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台大演講, 演講完, 一群教授聚在一起, 當然開始聊學生, 聊當前的教育政策. 令我驚訝的是, 真的現在碩士班太廣招, 大學部一班 50 人, 碩士班一班 是 60 人, 比大學部還多, 或者碩士班人數跟大學部人數一樣, 這門還真寬. 教授承認碩班生水準大概有一半不佳, 很多考的進去是補習班補出來的. 我朋友教一門課是大學部和碩士班一起修, 期中考完, 他將分數分佈畫出來, 跟同學說, 這個分數以下的有被當掉的危險, 同學馬上抗議說, 大學部跟碩士班一樣標準不公平, 要分兩群. 他想想有道理, 分成兩個族群畫, 一畫出來, 大學部的平均比碩士班還要高.
很多人念碩士的動機就因為大家都在念, 心態還是學生心態, 覺得不能就業是因為專業知識不足, 或者不知道自己要幹嘛, 就龜在學校. 沒想過是因為還不懂如何應用自己所學. 還一味等著老師來教所有的東西. 過多不適任的碩士班學生其實不利於研究發展, 但系上也沒有機制去除這些人, 到最後教授要花很大的力氣, 讓那學生畢業, 你不讓他畢業, 你會擔心惡名遠播, 連好的學生都不會來找你, 或者於心也不忍, 或者留著是浪費自己的時間, 精力與精神. 在美國, 我念的科系甚至幾乎沒有碩士班, 實驗室裡主要是博士生, 博士後和大學部學生. 但在台灣碩士班學生是研究的主力, 而老師某方面還是要顧慮學生想如期畢業找工作的壓力, 結果每年就是要努力幫學生產生論文畢業. 這之間還要兼顧自己研究的水準, 有時是個兩難. 或者實驗計劃一直換人接手, 技術與思考的深度很難有一貫性的傳承與水準.
有些教授就講, 其實自己實驗室變成竹科公司的職業訓練班. 那些公司其實收大學畢業學生就夠了, 他們應該自己訓練, 但他們不願. 結果我們這些大學教授的實驗室變成職業訓練中心. 這樣節省他們人事訓練成本.
有時我覺得我自己運氣還不錯, 沒有壓力要收這麼多碩士班學生. 現在有學生來找我, 我通常開頭第一句話是, 我沒念過碩士, 所以我不知道碩士班畢業的標準是什麼. 如果你只是想鍍個國立大學碩士的金, 將來出去好找工作, 我會建議你不要來我這裡. 你來我實驗室, 就是要學我做研究的這一套, 要到達我的標準. 別跟我 argue 你覺得做這樣夠了, 這不是修課, 考六十分就及格, 沒有這回事, 要讓我覺得夠了才是夠了. 來我這裡, 心態也別是學生心態, 當做來工作, 我是老闆. 我負責給你環境讓你做出東西, 但不負責教會你每一樣東西, 如果每件事我都會都懂再教給你, 那還叫研究嗎? 還需要你做嗎? 我會盡量想在一年左右哿以做出結果的研究題目, 但研究本來就有風險性, 我不能保證你能如期做完. 當然啦, 像我這麼惡霸的老闆, 大概不會受學生歡迎吧. :) 反正我本來就沒想走大眾市場.
晚上上網亂看到一篇天下雜誌很久以前再批評高等教育與研究的文章, 結果文章後面竟然將台灣高等教育與研究水準不好怪罪到因為台灣的大學沒有真的”長聘制”, 因為爛教授不會被解雇, 所以研究水準就不高. 看了我實在覺得寫的人不了解研究的架構, 並且以小失大, 我承認有很混的教授, 但那些並不是多數啊. 今天如果台大就算設定只有三分之一的教授能留任, 台大研究水準還是不會因此提升多少, 只會有更多教授過勞死. Don’t get me wrong. 我是雙手雙腳佔成要有 tenure evaluation 的人. 我看到混的研究人員, 我其實會很不爽的. 現在真的很混的教授不多了, 我認識的, 很認真, 熱愛研究, 對教育有使命感的還是佔大多數. 但是這整個制度並沒有獎勵認真的人. 你工作時數長, 計畫多接一點, paper 寫多一點, 學生收多一點, 要求高一點, 教學認真一點, 薪水跟做的普普的人一模一樣, 但為了做好一點, 把自己累的半死, 結婚的人家裡的人日子過的更糟, 因為你都在工作. 而你放眼看比較混的同事, 日子過的很好, 搞不好因為他多花一點時間跟人哈啦, 也不會像你為了做實驗用公用儀器跟其它同事爭論, 人緣比你好, 好處拿的比你多, 你有時會想, 若不是為了自己的理想, 我幹嘛這麼累? 大家多少還是有點經濟學頭腦, 多少還是會調整自己來配合制度, 而整個制度其實鼓勵人中庸一點, 這樣生活才愉快. 如果有收到好的博士班學生, 也沒有博士班足夠的薪資, 讓他們不用家裡的支持, 無後顧之憂的做研究, 很多學生就還想出外兼差賺錢. 這樣的系統整麼跟美國有許多足夠經濟支持又動機強烈的博士班學生的實驗室比? 然後直接怪罪教授在混. 研究工作是一個團體的工作, 不是教授一個人就決定所有. 就很像有的人批評台灣醫師沒有花很多時間看診, 平均一個病人看診五分鐘, 美國一個醫師平均一個病人看診是十五分鐘. 但是台灣一個醫師一診有五十人, 美國醫師一個診只要看六個人, 你給了一個台灣的制度, 再拿美國的標準, 這實在讓人不平. 說老實話, 我覺得台灣醫師很多是超人. 他們還是很有耐性跟每個病人解釋病情, 然後原本一診是三小時, 多半的醫生都是看了五個小時才看完, 看完還會有人說風涼話, 不夠仔細. 在台灣很多東西都要便宜大碗又有料, 然後再被人閒不夠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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