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31日,冷鋒南下,氣溫驟降的那天,咱們水里鄉卻是熱鬧沸揚,一點寒意也沒有。不是什麼跨年活動,鄉下地方不時興這一套洋人的玩意兒。這一天,是水里鄉12年一次的祈安清醮大典。
12年,聽起來很漫長,回想起12年前,初到水里的我可還是個年輕小夥子,建醮的那一天,騎著摩托車,興奮地到處拍照,經過一個個同事家,還可以進去打打牙祭,一點也不必擔心餓著。唯一的缺憾是...那天相機竟然卡片,不得已將底片抽掉,因此損失了大部分的相片。
12年後,我是個在此成家立業的中年男子,雖然家裏一不拜祖先,二不上廟裏頭求神。可是當老鄰長以建醮委員的身份來收丁錢的時候,我還是欣然奉獻。因為這是全鄉的大事,而我,是這個地方的一份子。
在建醮之前一年,為了不殺生,鄉公所早已下令水里溪封溪護魚。大部份鄉民也都遵守戒律,少數人不聽話的,別擔心,咱們的警察杯杯會去「勸告」啦。到了建醮前一週,全鄉禁屠,善男信女都得茹素禁慾,不知那幾天臨近的集集、埔里,餐廳的生意有沒有悄悄地增加了幾成?
為了要不要到醮壇擺「飯擔」敬神,也考慮了一番。平常少注意拜拜這回事的我覺得無所謂,可是老婆背後有「高人」指點,覺得還是要去敬獻,討個全家平安吉祥。最後折衷的結果是-自己到興農買些愛吃的飲料、零食,拜完以後還可以開開心心地吃幾天。
結果是,當天一早載著供品到醮壇時,才發現別人都是用圓形的塑膠謝籃,上頭擺得尖尖的,一派豐盛。相較之下,咱們家使用環保的回收紙箱,外頭還用膠帶綑了兩圈,一付生怕別人知道裏頭放了什麼東西的寒酸樣。(羞於見人,未拍照,請自行想像。)其實仔細瞧瞧,那些謝籃底下都是空的啦,虛有其表,而咱們的紙箱裏頭可是料好實在喔,有牛奶花生、鮮蝦麵、小王子麵…,呃…,算了。
對於建醮,我一直無法理解的是,以敬神為名,封溪護生,齋戒敬拜,一切皆是善念。可是卻在開齋建醮的這一天,大開殺戒,以成列成行的屠體,赤裸裸、血淋淋地陳列在眾神明的面前,善念轉成肆無忌憚的殺戮,這是一個怎樣高深的宗教哲理?我一直不懂。
建醮的最後重頭戲是晚上請客吃拜拜。這一天,整個水里從清早開始就熱鬧了起來,進入水里的道路無一不塞,到了下午,市區裏頭已經完全找不到可以停車的地方,車輛開始朝向聯外道路的外頭,很遠、很遠地停去。這回,我也不能免俗地開了兩桌,半強迫地邀請了一些現在的同事大老遠來捧場,真是苦了他們,得先穿過清境跨年湊熱鬧的車陣,再到水里堵上一回,忍著轆轆飢腸,直到快8點,才總算陸續到齊。
吃完辦桌,到醮壇轉了一圈,同事告別,白天擠進水里的車潮再度湧出水里。在客廳看電視發呆到10點半,家人都休息了,我來到設在水里溪畔的醮壇,拿回我們的供品紙箱,跟所有人一樣,走到河畔特地清理的沙地上,將金香丟到焚燒金紙的圈圈裏。火光熊熊,河床上一陣風掃來,紙錢飛散。曲終人散之際,我依舊不曉得建醮的意義在哪裡,只覺得這是常民文化的一部分,身為這塊土地的一份子,就隨俗地扮演自己屬於這個氛圍中該有的角色,如此而已。
12年一次的拜拜在車馬喧囂中再次結束,下一個12年後,算一算我的女兒們應該都到外地唸書了,而那時,我又在那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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