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成了!」
林宗揚欣喜一呼,完顏晟卻仍處於渾沌之中,見四周陰暗,想起昏厥前的險惡天象,不知身處人間亦或地獄,猛然彈地而起道:「林大哥,這,這是何地,我還活著麼?」
林宗揚笑道:「當然是活著,算是你我命大,閻王爺不肯收留。」完顏晟問道:「那麼,這裡是?」林宗揚道:「蒼天保佑,今日你我命不該絕,若非颶風神威吹落山岩樹叢,多年來亦不知有此洞穴可得棲身,如今颶風未息,蒼龍援船想必已回岸,現下唯有在此養精蓄銳,等待天象回復平靜。」
「林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真不知該如何謝你,其實。」連番相救,完顏晟滿心感激,決定表明自己身世,望能有所回報,但林宗揚卻將話語打斷道:「耶,公子就別客氣了,俗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今日同船,又共渡風雨之關,想必是你我有緣,這點小事就不用放在心上。」完顏晟點頭一笑,忽覺腳下似有異物,低頭察看,竟是兩個銅製酒杯,不覺驚呼道:「酒杯?難道在這之前,此洞已有人來過,亦或,此洞有人居住?」
對於完顏晟的訝異,林宗揚倒是顯得自若,語氣平和道:「嗯,銅杯方才便已發現,只是當時公子仍昏迷中,不便再行深入,現公子已醒,我倆不妨前往一探。前去陰暗異常,需要火光引路,我想洞內應有尚未沾濕之樹枝,請公子搜集些來。」
洞內陰暗,加上洞外景色昏沉,目光所到能見度極低,完顏晟伏低身子隨手摸索,搜尋乾枯樹枝,堆砌至林宗揚面前;而另一方面,林宗揚從懷中取出打火石與火褶子,熟練的輕敲火石,待星火噴濺至火褶時頻頻吹氣,先是引燃細末枝椏,再由小至大逐一引火,饒是颶風帶來濕氣,引火不甚順利,耗費莫約兩個時辰,終於燃起一對火把。
兩人分執火把,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前進,愈是深入愈覺清爽,陰冷濕氣逐漸消去,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前方傳來涼風微送,拂動火燄輕舞。林宗揚回頭道:「顏公子,火燄顫動,很顯然有風吹進,也許盡頭就在前方,此去吉兇難料,請提高警覺。」完顏晟堅定的點了點頭,放低身子緊盯四周動態。再經一刻時間,狹小洞穴豁然開朗,眼前竟是一處寬敞石室,室內奇景,登時讓兩人看傻了眼,半响說不出話。
石室約為二十尺見方,右邊一片空蕩,而左邊地上,則是刨出一座十尺見方淺坑,坑約三寸之深,內有諸多石珠整齊排列,色澤黝黑外觀大小極為一致,顯然是人為所刻,石珠直徑約為一尺半,計有五列,每列各置四個,共為二十顆,淺坑盡處石壁裡,一塊突出巨岩,四尺高度之處竟被鑿空,鑿空處三尺見方,切割平整宛若平台,對照凹凸山壁,看來好生突兀。
奇異景象,正吸引著完顏晟一步步向前,不由自主,著魔似的怔怔踩著步伐驅近,即近坑前,卻被林宗揚伸手攔道:「慢,此地或許另有機關,不可冒然前進,還是讓我來吧!」語畢,便將手中火把交予完顏晟,逕自走向淺坑。
一經阻攔,完顏晟如夢醒般回神,連退數步道:「好,林大哥請小心。」只見林宗揚走進坑內,先是搬出三顆石珠放至坑外左側,接著又移動數顆放至坑外右方。
完顏晟暗思:「看似熟練之手法,顯然對此石室並不陌生,可是方才卻又聲稱不知有此洞穴,此番原由,就待林大哥稍後說明。」完顏晟靜靜在旁觀看,林宗揚卻是忙碌的搬動石珠,直至石珠全數搬離淺坑,赫然發現坑內中心點位置尚有方型石板,大小約七寸見方,高度卻不到三寸,若非石珠搬離,尚不知另有石板存在。
一見石板出現,林宗揚立即蹲下身子,右掌貼於石板上,運勁使力推下,直至石板陷於地面,而在石板隱沒同時,前方石壁鑿空處,竟落下一塊石碑,置於平台之上,石碑撞擊音量之大,迴盪在石室中繚繞著,震的兩人一陣頭暈,耳中嗡嗡不絕。
回神過後,林宗揚抬頭望著石碑,卻是發狂喊道:「怎會這樣,怎會這樣,十年,還要再十年?」林宗揚後跌數步,喃喃自語,悵然失神模樣,看的完顏晟一頭霧水,連忙問道:「林大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因果照四空,天命各不同,萬相有緣渡,十年再相逢。」
