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無表情”,是法醫學中屍體現象其中之一。黃醫生說;“木無表情,我們這裡個個都是吧!”終於被他弄得我哭笑不得。如果要將死人與活人區別開來,我當然不會選擇用“木無表情”來區分,中國人不是說“含笑九泉”嗎?即使死人也會有表情,但諷刺的是,環觀四周,木無表情的人何其多!
“木無表情”意味著甚麼?可能沒甚麼,就單單因為沒有東西刺激我們的心,又或者因為受到過分刺激以致如此,也有可能遇到一些事,我們極為不屑以表情去回應,極為不屑為之抽動臉上的半條神經;無論如何,表情反應了我們的心聲,一個表情,甚至超越了千言萬語,所以神創造我們時沒有忽略我們的臉部肌肉以及豐富的臉部神經。或者木無表情是因為我們的心思跟客觀環境不對口,客觀環境是悲是喜,我們均以為事不關己。就好像每次看新聞報導,我父母對悲劇總是發出嘆息聲,而我懷疑自己已經失去惻隱之心,也就跟死人沒有分別,因為‘無惻隱之心,非人也’。
“木無表情”使我想起的首一件事竟然是“敬拜”。耶穌說:“我們向你們吹笛,你們不跳舞;我們向你們舉哀,你們不捶胸。(馬太福音十一:17)”無反應原來比任何事都可怕,我們作為基督徒向人傳福音的,最怕不是那些很激烈反對福音的人,至少他們之所以激動,是因為他們也曾經思想過這個問題,而他們對這事情有感覺,即使那是不好的感覺,我敢說,在這些人心中有個“結”,只要那個“心結”被解開,一切都迎刃而解,很多熱心的基督徒起初就是反基督的;我們最怕的卻是那些對福音無動於衷的人,他們表面上也許會接受,但其實信仰跟他們的思想沒有交點,一切都是無關痛癢的。正如令老師感到沮喪的不是那些因為討厭讀書以致不及格的學生,因為相比起那起那些雖然“讀書”卻從來不思想為什麼要讀書的學生,後者更為可怕,後者更顯出整個教育制度的失敗。討厭讀書或者常常反問為何要讀書的“壞學生”至少思想過那個問題,我相信一旦他們抓住重點了,他們會很好;而那些日復日努力讀書卻不知為何的人終有一天會崩潰,會放棄。
我相信耶穌說這句話時,祂已經知道我們這些人,表面上都接受祂的福音,並且日復日年復年地幹著屬靈的“例行工事”,然而信仰跟我們的生活全無接觸。當我們跟神沒有思想交流時,我們就如同死人一般。原來,“木無表情”跟“死”之間有這樣一個莫大的關係。
無論是坐在最後一排,還是站在主席台上,在崇拜時我總能夠找到一張張無表情的臉。一班青年人曾經談及為什麼崇拜不能夠活躍起來,為什麼了無生氣,後來得到的總結是,也許成年人(或只是中國人?)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喜怒都不形於色...但其實這樣還解釋不通,因為即使是青年人也一樣被點了穴,毫無反應。我覺得自已像是被人打了毒針,崇拜時滿懷自己的心事,“木獨”得很;詩歌太熟,可以不加思索地唱出,就跟播放程式無異,那是沒有感情的,而沒有感情的流露對於歌者而言,比走調更加“罪無可赦”。
電視有一則嬰兒奶粉廣告,當中嬰孩的表情多多,廣告說嬰孩的表情最豐富而且溝通能力特強。這使我更加相信“表情”是可以反映一個人的生命力的。有人曾經跟我說,“成日笑,會顯得不成熟。”其實只是因為成年人比小孩子笑得少,所以我們才倒果為因,以為笑就是小孩子的表現,而小孩子就是幼稚的代名詞。可不可以說,當一個人開始無表情,他離死亡已經不遠?“木無表情”即使不是肉體上死亡與活著的區異點,也應該是靈魂衰老的象徵。
如果你細心留意教會裡的弟兄姊妹,在事奉時候“木口木面”(世人稱呼為“專業”)的多數是一些事奉日子較長的“老”教友,而那些表情多多(或者一副緊張模樣)兼且“手騰腳震”的多數是加入教會不久或者初嘗帶領會眾滋味的弟兄姊妹。後者似乎比前者更有生命氣息,其實我有時聽到同輩在帶領團契或崇拜前說感到緊張,我很高興,這不是我們事奉神應有的反應嗎?面對神不是比面對人更加應該戰戰競競?不錯,法醫學的知識告訴我呼吸才是區別生死的重要環節,但在我們的敬拜和事奉中要充滿生氣,在當中“有反應”是很重要的。
然而,不是說我們敬拜時要high到像服食了“安非他命”,畢竟表情是應該自然流露的,而表情正反映我們的思想,問題是我們敬拜時心裡想些甚麼?
