家躲在巷子裡的餐廳、一條寧靜優雅的小巷,可能就是指引的方向。有時候,走到某個巷底想探一探究竟,卻引來一陣惡狗狂吠,鑾對這一幕最感恐慌,這就是禁止通行的號誌…。我們喜歡這樣,像電腦鼠走迷宮一樣,一邊探一邊走,最終回到老鼠窩。
20007/2/6
當環境已經和你十分一致,或是你已經能夠適應這個環境。那麼,環境就立刻對你不再有益,你應該離開它。摘自紀德《地糧》
最近一些老師頻頻出狀況,突然擠進很多課。
代課其實很有趣,我也喜歡這種臨時性有限期的工作,或許是比較像打工的心情吧!一些已經教了一年多的課反而覺得困惑,雖然駕輕就熟,但是卻又索然無味。
2007/2/7
台北市青少年育樂中心大樓後方,隱藏著一間日本時代遺留下來的古蹟 -- 東和禪寺。當年稱為曹洞宗大本山別院,寺內很幽靜,依舊維持著日本禪宗風格。(台灣的佛寺總是有抽籤問卦、點光明燈、消災祈福之類的複雜活動)
大殿的右側放置一台投幣式的自動咖啡機,中午我在這裏落腳,投入二十元硬幣換一杯咖啡,坐在亭台上讀小說。
2007/2/8
上課時小一、小二的孩子很喜歡糾正我的發音,大一點孩子反而不會,或許是剛入學的孩子常被老師糾正發音的關係。
我的中文輸入是採用注音,剛開始時非常的痛苦,搞不清ㄤㄥㄣㄢ、ㄓㄗ、ㄕㄙ…最後我還是靠記憶的方式(非糾正發音的方式),學會注音輸入法。最近讀大江健三郎《如何造就小說家的我》,才知道他也有這樣的問題。
2007/2/9
既然小說家的創作生活將永遠持續,那麼如何掌握長跑技巧就關係到整個創作生涯的成敗。…長跑型創作之所以被認為最幸福的類型,那是因為他們的人生在成為小說家之前有一段充份的準備期。摘自大江健三郎《如何造就小說家的我》
有時候起步過早的作家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如果50歲開始寫,能寫到80歲,我想這必定是最幸福的人。
2007/2/10
嘉漢每個禮拜回來會撥空到胡思二手書店,寶姐經常請他幫忙整理書。一些剛從客人手中接過來的書,需要分類找出屬於店裏要的書(文、史、哲、藝術),再依書況估價。
這樣的工作常讓他發現一些好書,剛才他帶回大江健三郎《聽雨樹的女人》、蘇珊‧桑塔格《在美國》的英文版、三島由紀夫《禁色》的英文版、一本法文字典。
2007/2/11
嘉漢說:看到書名Forbidden Colors時,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坂本龍一《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俘虜》的電影配樂,再看作者Mishima才想起原來是三島由紀夫《禁色》。這是很有趣的發現,就如大江建三郎說的,透過閱讀各種不同語言的翻譯,在腦中轉換與搜索共同的象徵的過程中,可以發展出自己特有語言。
2007/2/12
芳萱大二了,我請她把小時候玩的樂高割愛給我。
寒假參加圍棋密集班的五個孩子,我分給他們每人一匹馬,下課時間可以組樂高,他們都想組成馬車,我把重要的配件(盾牌、刀槍、長矛、輪子、士兵、馬的戎裝)做為獎賞,表現好的可以優先選擇配件。我告訴他們這匹馬每天可以帶回家,隔一天再帶來,就像他們的最豪華的坐騎一樣…
2007/2/13
他的鼻孔內有很多毛,看上去仿佛有兩隻很小的老鼠在他的鼻孔裡。摘自馬克‧海登《深夜小狗神秘習題》
書中這位高功能自閉症的孩子還特別聲明,他從來不用比喻的,只有千真萬確的事他才會說。讀過這段話的隔一天,我就用小剪刀把鼻孔前的毛,剪得乾乾淨淨。
你經常跟小孩子玩,看起比較年輕。不!我只是不想嚇到他們而已。
2007/2/14
五個孩子每天高高興興地帶著他們的馬來學圍棋,期待我能再給他們更魔幻的配件。
孩子們一進教室就小心翼翼地把馬放在白板下邊放板擦的槽溝上,五隻馬排成一列就在他們眼前,或許會分散他們上課的注意力。但是我卻覺得他們的臉上抹一種神密的微笑,好像他們的馬會偷偷賜給他們神力,當然這一切都是透過我巧妙暗示的結果。
2007/2/15
忙碌的寒假,明天就結束了。幸好哲維請小胖來幫忙。
把學生交託給為小胖,坐在教室角落休息。感覺在頭皮或在腦漿裡有一股昏忽的氣流在翻動,經過這一番勻攪之後,腦漿的能量就會處於一種均濁的狀態。也就是腦漿的某一處,因為過於活躍之後產生的疲憊昏氣,經由複雜的腦波均散出去。在這個處理過程中我會無法克制的昏睡。
2007/2/16
老媽九月出院後,身體狀況一直維持得平穩。今年可以正常過年。
去年在醫院過年,除夕前一天老媽才從急診室轉入病房。在醫院裏渡過除夕夜有一種淒冷的寧靜,尤其在深夜走過病房前的長廊,經過一段長長冷清路,讓你感覺有如幽魂正在找一處落腳之地,最後找到角落一間便利商,在那裏吃一碗熱乎乎的泡麵。我倒蠻懷念這種感覺。