完顏晟唸著碑上所刻文字,不解其意望著林宗揚,卻見他仍置身恍然中,心急之下,只好扯住林宗揚臂膀不住搖晃道:「林大哥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扯之下,林宗揚終於回過神來,低頭深歎道:「唉!,這是多年前的一段往事。也因為這段往事,促使我來到武夷,過著平淡的梢公生活。」
完顏晟不敢打斷話語,只是挑著眉毛,遞出一個疑惑的眼神。
林宗揚續道:「十年前,當時人在江寧,某日黃昏裡,行經一處樹林,見一位書生裝扮之老者,正被六名黑衣蒙面人追殺,這老者看來似乎不懂武功,身上多處淌血,傷勢頗為沉重,想我學武之人當為所應為,儘管江湖上討生活,刀口舐血難免,但要恃強凌弱,對一個文弱老人家下手,亦為我輩所不恥,當下出手將六人斬殺,而老者見六人已死,神志一鬆也跟著頹然昏厥。」
完顏晟道:「林大哥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要一口氣殺除六人,若非武藝高強,一般人也絕難辦到,不知這位老者究竟是何人?」
林宗揚微微點頭,捲起衣袖露出雙臂,神色平和撫摸著交錯疤痕,看臂上傷疤糾結甚為駭人,想必當年一場惡戰,亦讓他付出慘痛代價。
林宗揚續道:「當時見他昏厥,臉色蒼白而氣脈薄弱,顯然失血過多已經藥石罔救,當下別無他法,只好試著盡我最後一分力,將真氣灌進他體內,所幸蒼天有眼,老者終於悠悠轉醒。醒來後,老者對著我說:『感謝壯士捨命相救,吾乃吏部守當官韓公廉,今朝中姦佞當道,壯士見義為勇,想必性情中人,老夫有生之年,未能力振朝綱,望君代天仗義,救萬民離水火。』老者話一說完,便已氣絕身亡,臨終前,還交給我一樣物品。」
林宗揚邊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竹筒道:「這便是韓公廉交給我的東西。」完顏晟問道:「林大哥,這竹筒看來並無特別之處,是否另有玄機?」林宗揚微笑不語,雙手握住竹筒兩端,使勁一扭,竹筒赫然一分為二,同時,從竹筒中掉下一塊羊皮與一張絹紙,紙上密密麻麻,似乎寫著文字。
蹲下身子,林宗揚將羊皮與絹紙攤平於地上,抬頭道:「顏公子,麻煩你拿隻火把過來。」在火光閃耀之下,見羊皮上有幅灼燒之圖型,正是眼前所見景象,而在羊皮左下角,另灼有二十四字:十方天地,左三右七,五行運轉,載九履一,中心隱沒,得見天機。
完顏晟恍然大悟,心中暗思道:「原來,這石陣是以河圖數為開啟之鑰,當石珠歸定位時,經下壓之重量開始啟動,而中心點的石板,便是最後機括,一旦石板下壓之後,壁內機括一鬆,石碑立即落下,只是這般絕妙設計,究竟是韓公廉所設,或另有高人所為,一切原委,想必絹紙上應有說明。
完顏晟挪動火把照亮絹紙,逐字讀道:「日前夢中,已故蘇老造訪,其中未有交談,唯蘇老云:『自校八部醫書,無意間通徹周身經脈,武學亦有一番精進,待渾儀完成,又從中參透天命,洞悉過往天機,今朝中亂象勢無可擋,吾等力難違天,唯避世山林,從此閒雲野鶴,並傾畢生所學,著天道錄及天武真經,望有緣人得之,憑此解民於倒懸。攜兒資質有限,未能通徹箇中奧秘,嘉兒悟性極高,卻致力學問鑽研,於百工技藝甚無興趣,今有能者唯公矣,現政局紛亂,蘇氏一脈難逃此劫,望公自珍重,十年後福建武夷再相逢。』常人道日思夜夢,但及黃粱一覺,枕邊竟置羊皮地圖,料想蘇老已登達仙境,超脫生死界元,未敢怠慢翌日即刻起程,無奈姦賊蔡京心懷不軌,為清除異己,竟沿途派人追殺,連日躲藏傷痛加身,自知日不久矣,尚望正義之士戮力,為國為民昭揭天理。」
讀完絹紙所述,完顏晟悵然道:「這韓公廉當真英雄,令人好生佩服,雖是文弱書生,但自知大限將至,依然憂國憂民,文中所稱之蘇老,校醫書製渾儀,言中且提及攜、嘉二人,可是已故相國,魏國公蘇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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