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山腳,以綠色串起的交疊跟淡藍的天空連成一線。在陽光下放空的女子伸了個懶腰,慵懶的空氣回蕩在四週,直到呼喊聲
響起才戳破了週遭寧靜的泡泡。
「芙羅阿。」爽朗的聲音在陽光下回蕩,略顯笨重的身軀用輕巧的步伐移動著。
「蘿菈婆婆!」芙羅阿遠遠的揮手。
蘿菈婆婆的大嗓門總是讓人吃驚,有時候芙羅阿甚至會懷疑這聲音是否可以穿越群山,抵達雲的彼端。
「過來幫忙曬個衣服好嗎?」蘿菈的音量依然驚人。
「真是的,這麼客氣做什麼呢?」芙羅阿嘴角掛著難得的微笑。
陽光下的徐風格外舒適,芙羅阿凝結週遭的空氣,身體稍稍浮起,輕輕的往蘿菈的方向飄去。
「嗯,還真是方便呢。」蘿菈婆婆看著飄過來的芙羅阿,用誇張的口吻說著。
「就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非常方便沒錯。」芙羅阿皺起眉陷入了思考。
「笨蛋!」蘿菈?罵?笑的輕敲了芙羅阿腦袋一下,繼續開口。
「不是跟妳說過不要什麼事情都往複雜處想嗎?這樣會短命的!魚尾紋也會提早跑出來!」蘿菈婆婆再度爽朗的大笑。
「也對呢。」芙羅阿摸著後腦吐了吐舌頭。
蘿菈彎腰抓起幾件衣服,朝著遠方的太陽將衣服抖了幾下後,用熟練的動作將潮濕的衣物掛上衣架。相對的,芙羅阿的動作就沒有
那樣順暢了,衣服在過程中打結自是不在話下,還有用力過猛導致衣物被扯破的情形不斷上演。
「嗯...妳真是超乎想像的笨拙阿。」
看著被撕成兩截的衣服,蘿菈下了殘忍但正確的評語。
「嗯,沒有天份。」芙羅阿面無表情的開口,想必自信心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天份什麼的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有沒有心。」蘿菈開口。
蘿菈彷彿是想起什麼般,抬頭望著藍天。
「心?」芙羅阿提出了疑問。
「就是你對堅持的事有沒有熱情。」蘿菈再度彎下腰,解開因為芙羅阿的笨拙而打結的衣物。
「就當是個老婆婆在胡言亂語好了,也許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蘿菈一屁股往後一放,一邊研究誇張的結一邊開口。
「嗯。」話不多的芙羅阿就很多方面是個優秀的傾聽者。
「你知道我跟老頭子為什麼住在這人煙罕至的地方嗎?」
「?」
「因為老頭子他阿,對人性感到失望。」
芙羅阿感覺的出來,蘿菈的語氣有三分戲謔,三分感嘆。
艾‧特洛是個在鄉村長大的平凡孩子。
就跟一般人一樣,沒有什麼可以特別去加以描述的特點。
如果真的要說跟一般人有什麼不一樣的話,艾對拯救生命這件事有超乎常人的熱情。
不喜歡看到別人痛苦,也不喜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希望能盡自己的全力去拯救身旁痛苦的人們,懷抱著這樣的理想,艾小時候就跟村上的醫生學習了很多知識
,建立了良好的友誼。
年輕人抱持著希望拯救他人的心,成為了醫師。
在診所內救治病患,照顧病人給年輕人帶來了很大的成就感,能夠消除別人的痛苦這件事對艾而言是種驕傲。
新的戰役在艾所在的村落附近爆發,在醫師缺乏的戰場中,艾奮不顧身的前往第一線拯救生命。
艾尋求著屬於自己的真實,透過拯救他人藉此來滿足自己的信念。
戰場的傷患總是超乎想像的多,從傷口大面積感染而不得不截肢跟因為傷口發炎而高燒不退的人到處都是。
傷患的人數從未減少,而是不斷增加。
儘管如此,艾還是拼了命的試圖去拯救更多人,因為那是的他的使命,他的職責,他的信念。
但是艾無法忍受自己所醫治的傷患在傷勢暫時告一段落後,再度前往戰場。
在艾的眼中看來,帶著傷勢上戰場與自殺無異,但自己卻無法阻止他們。
「我醫治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們再去送死的。」艾吼著
最讓艾無法理解的是大部分傷患都是自己決定再度上戰場的。
這讓艾非常苦惱,因為他無法拯救那些人。
直至這場戰役的尾聲,艾才理解自己的錯誤。
「你可曾明白,我們之所以戰鬥的理由?」
這是受傷的士兵給艾的答案。
其實答案一直很清楚,也很顯而易見。
因為自己根本就沒有拯救過任何人,自己只是透過拯救生命這個行動來滿足自己,把拯救生命當作信念,
可是由於自身的輕忽,自己對生命這項行為的過度誤解,艾從來就沒有真正解救任何人。
活著不等於活著,拯救將死之人不等於拯救生命。
自己只是拯救了他們殘缺的肢體跟受傷的器官,但是身為人的最重要的部分「心」,艾卻沒有拯救到任何人。
過去的自己,拯救的實在太過狹隘。
就跟故障的機械一般,人總是為了自身的便利而去維修故障的機械,但人卻從未去體會過機械的心情。
艾所做的,跟維修機械並沒有什麼差別。
傷好了,依然要生活。
手斷了,依然要戰鬥。
只為了滿足自己的信念而忽略了他人的感受,不顧慮被醫治之人的心情,單純為了滿足自己而行動。
那樣根本不能算是拯救,而是一種自我滿足。
更稱不上所謂的「信念」
艾在頭髮開始花白之際找到了答案。
他對自己失望,因為直到過了大半輩子自己才明白自己前半人生只是在不斷的重複錯誤。
他對人性失望,因為他所見過的大多數人都跟過去的自己一樣在沉溺在錯誤的滿足感中。
所以艾才會帶著身為青梅竹馬的蘿拉隱居在人煙罕至的地方,因為自己無法拯救任何人,這樣虛偽的自己是沒有資格去談論拯救的。
這就是真實,無法撼動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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