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務院主管亞太事務助理國務卿凱利、國防部助理部長羅德曼,以及國務院副助理國務卿戴利,日昨分別針對台灣總統選後的台海兩岸問題及美、中、台的三邊互動關係提出重要而完整的論述;凱利在眾議院的一場聽證會指出,美國將繼續在既有的法律基礎上,維持「一個中國」政策,但是北京與台北雙方都不應採取足以片面改變「美國所認定的台灣現狀」,美國不支持台灣獨立,惟若中國「對台使用武力或威脅使用武力」,美國「將繼續維持軍力,抵抗對台灣任何形式的壓迫」,羅德曼也在聽證會明確指出,美國反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或台灣單方面改變現狀,「中國若企圖動武,無可避免的會將美國捲入」;值得注意的是,戴利在新加坡出席一項討論安全問題的會議後表示,美國的政策並不是堅持維持現狀,華府「有心理準備,可以看見台灣現狀改變」,但他強調任何改變都必須是和平的,而且必須得到台海雙方的同意;對於戴利的這項談話,與會學者一致認為「非常前進」。
不容諱言,所謂的「一個中國」、「台灣現狀」政策或定義,確實都是挑動美、中、台互動關係產生微妙變化的敏感觸覺神經,對於箇中的複雜糾結線團,外交部長陳唐山認為美、中、台對兩岸「現狀」的看法向來不同,國際之間應該了解所謂台海的現狀,其實是「動態平衡」,任何人都不能忽視台灣社會的民意走向。我們同意陳唐山部長的觀點,事實上,「一中」、「現狀」之間確實存在這相互決定的辯證關係;表面上,中國北京、台灣台北、美國華府對於台海問題的階段性處理方案,看似目標一致,亦即希望台海維持現狀,問題是三方對於「現狀」的定義不一。
正如美國知名的兩岸問題智庫、「戰略及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研究員葛來儀(BonnieGlaser)指出,北京堅持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中國政權的正當性,又與防止台灣取得主權國家的法律地位密切相關;台北方面則是自視為主權獨立國家,並且積極想確保此地位,但是除非經台灣全體住民公投,否則無法改變現狀;美國則因確認「一個中國」政策,因此必須表明不支持台灣獨立,但為確保美國在亞太區域的國家利益,白宮當局勢必堅持海峽兩岸必須和平解決歧見,以免美國被迫履行《台灣關係法》所明定的法律義務,即以軍事力量介入協調台海爭端。葛來儀認為,所謂的「現狀」因此極不穩定,台海的軍事衝突危險性不僅存在,還有升高的可能性。
320的台灣總統大選之後,台海兩岸的所謂「現狀」是否確實處於「極不穩定」?我們認為,箇中牽涉到了認知角度的歧異問題。事實上,自從台灣在1996年實施史上首度的總統直接民選,等於宣告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放棄」了對「一個中國」的唯一合法代表的所有權,其實包括卸任總統李登輝、現任總統陳水扁領導的中華民國政府,也都確認北京政權完全隸屬於「一個中國」,但是台灣的國家主權定位並不涵攝在內;換句話說,台灣當局並未挑戰或挑釁北京政府乃是「一個中國」唯一合法代表的國際事實,惟若要以「一中」視域而框限「台灣現狀」的定義,這是悖離了台灣人民對於自我身分認同的趨勢走向。
我們已在稍早的社論指出,根據陸委會的統計顯示,台灣人民對於自我的國族身分認同,伴隨著民主化的選舉進程,逐年出現結構性轉變的趨向,例如《聯合報》在1989年11月進行的民調顯示,高達52%的受訪者認為「自己是中國人」,26%的受訪者認為「自己既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只有16%的受訪者認為「自己是台灣人」,惟在2003年11月由《中國時報》進行的民調顯示,認為「自己是中國人」的比率降至7%,「既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的比率則為41%,認同「自己是台灣人」的比率則是44%,而在2004年初的最新調查顯示,認同「自己是台灣人」的比率已達57%;從1989年到2004年的民調顯示,在台灣認為「自己是台灣人」的比例從16%增至57%,我們認為,如此遞增的台灣國民主體意識展現,美國及國際社會絕對不可以也不應該放在「一中」的框架底下解釋之。
我們認為,320的台灣總統大選後,美國當局應也已確實感受一項重要訊息,亦即台灣人民不可能接受台灣主權被納編於「一中」框限之下,而這正是台灣民意走向現狀,因此戴利公開表示華府「有心理準備,可看見台灣現狀改變」的談話涵義,也就值得進一步推敲。誠如葛來儀的觀察,陳水扁總統自從320贏得連任,一再誓言要在2006年進行新憲公投,並在2008年5月付諸實施。華府「不見得會反對有助提高治理效能的台灣新憲,只要它的生成、採行是透過法律機制,且未片面獨尋求主權爭議的解決之道」。
葛來儀的論點是正確的,台灣當局將以直接民主的、和平公投的程序制定新憲法,意味著台灣一方面確認北京政府乃是「一個中國」的唯一合法代表,另一方面則是代表著台灣政府要讓台海關係跳脫國共內戰的歷史仇恨,並以重塑台灣主體意識、提升政府治理效能的新憲體制,而與中國展開新的和平互動架構。我們認為,陳總統及其執政團隊有必要就此進行對內溝通、對外說明論述工作,畢竟美國已經有了「台灣現狀和平改變」的心理準備,那麼台灣方面自有必要化解外界對於公投新憲的「台獨」疑慮。 .....2004-04-24【台灣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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