在台上領詩時,我通常會向菲律賓姊妹坐的那邊看去。Jennifer常常縐著眉頭唱歌,很“肉緊”的樣子,而Ruth和Sylvia有時會笑意盈盈,不知怎的,她們帶領著我進入敬拜的情緒,而我想利用“折射”的原理,以自己作為投射點,將她們的“投入”帶給所有會眾。我並沒有意思要用“一支竹篙”對待中國人,主內一家根本無謂區分甚麼人,但為什麼菲律賓姊妹是那麼的投入唱詩?你要是再留意的話,講道時間她們目光都集中講台,對講者不單是尊重也是支持,中國信徒呢?有人說那是社會和文化背景不相同的關係,菲律賓人有音樂細胞,天生就與音樂融為一體,但為什麼中國人──一個詩的民族,讀起經文來不見得特別有感情?有人說那不過是一種習慣,他們習慣了那種敬拜模式而我們沒有,這樣更加難以解釋為什麼從同一位神那裡領受同樣的恩典,卻在敬拜中不是釋放出一樣的活潑的心情?活潑的敬拜不是崇拜模式,就好像你跟所愛的人一起,無論那活動模式是食飯或看電影,或多無聊的事,你的心仍是跳得很厲害的。
縱然信仰不是講感覺,卻不能完全沒有感覺,因為信仰本身就是理性與感性的結合。我必須保守自己的心對聖靈的觸動和安慰有感覺。神令我們的肉體有痛感,其中一個功能也就是提醒我們遠離危險,例如觸及火我們會自動縮手,例如有傷口時我們會知道要包紮...屬靈生命都一樣,如果對屬靈的事失去知覺,在無聲無息中我們便失去生命跡象。當然,你不能用理性去控制自己受不受感動,更不能靠我們自己的努力去換取感動,那麼向神求吧!既然詩歌和信息都喚不醒我的心,我越想投入就越難投入,好像失眠的人越想睡覺又偏偏睡不穩那樣。除了禱告我能做甚麼呢?
“不論上或上學,很多人都會用刻板來形容...日子就和牧羊人‘按著更次看守羊群’差不多。但我們這群心中有聖靈,遇上基督的人,很多時卻缺少了牧羊人遇見基督後所產生的活潑生命力與驚喜。每天工作如常,星期天上教會,團契或小組,日子規律而沉悶。即使有時我們被邀請去分享福音或作見証,我們都會視為重擔和壓力;或者發現自己無話可講,或所講的都只是陳年往事。...是的,當我們失去生命的喜悅和動力,缺乏意欲向人傳講大好信息,這顯示我們已很久沒有經歷神,遇見耶穌了,儘管我們仍每周返教會。...也許我們對耶穌的事已知道了很多,而我們所欠缺的,就是牧羊人的經歷──親自去尋找耶穌...每天經歷與祂同的驚喜。”(<市井聖徒>12月25日李淑文<尋找耶穌>p.1087)
說到底,還是回到自己跟神的關係。我們根本不依頼我們的信仰,如果我們真的認為除了神以外我們就一無所有,我們會很緊張,但我發覺咱們的生活多姿多采,除了信仰,還可以有其他“依托”,假如我們不再是基督徒,我們仍然會跟現在一樣過著同樣的生活。耶穌應該成為我們手裡抓著的唯一一根繩,但我們卻同樣抓著好幾根,我們對神依頼的程度不是“孤注一擲”,我們同時下了好幾注,不是嗎?
初信的弟兄姊妹比較容易投入神的愛中,那是初信時的“蜜月期”,而“老油條”基督徒就比較“韌”,怎樣大力地用手撕用牙咬都無動於衷。所以彼此有了可互相學習的地方,初信者熱心有餘而理性認知也許不足,老信徒理性認知充足卻失去從前火熱事主的心,我們應該取個平衡點,讓感情和理性認知構建我們的信仰。
感謝神!賜給我一班可以倚傍的弟兄姊妹,叫我跟他們一同敬拜和事奉的時候,總能透過他們臉上那不算豐富卻又把情感表露無遺的表情,看到的恩典。而顧念我們,也垂聽我們的禱告,並沒有把我們放到“絕情谷”,沒有叫我們自言自語對著山石敬拜,向我們顯明自己。
2007-01-9
2007-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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