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8/6
雨後殘留的雨水從日式房舍的屋簷一滴一滴落下,打在雜草上的水滴彈了出去散成更小的水滴,聚了一灘清澈積水。
少女坐在走廊,伸出雪白的小腿攔截著水滴,冰涼的水滴打在腳上令她感覺微癢,呵呵地笑得清脆。
少女抹去腿上水珠搓了搓臉,臉蛋兒益發清秀可人,她望了望水中倩影,明眸閃爍著光芒,不禁紅了臉,對倒影微笑。
2003/8/7
昨天的日記是摘自嘉漢最近寫的短篇小說裏的片段,稍做裁剪成了150字的短文。
這個影像早在嘉漢還沒出生之前,就已經在我的腦子存放很久了。
當嘉漢拿著小說請我幫他校稿時,猛然看了這一段讓我嚇了一跳。什麼時候,我腦中的影像就像電腦下載圖片一樣傳到嘉漢腦中。
嘉漢說他不相信這畫面是我遺傳給的,而是自己神來一筆寫出來的。
2003/8/21
下班時已經天黑了。
上個禮拜還看得到晚霞,或許是上上禮拜,因為當時東邊同時可以看到半圓形的月亮,那就是七夕左右的日子。
小時候盯著牆上的大鐘看,想看清礎分針是否在動。就像玩123木頭人一樣,轉頭盯著的時候,一切是靜止的。下次在轉頭的時候還是靜止,但是你知道他們跳了一大步。
原來時間一直在跟人們玩123木頭的遊戲。
2003/9/7
有時候,記憶會不經意地氾濫成災,當洪水一退卻又乾枯到什麼都想不起來。
一但生活進入慣常的軌道,記憶就會乾枯。這就叫做回歸現實嗎?
現實就是一直在對付一些老是發生的基本錯誤,當你不小心按錯鍵,檔案就會被電腦吃掉。然後,你想重打那一篇剛消失的文章,卻發現記憶此時是乾枯的。
就像轉醒瞬間,逃離的夢。
2003/09/27
星期六又到了,中午過後,小朋友期待了一個禮拜的說故事時間,總是準時的開鑼。
我仿彿在每個小朋友的頭頂上,看到騎著掃把的巫婆、笨笨的國王、送禮物的聖誕老公、南瓜馬車、馬戲團的小丑、英勇的王子、待救的公主、可愛的動物….。
這就是孩子們的真實世界,白天會想到、晚上會夢到的世界。
2003/10/01
就是今天,一年了!被我拋棄的城市和朋友,其實並沒有離我很遠,只是斷裂而已。
在腦裏散落一地的人生拼圖中,我輕易地揀起這片崩落沒不久的拼圖。只是驚然發現這片拼圖竟是如此的小。
20年佔去我人生的一大半,但是人生的圖像並不依照這個比例來畫,而像電腦的壓縮檔一樣,反覆又簡單的圖像將被壓縮成簡單的幾個符號。
2003/12/12
冬,一種熟悉的感覺。來得太突然,又覺得陌生了起來。
在輕晃的搖椅上,閉上眼睛吸進一口冷冷長長的氣。
我猜,這陌生來自於忘記。
忘記,身處何處。
忘記,年齡、身份。
忘記,明天該做什麼。
忘記,喜怒哀樂。
忘記,思考。
只剩下單純的感官,敏銳的察覺周遭任何的變化。難怪瞎子的聽覺、觸覺特別敏銳。
2003/12/22
回新竹看老同事。一年多了,好快!在時間的橫軸上,好近!但它卻被我丟進記憶的黑洞裏,好深!在記憶的縱軸上,好遠!
我回來,只是像打開電視,繼續看一齣好一陣子沒看的連續劇。剛開始有點期待,兩三幕熟悉的畫面出現後,故事馬上又接續了。一樣的舞台一樣的角色,一下子就看膩了。
關掉電視吧!在回程的車上睡著了。
2003/12/23
我在胡思亂想中:
我現在所處的,是我所建構的虛幻。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沒有所謂的現實。
『現實』只是一群沒有美感的人、沒有想像力的人、極欲忘卻心中恐懼的人,建構起來的集體虛幻。
對我而言,如惡夢一般。
2003/12/26
做了一個夢:
在森林裡迷了路,走著走著發現四周充滿彩色的霧氣,一時之間失去了方向。
別無選擇的仰躺在地,發現地上軟軟的,身體慢慢的陷下去。驚覺被吞噬的危險,硬生生地把挺起腰來,想將上半身抽離。
正在此刻,眼前的雲霧擄獲了所有的注意力。
彩色的雲霧不停地聚散,漸漸幻化為女孩的臉。一切竟是那麼的清晰。
2003/12/29
嘉漢要作口述歷史的報告,我述說著老爸和我這兩代的〝歷史〞。
老爸那一代的記憶雖然是殘缺零碎,我卻清楚的看到他身後的大時代背景,日據時代、二次大戰、光復、228、白色恐怖...