2007/2/18
他感到一個個和絃重複從他手底下流出,而雖然每一個和絃都是前一個和絃的重複,但又各自不同,每一個都包含著一個新的迷,暗示著一個新的世界 --- 一個說不定更好的人生。摘自安卓‧庫魯梅《陌生語言的樂音》
外頭下著細雨,讓入夜以後的巷弄更加冷悽。坐在窗台邊,聽著貝多芬降E大調鋼琴三重奏,想找這一個新的迷。
2007/2/19
我們這年紀的人臉皮開始鬆弛,沉睡的時候臉皮會坍塌下去。翻過身來一眼看去就知道鑾已經醒來,我說的〝一眼看去〞那一剎那,鑾也睜眼睛。
其實,這輩子我根本沒機會在清晨醒來看到鑾睡得甜美的樣子。平時她都比我早起,放假的日子才有那一剎那,而我已經知道她睡飽了,我們談起換一間小房子的想法 -- 一間開放式的小房子。
2007/2/20
如果人生盡頭是有返始這回事的話,我深信我將會把所犯的錯誤再犯一次 -- 但是以一種新的方式。摘自《陌生語言的樂音》
我們又想搬一次家,如此這個家就可以返始,這將是結婚後的第九次搬家。這個家的歷史就從帶著鑾逃離三重,這一段主旋律開始,每三~五年就返始一次。搬回台北滿五年了,又到了需要返始再變奏的時刻。
2007/2/21
人老了,擁有的東西要愈少愈好。當然我並不是一個苦行者,所謂的〝愈少愈好〞是簡約、精巧,返始年輕人追求的個人空間感。其實,就像小孩辦家家酒,完全可以經由自己創造出來的家,就像一個家的戲仿 -- 孩子堆樂高玩具的家。
一個沒有隔間的開放式小空間,這樣的空間設計就是我們返始到孩童時期,想像一個家的最單純模型。
2007/2/22
我們在淡水一家Bigton冰淇淋店裏歇腳。
鑾去櫃台點餐,嘉漢在讀一本法文書。我拿出石黑一雄《別讓我走》,翻回前天看過的第二部,重新再看。石黑一雄這種緩步迴繞的敘述方式,只要一終斷閱讀,要再重新爬進書頁裏,有如爬入沒有重鋪過的床,你需要一再地調整姿勢,等著再度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之後,你就不想爬出來了。
2007/2/23
從窗台望下,樓下菜攤老闆正高舉著香。靜默,一拜,靜默,再拜,靜默,三拜,我想他許了三個願。或許他每年都背同一套台詞,拜拜只是一種敬畏鬼神的形式而已,怕越乎民俗常規,遭鬼神懲罰。最後以一長串的鞭炮聲驅走雜想,回歸現實。
我總覺得人在這種情境下,不可能有什麼想像力。沒有想像力的願望,不會有願景的力量。
2007/2/24
她的順從就跟她的驕傲一樣,同樣令他感到招架不柱。摘自符傲思《法國中尉的女人》
隔壁桌的三個女人從下午茶吃到晚餐,一個說:老公欠我五萬元…,他現在還不敢在外面亂搞…。語氣中帶著傲慢與鄙視,像是抱怨丈夫無能的女強人,可是繼續聽下去,你又會覺得她們很順從。
在咖啡店裏,這一族群的女人交談的音調特別的刺耳。
2007/2/25
我所夢想的,是一種平衡和諧的、純澈清淨的、安祥的、無擾無憂的藝術;對那些與心智為伍的工作者…或是文學藝術家而言,它是某種柔軟安適的東西,某種足以舒緩心智的東西,某種類似於一張可以讓人忘憂解勞的安樂椅…摘自拜雅特《馬蒂斯的故事》
才七點多,卻覺得夜來得快又深,或許是喧嘩過後必然的寂寥,一種徒勞的感受。
2007/2/26
小學生開學的第一天,就是我們這行業(無意中竟然承認我歸屬這行業)開工的日子。經過一段長假之後,我就像庸俗的布爾喬亞族,帶著一種類似軍人收假回營的心情出門,走在大馬路上卻又湧上一種重新擁抱工作的新鮮感。
記得有人說過:工作幾乎是一種布爾喬亞專屬的理想,貴族是不會以工作為貴的,而貧窮的工人更是厭倦工作。
2007/2/27
有時候要為了好故事而讀一本書,不要像那些挑剔的勢利讀者那樣。有時候則要為了文字,為了作者的語言而讀一本書,不要像那些保守的讀者那樣。摘自史蒂芬‧金《勿忘我》
這本書是初五在淡水的河堤邊,一家叫〝有河Book〞的書店買的。一本將近六百頁的小說我是不會隨意出手買的,當然是為了鼓勵這種有獨立思想的小書店而買。
2007/2/28
被重感冒附加嚴重的腹瀉,折騰了一整夜。
國定假日很多診所沒開,只好去找那位老醫生,這個時代的老醫生看起來就像修補匠,他用一指神功緩緩地敲著電腦按鍵,就像是老人家對後輩小子的輕輕指責。
睡了一整天總算恢復一點元氣,在鏡子面前,像夕陽一樣,做出一個柔弱無力的微笑,好久沒這樣對自己笑了,感覺卻是燦爛無比。

台長: 晚期風格〈書醫朱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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