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大圓滿的佳菲貓（一）
琉璃門外的叫囂
相傳在遙遠的北方有個『多蜜羅波若般』山谷，山谷中有種叫『大圓滿』的回魂草，只要把它吃下去，誰都能脫胎換骨，煥然一新。只是沒有人可以告訴你怎麼到達那座山谷，至於神奇的『大圓滿』到底長什麼樣子，也從來沒有人知道，或許，這只是個古老的傳說而已…..。
「等著瞧！我一定會找到『大圓滿』！到時就算你捧著大把鈔票求我，我也不買你的帳！吼！」緊閉的琉璃門扉依然閃爍著繽紛的色彩，冷冷冰冰的沒有任何回應，儘管門外的身影早就氣急敗壞地搥胸頓足、叫罵不休。嚷嚷了大半天，他無奈的垂下雙手，跌坐在地，低垂的臉龐上錯落著棕與黃的不規則條紋，微翹的雙唇不停的抖動著，牽引著頰邊抽出的數根細絲狀透明長鬚，不斷從眼角淌出的水滴跳過雙頰長鬚的糾纏，叮叮咚咚地落在黑色石磚上，滴著滴著，不一會兒便聚集成小水漥，宛若一只明鏡。隨著串串淚珠滴落，漥面揚起陣陣的漣漪，無數圈圈合成的水中人影晃動扭曲，面孔卻依稀可見------這是張貓臉！
滿是水氣的紫色雙瞳因陽光照射，瞇成了一條細線，他睥睨著將他掃地出門的高聳建築，盡是巴洛克綴飾的壁面，華麗虛榮正是此地的內涵；目光轉往鹵素光籠罩的百米見方薄片青銅，由雷射光陰刻的『宇宙之光』四個字，象徵的是生物藝術界的聲望與地位，此刻卻詭異的嘲笑起眼前人兒的落魄。
『宇˙宙˙之˙光˙』，像是要解除此處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魔咒，他一字一字的反覆誦讀，期待能從自我否定的禁錮中解脫。時間在覆誦聲中分分秒秒的流逝，此刻，他的腦海裡不斷湧現過往努力奮鬥的畫面，看著這棟以販賣生物藝術結晶的崇高地標，他心裡有著無限感慨，「該是放下的時候了。」，拍拍身上的灰塵，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宇宙之光』的生物藝術秘宗裡，有著以下的記載：「只要在【多蜜羅波若般】山谷裡，找到一位叫做【MogeZo】的藝能者，他就會告訴你【大圓滿】栽種的地方。」佳菲貓想起那天打掃『宇宙之光』史料研究室時，無意瞥見的文獻，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但是記憶力是佳菲貓唯一自豪的長處，尤其是那幾個特別標註起來的名詞，他記得特別清楚！
雖然只有這個簡單的線索，佳菲貓卻興起尋找『大圓滿』的念頭。「只要找到『大圓滿』，我----佳菲貓----就可以揮別貓臉的日子，抬頭挺胸做人，再也不會被嘲笑、玩弄了。喵~~！」可是，這趟旅程充滿未知與變數，佳菲貓心裡也十分惶恐與不安，畢竟這只是個傳說啊！但是一摸到臉上的貓鬚，他心一橫，還是扛起沉重的行囊，往傳說中的山谷出發。
白色巨獅的絢麗舞台
「請問『多˙蜜˙羅˙波˙若˙般』山谷怎麼走？喵~~！」面對拗口的地名，佳菲貓吃力地逢人便問，可是大家一看到他的長相，嚇得紛紛走避，四處碰壁的他，只好漫無目的的走著，對於人們驚慌的反應雖然早在預料中，佳菲貓卻還是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啊~~！酒矸啊倘賣冇！酒矸啊倘賣冇！」一陣宏亮的歌聲響徹雲霄，佳菲貓抹掉臉上的淚水好奇的抬起頭，東張西望四處尋找，聲音從樹林外傳來，他快步離開此地，一跨出樹林，眼前是整片青翠無垠的大草原，草原右方有兩三株挺立交纏的老樹，樹下有不少人類聚集，更多的是各式各樣飛禽走獸也聚攏在那，這景象讓佳菲貓更好奇了，他再度加快腳程。
穿過層層疊疊的群眾，佳菲貓總算擠到舞台前方，台上矗立著一頭金色捲髮、身形渾圓厚實的銀白色巨獅，他批著一件色彩斑斕的披風，旁若無人地站在大石塊上引吭高歌，一下激情搖滾，一下兒柔情藍調，小調、民謠、歌劇、口技樣樣行，歌曲空檔還不時以即興表演串場，夾帶幽默逗趣的警語，逗得圍繞的群眾又哭又笑。佳菲貓被這景象深深感動，忘情地鼓掌叫好。
「要不要跟我一起唱啊？」白色巨獅對著佳菲貓眨眨眼，熱情地伸出雙掌。巨獅隨即甩動身上的彩虹披風，順著風勢一道虹光把佳菲貓整個人包裹住，靈巧迅速地帶向舞台，一眨眼的功夫，佳菲貓已經站在玉石舞台上了。
