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林雅珍在夜市遇見了酷似范植偉的雞排王子,兩個人交換了MSN聯絡方式在網路上相談甚歡。那下一步呢?林雅珍說,我們要約出來見面了,要去哪裡比較好呢?
我說,像我們這種台客台妹當然是去逛士林夜市呀又便宜又有趣,在擁擠的人群當中名正言順地挨著彼此的身體多棒呀,但問題是范植偉本身就在賣雞排,你們去逛夜市搞不好他會以為在加班。我想如果雙方認識有一定的基礎,而交往的態度又不是隨便玩玩,那麼我的必殺絕招就是你們必須要去逛IKEA宜家家具店。隨便編個藉口說要買開罐器、腳踏墊什麼把他拐到那裡去吧。
無論感受到的情緒是多麼真實強烈,得到的擁抱是多麼結實用力,愛情說穿了無非是一種幻覺了。妳以為喜歡上是一個人,是因為對方的興趣、嗜好,甚至是人格,但是許多時候只是你自己的想像力作祟。在網路上聊喜歡的書,愛看的電影和討厭的政客,於是你開始想像這個人是什麼樣的個性,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然後把自己絞入這個意淫當中得到了滿足。情感上看見了新的臉孔,你必須動用你所有的感官,用眼耳鼻舌去想像他的來龍去脈,你的想像讓你用一種類似玩填字遊戲的態度從星座、血型、身高、學歷種種提示去填滿那一大片你為愛情挖空心思的空白。
那這樣和宜家家具店有什麼關係呢?林雅珍問。
因為宜家家具根本是愛情想像遊戲的極致表現呀。都市的每一個空間都有其功能性的,好比說醫院是提供醫療,誠品提供氣質(注意喔是可以看得見的氣質,而不是感受的知識),而IKEA本身具備的意義和隔壁環亞百貨六樓的玩具反斗城的意義是完全一樣:提供想像力的練習。今天像擁有了肯尼娃娃一樣地擁有了范植偉是不夠的,妳還必須買一個芭比娃娃屋,置身其中去練習你們的愛情生活。IKEA就是現實愛情的芭比娃娃屋。
所以拿想像力當武器,把潛在的情感對手帶到宜家家具店去進行愛情對決吧。那裡所有的家具都被仔細地編號歸類,彷彿一個有秩序的小小宇宙,巧妙的組合搭配預示了一種愛情的未來性。玻璃材質的餐桌擺上了整齊的餐盤刀叉燭台,只有情人愉快交談幽雅用餐的美好想像,而忽略了現實生活的杯盤狼藉。妳以為妳掏出信用卡買一張沙發真的就是一張沙發嗎?其實妳想買只是一種愛情的許諾和示範罷了。
往往都是這樣子的,有一年秋天快結束的時候,我和還不甚熟悉的某某某去那裡挑一張床墊,我們坐在床上,用身體重量去感受床墊的彈性,倒下側躺翻身,那種迥異於坐著聊天、站著討論公事的低矮視線讓我們發現彼此罕見的臉部迷人角度。躺在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床上言不及義的聊天,簇新床單有一種獨特的酸氣,在柔軟床墊輕微的陷落,而愛情的錯覺,不偏不倚地就命中要害。中了家具行的招,我們乖乖地把床墊扛回家。整個冬天我們一直都賴在那個床墊看DVD聽音樂,直到IKEA在郵箱塞進入了新的折扣型錄。某某某一邊抱怨著床墊太軟,床單太熱很難入睡,一邊翻閱著新的家具目錄。而我心底比誰都清楚雪亮,某某某的家具型錄就是一種愛情型錄。情人,對某某某而言,和床墊衣服一樣都是需要換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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