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可現在工作的地方是個公園,沒錯,就是那種樹木蓊鬱,綠草如茵的公園。每天在這種環境當中工作是件幸福的事,不過對於車子來說,可就未必了。
先描述一下我們的停車場好了,這個停車場的停車位地面舖的是植草磚,就是地面有洞洞可以讓草長出來的那一種。停車場的車位不多,只有兩排,東邊的一排旁邊是草地,只有在東北角有棵苦楝大樹,西邊的那排外頭就是一片樹林,在炎熱的夏季,晚到的車,總得在大太陽下,火烤一天。
先到的同事通常會選靠近樹林,有遮蔭的車位,但也未必一定萬無一失。有時候下班時,車窗上會有小鳥留下的記號。誰叫我們的車停在牠的屁股下面呢?公園裡也常有些愛狗人士帶著狗夠出來散步,有公德心的會用鍊子將狗拴住,可也有些人,對於公園苦口婆心的勸導置若罔聞,放任小狗到處奔跑,所以呢,下班時,發現車胎上有被水澆過的痕跡,不用說,那大概就是狗狗幹的好事了。
以上都是車子停在公園停車場常發生的事,可是,在車子的輪胎上脫衣服…,這可沒見過了吧!
先別想歪了,在這遊客自由進出的公園,摟摟抱抱、親親小嘴的場面是有,有人當眾脫衣…是還不致於啦!
脫衣服的是隻剛剛羽化的熊蟬,夏天在公園裡看到金蟬脫殼不稀奇,問題是,這位老兄褪殼的地方是在我的輪胎上。
小時候自然課教過我們,蟬會在地底下住上幾年,然後在某個夏季的夜晚,鑽出地面,爬上一旁的樹幹褪殼,羽化成蟲後,雄蟲會在樹上不停地鳴唱、吸引另一半,共同完成傳宗接代的使命,然後死去。問題是,這兒是停車場啊,如果牠是從停車場邊的草地上冒出地面上來,理應找一棵大樹爬上去,這樣才能夠讓鳴聲遠播,成為最偉大的夏日歌手。除非…,我瞧了瞧植草磚上的植穴,難不成牠是從這植穴裡頭冒出來的?第一眼見到這上頭寫著英文字的黑色巨物,就毫不遲疑地往上爬,來到胎面邊緣時,因為上不去了,只好在此固定身軀,開始羽化。
蟬的羽化通常會在傍晚至夜間進行,以避免被天敵發現。達可下班的時間大約傍晚六點鐘,這隻新鮮的蟬已經掛在輪胎側邊好整以暇地晾著翅膀,顯然是隻早起的好寶寶。不過眼前的問題是,我只要一開動車子,這隻懸掛在車胎側邊的熊蟬,將會像脫離地球的太空船一樣,轉個幾圈之後,被狠狠地甩到遙遠的地方。
我蹲下身來,幫這隻眼光獨特的熊蟬拍了些照片,牠的翅脈基部呈現鮮綠的顏色,應該是隻高砂熊蟬。雖然牠的翅膀看來已經乾得差不多了,我還是不敢任意碰觸,以免害牠羽化失敗。
只能小心捏住牠腳下緊緊抓住的蟬蛻,連殼帶蟬一起從輪胎上取下,勾到一旁的樹幹上。然後目送牠告別蟬蛻,一步步緩緩爬向高處。
終於可以開動車子回家了,路途上,我想到有一次帶小朋友來到公園,妹妹問我說那很吵的是什麼聲音,我告訴她是蟬,然後不可置信地問她:
「難道學校沒有嗎?」
她搖搖頭告訴我:
「學校很安靜!」
我很懷疑地問了旁邊的姐姐,而得到的答案竟然一模一樣。
後來我自己思考得到一個結論:現在的學校,人工鋪面真的太多了。即使是樹木,也只能生長在地磚圈起的花台當中。以致於蟬寶寶找不到適當的地方遁入地底。怪不得,校園裡的夏天會變得那麼安靜。
比起公園裡的蟬多到連植草磚的小洞裡面都有,咱們的校園規劃或許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是不是該將一些土地還給小動物們?別讓我們的孩子,再也聽不到夏天的蟬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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