到了我這一代背景變成,電器、汽車、計算機、電腦、資訊、網路、手機...
無情的科技淹沒一切,找不到生命的留痕,成了沒生命的歷史。
2004/01/16
或許是更年期的老人了!
衰老的細胞無力承載繼續插播進來的新記憶,甚至連陳年的老舊記憶,也像屍水一樣從皺摺的細胞膜逆流出來,不同顏色的記憶屍水混雜在一起,在體內亂撞,不按時序地在衰弱的腦子裏混合重組,像看一本現代意識流的小說,搞不清現實或是虛幻。
迷留在時空被腐蝕的屍水中,找不到回家的路,飄浮....
2004/01/17
走著走著不知何時混在一群老人中。以為回到了50年代,跟著一群穿盛裝的大人走在街上趕著去拜年。
才想起他們就是來參加街友尾牙的流浪漢。
身上穿著:打摺的西裝褲、老式的黑色皮衣、亮亮的黑皮鞋…,這一身行頭可是三十年前決定流浪渡餘生的時候,為自己留下的名牌衣褲。
混在這群人中,我反而比較像50年代的流浪漢。
2004/01/20
回三重老家打掃。
實在不忍心不稱之為〝老家〞,必竟每年還在這兒過年,這幾年只剩下吃個年夜飯就走人的空屋。真正的老家在我結婚的前一年就改建成這間四樓的公寓。
老家班駁的牆上還留著幾條被洪水淹過浸泡後筆直的界痕。地上有五位小孩追跑的身影留痕。陰暗的閣樓上藏著我偷丟上去不敢見人的考卷…
老家早就消失了。
2004/02/20
這個城市籠罩在陽光永遠驅不散的薄霧裏,我正迷走在到處都是舊官舍的齊東社區的幽靜巷底。
在老樟樹下,抬頭望見一條條從葉縫間鑽出的陽光,是因為有霧。其實這不是霧,真正的霧是太陽可以驅散的,那就管它叫做〝煙霧〞。
想起了霧,小時候的霧。濃霧中背著書包的小孩,跳動模糊的身影,他就在那個時刻認識了〝霧〞。
2004/03/22
夢境、幻想、回憶,種種雜陳的畫面與思緒在意識中揉合成扭曲的變形體。昨夜的夢很亂,記得半夜醒來很多次,情節清晰,中斷的夢又接續的夢下去。
現在卻完全想不起夢的情節,隱約只記得,既是觀者,也是被觀者,來回轉換甚至分裂,夢卻是合理而平順的進行著。
喝過咖啡後,原來衰弱的腦,在寒冷的空氣中慢慢的清醒、平靜。
2004/01/23
冷!放置在儲藏室多年的電暖爐、厚毛毯終於搬出來了。
瑞榮相邀到李伯伯陽明山上的農舍去泡溫泉,全身泡得紅炵炵的。站在門外的屋簷下看著遠方佈滿灰霧的山巒,顯得特別的神秘而遙不可及,那是仙人住的地方。
張口呼出的一縷白煙從眼前飄去,這種真正冬天的感覺好像遺忘幾十年了。
看看門上掛的溫度計正好是九度。
2004/04/14
昨天悶熱難熬,以為就要進入夏天,有點沮喪。
去年變冷的那天起,就開始坐在咖啡店的戶外騎樓,習慣聽著大馬路吵雜的車聲。
冷天,意外地回頭。一大早就驅走煩悶了一陣子的心情,冷風似乎也吹走吵雜的車聲,隔著落地窗看到,咖啡店內無聲的世界,覺得特別的美。
憶起了老爸,他曾經說過:你是冬天在草原上出生的駿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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