手足無措的佳菲貓慌張地看著台下圍觀的群眾，不知如何是好。「只要你願意，樂音自然會找到自己的Tone。」巨獅拍拍佳菲貓的肩膀，一副輕鬆自在。佳菲貓艱難地清了清喉嚨，試著讓體內的音符啟動，「啊~~，茶也清ㄟ，水也清ㄟ，清水燒茶，獻給心上的人~~~~」現場一片鴉雀無聲，佳菲貓無助地看著巨獅，懷疑著自己是不是把場子搞冷了？巨獅讚賞的點點頭，要佳菲貓繼續。
「情人山上你停一停，情人山上你停一停！喝口新茶，表表我的心。」歌聲方歇，現場爆出如雷的掌聲，佳菲貓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頻頻彎腰致意，巨獅也來到佳菲貓身旁，跟著一起哼唱，歌聲中帶著節奏藍調的俏皮與酥軟，舞台也跟著幻化成深淺不一的藍色，藍光彼此輝映交疊，彷彿涼的要透出水來，台上台下全都沉醉在慵懶和諧的情調中。
「佳菲貓，你的包袱太多了，要輕裝簡行喔！」獅子俯身低頭，溫柔的叮嚀著剛剛找到自己聲音的佳菲貓。佳菲貓聞言楞了一下，看看身邊大小不等的包裹，想到一路走來的艱辛，豁然開朗，馬上動手整理行裝。佳菲貓高興地紮好行李，起身想要感謝獅子的提醒，白色巨獅早就不知消失在何方，諾大的草原只留風兒呼呼吹過的空曠。
日復一日引渡的縴夫
一身簡便的佳菲貓再度上路，走著走著，眼前出現一條水勢湍急的河流。「怎麼辦？河水這麼急，我要怎麼過河？要不要走別條路？」佳菲貓四處尋找其他路徑，卻只有過河一途才能到達彼岸，他再度環顧四周，幸運地發現一條船。佳菲貓使勁地拉著船往河岸走去，在踩到河水的那一刻，那股刺人的冰冷嚇得他退回岸上。
「天色漸漸暗了，再不過河，就要露宿荒野，河的那頭隱約可見炊煙裊裊，或許過河才是最好的選擇。」佳菲貓心裡交戰著，摸著飢腸轆轆的肚子，生理需求戰勝恐懼，他拉起小船再度往河中走去。緩緩將小船推離岸邊，佳菲貓焦慮地緊抓手邊的木槳，蜻蜓點水似地划著，划了老半天，還是在原地打轉。眼看此法行不通，佳菲貓只好硬著頭皮，讓河水深深地浸潤木槳，船就麼往前駛了出去。
河水湍急地拍打著船身，激起的水花猛烈地往佳菲貓身上撲來，佳菲貓一時失神，鬆了手，緊握的木槳撲通一聲落入水中，轉眼間隨著渦流消失的無影無蹤。失去唯一木槳的佳菲貓，想到自己就要喪身在這不知名的河裡，臉色一陣青紫，只好緊抓船身，讓激轉的漩渦帶著小舟在洪流裡打轉，載浮載沉了。
「把船上的繩子拋過來！」被這聲呼喊驚醒，佳菲貓低頭抱起船上的繩索，用力地朝河水中央的黑點擲去。那人接住繩索後，熟練地往身上一攬，步伐踏實穩健地跨越激流，船身像是定住一般，聽話地跟著這人的節奏，慢慢地往對岸的方向前進。
驚魂甫定的佳菲貓，上岸後趕忙向對方道謝，這時才看清這名男子的臉。一臉書卷氣的他，看不出有這麼大的力氣與耐力，佳菲貓十分吃驚。這名男子擦擦滿是水珠的眼鏡，緊張地問：「我剛剛不小心打了個盹，沒看到你要過河，差點釀成災難。你沒事吧！」佳菲貓傻氣地搖搖頭，要他別介意。男子鬆了口氣：「我在這裡當縴夫很久了，本來是個愛書成癡的書店老闆，總希望自己可以從書裡多吸收一點、多得到一點，還處處要別人成就我、配合我，直到有一天我吃了『大圓滿』…..」佳菲貓眼睛一亮！他吃過『大圓滿』！
「你吃過『大圓滿』？『大圓滿』長什麼樣子？『多蜜羅波若般』山谷在哪裡？你手邊有沒有地圖？喵！」佳菲貓連珠炮的問著。
完全不理會佳菲貓一連串的問題，縴夫繼續說著：「這划船有很大的學問，木槳吃水太深划起來十分吃力，太淺又起不了作用，只是撥起無數的水花，白忙一場而已，而且河水總有它的意志，它永遠不會順著你要去的方向前行，它會把你帶著到處亂跑，耍得你團團轉。」縴夫叨叨絮絮的長篇大論，佳菲貓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急著想問出答案，可是縴夫只顧著講述他自豪的經世致用『拉縴理論』，根本沒有回答任何『大圓滿』的問題。佳菲貓在一旁急得跳腳，發著牢騷之餘還是試圖從縴夫的口中探知一二，就這麼僵持了半刻鐘，佳菲貓依然沒有聽到他夢寐以求的『大圓滿』訊息。
「又有人要過河了，我走了！」縴夫二話不說往水中走去，佳菲貓還來不及攔住他，縴夫的身影已經隱沒在滔滔的江水裡。想起剛剛經歷的波濤洶湧，佳菲貓沒有勇氣再往河水裡探，識趣的在岸邊等候，等著等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葭菲 2003.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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